交易

    吸顶灯给卧室铺上一层柔和的滤镜。

    婴儿肥的侧脸上,小绒毛清晰可见。

    贺翎飞的鼻尖慢慢靠了上去。

    “阿嚏!”床下传来一记响亮的喷嚏。

    孟溪揉了揉灰尘过敏的鼻子,从床底爬出来,随意地拍拍满腿是灰的工装裤,“贺翎飞,差不多得了,你看看人家是愿意的样子吗?”

    贺翎飞回过头,阴冷地看着她,翻身下床,“我没找你麻烦你倒自己送上门。”

    “哎,这话说得可不对,你都把我朋友送上审讯庭了,还叫没找我麻烦?这么说,你的麻烦和我的麻烦,好像不是同一个麻烦。”

    “自不量力。”眨眼间,贺翎飞的指尖擦过孟溪的脖颈,带起一阵风。

    “你这人,怎么每次都用同一招,麻烦动手前先动动脑子。”

    孟溪一个后翻,把贺翎飞踢翻在床,右手卡住他的后颈,“怎么样,我这招还行吧?”

    被控制住要害的贺翎飞双目猩红,发疯似的咬住孟溪的右腕,鲜血从齿缝中渗出。

    孟溪吃痛,左手肘击贺翎飞的后脑,被迫松口的贺翎飞借机翻身,将孟溪按在床上。

    结结实实的一拳砸中孟溪的心脏,孟溪咽下涌出的血气,抓住贺翎飞来不及躲避的右臂将他掀翻在地,猛的一拳正中其下颚。

    哐当——

    头失去控制砸向地面,贺翎飞无知觉地闭上眼睛。

    “他死了吗?”缩在床尾的向萌怯怯地从被子里探出头。

    “死不了,晕了而已。”孟溪顺手从书桌上抽了张纸,擦掉嘴角和手腕上的血迹,拉下衣袖。

    “你跟我走吗?贺翎飞这次吃了亏,下次定然会变本加厉地讨回来。”

    向萌摇摇头,“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孟溪不勉强她,在书桌上放了个金属圆片,“这是定位器,如果遇到危险就按中间的求救按钮,我们会尽快赶到。”

    “谢谢。”向萌嗫嚅道:“可是录音笔被他折断了。”

    “小看我了不是?”

    孟溪从工装裤兜里摸出一支银灰色合金笔,弯着眉眼笑道:“你那支是烟雾弹,证据我已经录好了。”

    孟溪沿窗台爬下,听见绿化带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她打开手机电筒,透过枝叶,一张白开水般寡淡的脸暴露在强光下。

    “你来做什么?”刚问出口,孟溪就发现藏在草丛里的长焦镜头,心中了然。

    这女孩指定是来挖猛料,说不定明天的头条是“命案女证人入室行凶,年轻男子生死不明。”

    沈嘉月提起相机转身就跑,却被孟溪逮住衣领。

    “想跑,是不是先得删了刚拍的东西?”孟溪一只手绕到女孩胸前去够相机。

    “要删可以,一口价五百万。”沈嘉月顺势蹲在草地上,双手交叉在胸前,把相机紧紧护在怀里。

    “哈?你对钱有概念吗?我不吃不喝打工四十年都挣不到这个数。”

    孟溪在她面前蹲下,“我没钱,但我老板有钱,要不这样,你跟我走,看他愿不愿意被你讹一笔。”

    别墅区的林中小道上,敞篷车的车顶缓缓闭合。

    孟溪连拖带拽把沈嘉月请上车,客气地帮她系好安全带。

    夹在孟溪和秦昭中间的沈嘉月极不自在,孟溪的凶残她已经见识过了,而秦昭即使不出手,周身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煞气。

    沈嘉月毫不怀疑今晚会在他们手上丧命。

    “你们想干什么,杀人灭口?”沈嘉月像一只被激怒的刺猬,竖起身上的刺,哪怕毫无胜算,也要还击敌人。

    孟溪自来熟地揽住她的脖子,“想多了不是?有话好好说嘛,不是你说要谈交易的吗?”

    “我和你们这群杀/人凶手没什么好谈的。”沈嘉月避开孟溪的手,“视频已经发出去了,执行署的人也在路上,我劝你们好自为之。”

    孟溪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秦昭,沈嘉月这嫉恶如仇的风格和这位执行长还真如出一辙。

    秦昭收到这个玩味的眼神,不动声色地转头看向车窗外。

    “你确定已经发出去了?”驾驶座的司阑转过身,手里转着一个白色小匣子,“抱歉,忘了告诉你,车上有信号屏蔽器。”

    沈嘉月大惊失色,慌乱地点开屏幕,消息框里的红色感叹号异常醒目。

    孟溪的手再次搭上沈嘉月的肩膀,“别白费力气了,我们谈谈。”

    “谈什么?”沈嘉月恶狠狠地盯着她。

    “就谈谁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孟溪认真道:“不瞒你说,我们今晚也是来找证据的,你想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吗?”

    沈嘉月正要开口,被孟溪一拍肩膀打断,“不用回答,你肯定想。独家重磅新闻,可不止五百万哪。”

    “贼喊捉贼。”沈嘉月不屑道。

    “别这么早下定论,你就不想看看我找到的证据?”孟溪直视着她的眼睛,似要洞穿她的内心。

    真相之于新闻人,如同靶心之于箭羽,彼岸之于船舶,是坚守的初心,亦是永恒的追求。

    沈嘉月有一万个理由拒绝和孟溪交流,譬如她涉嫌行凶、私闯民宅、限制他人身自由、态度恶劣……但同意和她交流,却只需“寻求真相”一个理由就足够了。

    孟溪见她有所动摇,趁势添了一把火,“林止扬和元艺不是我们杀的,我要杀他们,不至于把自己半条命搭进去。想必你也知道,我也是泥石流受害者,刚从阎王殿里走了一遭。你就不好奇一大车人为什么只有我们四个遇到了泥石流?”

    “为什么?”沈嘉月沉着眉,寡淡的脸上多了几分冥思苦想的颜色。

    孟溪卖了个关子,“既然是谈交易,我就先提条件了。我告诉你真相,你曝光真正的杀/人凶手,怎么样?”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用不着你提,我也会将真相公之于众。但如果你在撒谎,我的镜头一样不会放过你们。”沈嘉月眼中燃着烈火。

    “成交。”孟溪拨开工装裤袋的魔术贴,拿出录音笔,轻轻一按,人声在汽车狭小的空间里无比清晰。

    “除了我,进你房间的人都该消失。”

    “就像元艺和林止扬那样吗?”

    “对。他们都该死。”

    “我没想让他们死,你杀了他们凭什么说是为了我?”

    “谁说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所以乖一点,为了你的朋友能继续活着。”

    温柔纯净的声音和残忍的内容形成强烈的反差。

    沈嘉月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问,“他是谁?”

    “你不是拍到了吗,被我打趴下那个。鹏海一中,高二一班班长,贺翎飞。”

    “再看看这个。”孟溪拿出手机,点开与贺翎飞的私聊对话框。

    “这是贺翎飞通知我的集合时间,比其他人要晚。如果你能查到其他人的聊天记录,就会发现元艺和林止扬被通知的时间也比其他人晚。”

    “你的意思是贺翎飞借助时间差和恶劣天气杀死了他们?”沈嘉月摇头,“不可能,没有人能如此精确地计算天气和路况,连计算机都未必能做到。”

    孟溪冷笑道:“那是你不了解贺翎飞,只要和他接触一次,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事实。话已经说完了,无论你信不信,真相都得你自己去找。”

    “我会查,不劳你费心。”沈嘉月撇嘴道。

    “现在可以删了吗?”孟溪指了指沈嘉月怀里的相机,“今晚拍的东西”。

    沈嘉月解开安全带,一脸正气地保证:“在查明真相之前,我不会发出去。”

    *

    为了躲开阴魂不散的记者,司阑包了一艘客机去大洋对岸的海岛,回来时已是二审前夕。

    整日在沙滩上晒日光浴的孟溪黑得妈都不认识,像刚从矿山挖煤回来。

    秦昭虽然也跟着她晒太阳,却仍然白得像瓷器一般。

    碰巧飞机落地时是深夜,为了迎合新肤色,孟溪穿了条黑色背带裤,拖着个纯黑行李箱。

    远看,黑暗中悬浮着一双眼睛,近看,才依稀看出一张少女的脸。

    “你们俩这基因优势我是羡慕不来,不过晒这么黑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那群记者再碰见我肯定认不出来。”孟溪拖着行李,转头道。

    她身后跟着两名肤白貌美的男子,一个穿着灰色连帽卫衣,头上扣着纯黑鸭舌帽,光洁的脖子上挂着一副莓粉色头戴式耳机。

    另一个把宽松的白色体恤穿成了修身款,肌肉线条干净硬朗,外面披着一件亚麻色衬衫,完美的上半身线条若隐若现。

    沿着机场路走了十来分钟,到了一个高档小区车库。

    孟溪幽怨地看着司阑,“老板,机场停车45一天,这里停车120一天,你为什么想不开?如果嫌钱多不知道怎么花,可以直接打我卡上。”

    “这车停在机场太扎眼,容易暴露。”司阑解释。

    兜了一大圈后,他们在负二楼的角落找到了那个最隐蔽的停车位。

    大红色超跑周围,拿着手机等待自拍的人从车头一直排到楼梯口。

    “快点吧,你都播了十分钟了,大家都等着呢。”穿着恨天高的大波浪/女孩抱怨道。

    头上挑染着几绺绿毛的小伙正举着自拍杆直播,他穿着一件渐变色破洞T恤,脖子上挂了个哥特风骷髅头项链,一开口像打开了高音喇叭。

    “宝宝们,最后三分钟,咱们透过车窗再看一看这辆超级跑车的内饰,刚进房间的宝宝们别忘了点一下右下角的关注哦~”

    孟溪摸着下巴戏谑地看着司阑,“老板,这就是你说的不容易暴露的地方?”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