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

    等襄垣走后,屋子里又恢复了冷清。

    杜时闻也不在意,继续将怀里的信掏出来看。他先前十分生气的原因是杜时莺在信里写了她对裴怀雁的一些印象,还说自己以后可能不合离。

    这让他怎么能忍?这才短短几个月?她就已经嫁做人妇?她弟弟丢了难道不应该伤心吗?

    杜时闻越想越伤心,将头埋到桌子上。

    那裴怀雁他并不陌生,在这里的半个月以来,狗皇帝经常在折磨他的时候收到从裴怀雁身边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听狗皇帝的意思,这人也是个蠢的,听从狗皇帝的片面之词与自己的老子决裂,这能是什么好人?

    杜时闻边气边哭,只觉得身上的伤口也跟着心里的疼一起疼起来了,他疼得倒吸冷气,却也不曾出声一点。

    如今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捏紧了手中的信纸,自知晓沈静秋也在邺城,他便想着要见她一面。

    只是国公府后院,也不是他想去就能去的!杜时闻想到这里,咬了咬牙,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紧接着,他猛地起身,将桌面上的物件儿一应扫到了地上,瓷杯碎裂的清脆声音不绝于耳,外面的人听见了里面的动静,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见他没有将瓷片拿到自己脖子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说杜时闻没有做什么过激的事,那些士兵也是眼也不眨地直直盯着杜时闻,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自己可承担不起。

    杜时闻冷眼看着这些人,只轻轻地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我腰间陛下!”

    站在门口的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圣上,哪里是他们说能见就能见的?

    只是若是他们不停杜时闻的,又怕他一个生气把自己给割了,他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先前那几个看守杜时闻的,因为杜时闻寻死觅活而他们看管不力,于是所有人都被拉去做了最低等的杂役。

    这种身份转变,谁能受得了?

    生怕杜时闻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其中一个士兵跑得飞快去通传了。

    他走到正殿李玉的御书房前,还没走近前去,就听见里面传出来的靡靡之音,他羞得面红耳赤,低着头前进到御书房门前的阶梯下,就被门口守着的苏主管给拦住了,还给他好一番训斥:“圣驾面前,怎能如此冲撞?”

    那士兵看着苏总管,面露为难,“小的也是无奈之举啊!偏殿那个……那个……掀了桌子上的所有东西,闹着要见陛下,小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才来叨扰总管,麻烦总管转告一下陛下!”

    苏总管在心里暗骂一声晦气,如今御书房里圣上玩得高兴,估计正一片混乱呢!让他如何去开那个口。

    只是偏殿那位,陛下也一直挺重视,若是耽误了,出了什么事,他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叹了一口气,看着面前低垂着头的士兵,勉强道:“我只能帮你通传,剩下的,要你自己去禀明陛下。”

    他说着上了台阶,往御书房的门口走去。

    那士兵择菜抬起头来,阴狠地看着苏总管的背影,真是老奸巨猾,怕自己担责任,于是只通传,让他自己面对喜怒无常的帝王,若是惹了陛下生气,别说去做最低等的杂役了,命留不留得下来都是个问题!

    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就见苏总管敲了敲御书房的门,里面的欢笑声顿了顿,紧接着传出来李玉不耐烦的声音:“什么事?没眼力见儿的东西!还有你,苏传声,站在外面是干什么吃的!”

    苏总管被他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了一通,点头哈腰地赔不是,“陛下,是老奴啊!这守偏殿的。跑到门外说要我代为通传,实在是那边闹得凶啊!”

    他加重了偏殿这两个字,就是想看那人在陛下心中占多大分量。

    却没等到李玉的回答,紧接着,一个茶杯呼啸而来,砸在门上,将门带人砸得抖了三抖。

    苏总管往外面挪了挪,小心翼翼地等候差遣。里面的李玉看着苏总管摇晃着躲避的身子,无声地冷笑一声,随即将自己的小物件从身下的舞姬身上毫不怜惜地抽出来。

    身边服侍他的另一个舞姬见他这样,娇笑着将身子靠了过去,却被李玉一把推开,身子撞在了一旁的架子上,登时就红了一块。

    那舞姬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要换做以往,圣上都是把她放在心窝窝上疼的!也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了,竟然让他在鱼水欢上强行撤离。

    而此时,躺在榻上的那个舞姬泪水已经盈满了,无声地隐忍看起来更是惹人怜惜,李玉却看都不看一眼,他甚至没有让人为他更衣,就自己套上衣服出门去了。

    他一推开门,就和站在门外的苏总管面对面看着,苏总管察觉到不对,慌乱地低下头,没有敢说他衣服没有穿好,只是在心里对偏殿里的那位更加谨慎了。

    圣上出门这样急,连衣服都没有穿好就要去见他,可见他在陛下心里有多重要!

    他以后可不能开罪这位。苏总管打定主意就跟在李玉身后去偏殿了。

    而此刻,偏殿里杜时闻正坐在椅子上,那些士兵就站在他的四周,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一个想不开就拿起地上的瓷片往自己身上招呼。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宁愿这人往自己身上招呼,至少他们不会因此丢掉性命!

    就在这时,李玉带着一大群人来到了偏殿,见到他来的时候,这群人是一点不害怕这个喜怒无常的君王,反而心中还带着几分雀跃,这刺儿头就该拿给这有能力管住他的人管,这一天天的看着杜时闻,他们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李渔鸥一走进屋子,就看见满地狼藉,他也不说话,只对着这些下人做了个收拾,让他们都退下去。

    等一群人都走出去带上门以后,李玉才看向杜时闻,脸色算不上好看,“说罢!你费尽心机闹这出,是所谓何事啊?你今天要说不出让我满意的答案,我这筋骨,可好些天没有好好活动了。”

    他话是这样说,杜时闻却一点没在意。虽说是活动筋骨,可是这皇帝也就是个花拳绣腿,伤不了人,只会摆摆架子。

    他如今叫人来,不过是从长远来谋生计和活路。

    他当即咬了咬牙,跪了下来,他面前的地上还有自己方才摔碎的瓷片渣子,他也没说要挪开一点再跪,而是直挺挺地、果决地跪下去,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也不知道是彰显自己的决心,还是在告诉自己与过去那个他告别,“小的愿为陛下鞍前马后,任陛下驱策!”

    他将手高高举过头顶,长身拜了下去。

    地面上的碎瓷片锋利无比,没多一会儿,他的手下就有血迹洇出来。

    李玉看着跪趴在自己面前的杜时闻,冷笑了一声,一脚踩上了他的手背,碾了几下,“前一阵子还要死要活的,花了寡人好些天材地宝,怎么这么快就想通了?”

    他用力地将杜时闻的手往下压了压,锋利的瓷片陷入杜时闻的手掌心里,饶是这样,他也没有变色半分,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滴在了李玉的鞋子上。

    李玉嫌恶地看了一眼自己鞋子上洇进去的那汗珠,默默地将脚移开了去。

    杜时闻趁着这个机会,沉着脸咬着牙,沉声道:“请陛下赐名!”

    他低着头,李玉看不清他的神色,却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他在短短几天内改变了主意。

    “你若是打定主意要跟着寡人,可就要在这深宫里呆这一辈子,同那些妃嫔一样,更甚至,你还会被万人唾骂。这样,你也愿意?”

    杜时闻抬起头,再次重重地磕在了地上,他的眉间额心也被碎瓷片划破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渗出来,为他未长开的稚嫩脸上多了几分妖冶。

    只那匆匆一眼,李渔鸥看得并不真切,却还是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他看着脚下这人单薄的身子,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还要好生养着。

    他伸出手来,想要去扶他,却在看到他一身血污,满身狼藉的时候收回了手,“行了,你起来吧!这偏殿就不要再住了,寡人会另外给你安排个住处,到了那边去,好好洗漱一番,不要叫人看了笑话去,好歹也是一宫之主!”

    杜时闻低低地应了一声是,随即再次提醒道:“陛下,请陛下赐名!”

    李玉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从今往后,你就唤作‘暮云’。”

    杜时闻低着头,乖乖应道:“暮云谢陛下赐名。”

    李玉看着对他言听计从的杜时闻,心里十分畅快。

    往日里,这人只知道跟他对着干,脾气死倔,他有好几次都想着要不直接把这人直接弄死算了,反正也不听话。好在现在转了性子,他也算是没白费力气。

    这样想着,他便抬脚走了出去。

    门外的苏总管眼观鼻鼻观心,装作自己什么也没看见。李玉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哪能不知道他?

    他也不想跟苏总管计较,毕竟苏总管跟了他这么多年了。他看也不看苏总管,吩咐道:“给你们的暮云主子寻个太医来瞧瞧身上的伤,小心医治,别流下疤痕,此外,赐住华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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