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能感觉脚下有不少蛇正在追来,但此刻眼前近在咫尺的大蛇比脚下那数量不少的蛇更吓人。

    祝锦呼吸乱了节奏。

    刚刚慌忙中乱了手脚,她竟然误把这大蛇当了树藤,不仅狠狠抓了它一把,这时还站在人家背上。这蛇大人没有一口咬上她,只是把脑袋凑过盯着她看。

    貌似她有点不礼貌。

    大蛇缩了缩身子,祝锦脚下一个不稳,来不及反应再抓住些什么,身子就朝下面的蛇群坠去。

    啊,看来还是活不了多久啊。没被疯子杀死,她以为她总算幸运了一回,这下看来她不是幸运,而是死的早和晚罢了。被这些蛇活活咬死,她觉得跟被疯子杀死没什么区别,早死还早超生呢。

    地窟中唯一有亮光的地方,静静地立着一块石头,那些蛇似乎有意远离,离它稍远的距离匍匐前行。

    祝锦落下的那瞬间还是紧紧裹了那件黑外衣。

    要死也得这些蛇先死!拼了!

    小小的身子灵巧地在空中翻了个身,双脚落地就朝那光亮之处飞奔,也不管脚下踩到什么。这次祝锦是千真万确使出了吃奶的劲跑出了接力赛的感觉,她搬起石头就先砸向自己脚边。

    打蛇打七寸,脚边那些小蛇还没来得及收回舌头就被敲死了过去。她没敢停下,周围的蛇见状似乎被这一举动吓坏了,它们纷纷立起,头朝着祝锦,发出更响亮的斯斯声。本就躁动不安的地窟渐渐安静了下来,祝锦抱着石头仍没有放下戒备,继续观察周围。

    她怎么觉得,这地下似乎变冷了?

    黑暗中,似有更可怕的东西潜伏在深处,趁这会儿那些蛇魔怔一般,祝锦顺着那些蛇的目光看去——地窟顶上,居然还有一群密密麻麻大大小小她叫不出名字的各色虫子!他们一双双发亮的眼睛齐齐盯着底下的祝锦。这些虫子像是有感知一样,在祝锦打量它们的同时,张开手脚有序的分成两边开始朝下移动。

    祝锦有些发晕。看见这个场面,即使没有密集恐惧症,也够她难受好一阵子了。

    发晕的几秒里,地下的蛇也跟收到信号一般,整齐划一飞速扭动起来。她脚上一痛,来不及抬脚,两腿膝盖就被什么东西缠住,紧接着后面的蛇群纷涌上来。

    挥动石头的小手吃力的举起,不假思索地朝脚上砸,有好几条蛇趁机咬住黑外衣,壁上的虫子此刻也加入攻击的队伍,顺着祝锦的脚踝一周向上爬。

    本以为解决掉脚边的能够缓缓,谁知这蛇跟不怕死一样,看见自己的同胞被石头砸烂依旧不停向她扑去。而这些花色繁多数量也大的虫子更是不好解决。此时她只剩身上穿的里衣,而那些虫子一个接一个往里衣里钻。祝锦感觉到它们的胸足冰冷且锋利,划过她的腿,肚子,背。

    祝锦疯狂拍打,而这些饿虫前仆后继根本就杀不死。黏在她身上的毒虫,它们将口器深深扎入脆弱的皮肤里,吸血的同时不断释放毒素。

    有蛇绕上了她的肩缠紧她的脖子,再从她的耳边绕到她的脸前。

    祝锦的身子越来越沉。

    撑不住了。她心想。

    底下的蛇群挤作一团接住晕倒的祝锦,似乎就在等着这一刻。

    哪里都好痛,哪里都好难受,可是她连手都动不了,只能认命的放任这些东西侵占她每一片皮肤,压榨她每一寸血液。她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一滩水。

    身上有血在涌出,不断浸透衣服,她的精神却飞离□□忍不住往外散。

    头顶上的月亮,好圆啊。

    这里的天空,居然能看见这么多星星,在她那个世界,城里几乎看不到这种夜空,只有偏远的农村才有。小时候夜晚坐在院子里乘凉,抬头就是这样的星空。

    她的过往像走马灯一般,一幕幕在脑海放映。

    她从小没了爹,妈妈将她丢给爷爷奶奶之后跟别人跑了。考上初中那年,她拿着录取通知书飞奔到田里,想第一个告诉爷爷奶奶。可是却没有找到人。匆匆跑回家,却看见奶奶抱着从河里捞起身子早已冰冷的爷爷嚎啕大哭。

    这是她第二次看奶奶哭。第一次哭是妈妈偷跑后,奶奶发现饿晕的她一个人被关在家时,抱着她去医院。

    奶奶是个很坚强的人,祝锦发誓也要像奶奶一样做个坚强的人。可奶奶忍受不了爷爷的离开,也丢下她走了。

    妈妈跑了她没哭,学校的同学笑话她没爹没娘她没哭,奶奶走的那天,她哭了。哭完后,十三岁的祝锦一个撑起一个家,虽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白天上学,晚上写完作业就去捉蜈蚣,抓蛇,等到放假再背起大小箩筐去卖。

    那村里收这些蛇虫的是位老妇,知道她的情况,每次都多给她五块十块。

    她就这样考上了高中。高中实在学业繁忙,晚上下了晚自习,她还要去想方设法避开保安帮同学取外卖以此赚点生活费,只有放假的时间去看望老妇。老妇也体贴她,嘴上说着别来了学习要紧,可是每次知道她要来,都要走好远的路去接她。

    她晚上偷偷去帮老妇抓那些野物,有一次,因为腰间的箩筐没盖严实,一条蜈蚣趁机爬了出来,咬了祝锦手一口。

    祝锦当下没感觉,赶紧把箩筐盖严,愣是回家才发现她的手肿了好大一块。手指又痒又疼,她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找药膏,还没找到,突然发现那肿如萝卜的手指完好如初,哪有被咬过的痕迹。

    后来跟老妇说起这回事,老妇以为她在逗乐,没当回事,后来她考上了大学,没有再接触这些东西,渐渐也忘了。

    她数着天上的星星。

    一颗星,两颗星,三颗星……九百八十九颗星……

    爷爷奶奶会是哪颗星呢。

    意识消散的那刻,她看见月亮似乎变红了。

    *

    鸡鸣已过半个时辰,黑十一昨晚因顶撞主子去禁闭室领罚了一夜。门锁一开,他没上药,换了身干净衣服就往外跑。他飞快路过大厅,眼角扫到一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红,立马飞身回转,停在那人身后。

    “主子。”他低头抱拳请安。

    魏兰卿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这么早主子起来作甚?

    他默不作声目送魏兰卿,突然,一个小脑袋从身前男人的怀里钻出来,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望向他,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祝锦朝黑十一挥挥手。

    黑十一很快反应过来,朝她点点头。他松了口气,这祝家的小女娃,竟然能在这万毒窟里挺过一夜,难怪主子会亲自去接。他眼尖地发现,她手心和衣袖上全是干涸鲜红的血液,发尾湿哒哒的黏在脖颈间,脚底也是一片红黑。

    魏兰卿带着面具,看不清喜怒。

    不知为何,黑十一觉得此刻怀抱着个脏兮兮的娃的主子,心情很不错。

    祝锦此刻正偷摸地拿魏兰卿的衣服擦眼泪。这人把她丢在那地窟里喂了一夜蛇虫,她都觉得她死定了。结果一觉醒来,蛇虫不见了踪影,眼泪却莫名止不住地流,好不容易擦干,抬头就看见了魏兰卿。

    他斜坐在石窟口,手里抓着什么在把玩,一只脚悬空垂下,晃晃悠悠的。

    “爹爹。”

    见她醒来瑟瑟发抖地看着自己,魏兰卿催动内力,衣袍上的露水瞬间蒸发。

    祝锦被抱起,脸贴上那柔软的布料时,感觉暖乎乎的。

    魏兰卿把抱着她来到一处小院,任由她做着小动作,把她丢在榻上,淡淡说了句:“脏死了。”

    祝锦:“……”

    还不是拜你所赐。

    “以后你就住这里了,去洗洗,待会儿我来接你。”

    她乖巧点了点头,她身后的素九微微欠了欠身。

    祝锦被人抱着,那人模样看上去约莫十八九岁,穿一身白衣,眼上蒙有白纱,抱着她却走得极稳。

    素九轻轻脱下祝锦的衣物,似乎感受到身前小人打量的视线,她主动开口,温柔的嗓音传来:“小主子,我这眼疾是打娘胎就有的,什么都看不见哦。”

    一双白净又修长的手轻柔擦拭着她的身子:“阿九这还是第一次给人洗澡呢,小主喜欢什么香汤?这有白玉兰,蔷薇,玫瑰。哦,抱歉,阿九忘了,小主这刚从万毒窟出来,不能用香汤呢,只好委屈你一下啦。”

    “小主真厉害,当初小卿被丢进万毒窟后可是睡了整整一天才好,”她捧起祝锦的手,用食指轻轻戳戳她手心,又贴近细嗅,自顾自说地道:“这还不到一天,身上的伤口居然都愈合好了,要不是阿九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置信。”

    “小卿?”祝锦问出了声。

    还没等她惊讶自己居然能正常说话了,素九一把将洗干净的祝锦抱起,为她穿衣。

    素九从衣柜一溜的红衣里挑了一件,用手摸摸,“嗯,小卿待会儿应该会带小主你去个地方,这件适合今天穿。”

    眼前这年纪不大的少女竟然把那疯子唤小卿,想必辈分比他高。

    刚才第一眼见她冷清清的,谁知她跟她唠起来竟有些停不下的意思。

    祝锦正想着如何讨好眼前这位白衣女子还能顺便套点信息时,素九已为她穿好了衣服,束好了头发。

    素九俯身摸摸她的头顶,身侧的秀发扫过她的脸颊,微痒和一股淡淡的香气在她面前一瞬而过。

    “小主身上可真好闻,昨晚应该受了不少苦吧。”素九怜惜地说道,“我做些好吃的犒劳犒劳小主,小主喜欢吃什么?”

    “随便弄弄,她什么都吃。”

    魏兰卿不知何时归来,懒洋洋抱胸侧靠着木门。

    只见他换了一身红衣,仔细看,那诡异又精美的蛇蝶花纹竟和祝锦衣上的如出一辙,两人俨然穿着一对亲子装。

    “我吃肉!”

    祝锦愤愤然道。

    一夜未进食的小肚皮此刻也懂事的响应,公然抗拒魏兰卿说的“随便”二字。他是不管她死活,让她随便吃点,她可要给自己争取,不争馒头争口气!

    “好,我这就去做。”素九没搭理魏兰卿,只是朝祝锦笑。

    魏兰卿看着祝锦,动身朝她走来:“哪要那么麻烦,别做了,喂她吃颗辟谷丹就行。”

    “还是要吃的,不急这一会儿,我去去就来。”祝锦分神看魏兰卿的时间,素九竟转瞬穿过了小院,声音从远处传来。

    “你要是不想吃那五毒汤,现在就跟我走。”

    魏兰卿居高临下看她,来了这么一句。

    五毒汤?听起来不太好吃。

    看着眼前这疯子淡漠的脸,再看看那边反差萌的白衣天使,祝锦果断选了后者。

    她往院里的石椅一坐,倒了杯水,朝魏兰卿露出一个自认为完美的笑容:“爹爹,喝水。”

    魏兰卿不怒反笑,竟也坐下,拿起她倒的水,古怪的瞧了她一眼:“还真是呆子。”

    这祝家三小姐,笑起来如传言所说的痴傻无二,昨晚被吓得说不清话,一夜之间口舌能说得如此清晰,却不听他提醒。

    不是呆子是什么?

    疯子心情不好,是不是喜欢无缘无故骂人啊。

    祝锦没管他,装作听不懂埋头喝水。

    等素九衣袂飘飘端着食盘来时,祝锦才懂了这疯子刚刚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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