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因为这件事牵扯到龙家和王家之间的恩怨，司徒蓝樱也不好对王泗源多说什么，只能私下里做足准备。

    这段时间，她破天荒地接受了不少报社的采访，并发挥出色的演技，反复强调秦梨央天赋极高，进步极大，自己对爱徒给予厚望，希望她能成为百灵歌后的接班人等等，拳拳之心令人动容。

    老实讲，她本来是不想说这些违心话的，毕竟牛批吹大了容易反噬，但眼下形势紧张，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事实证明，这样的笨方法得到了十分显著的效果，司徒蓝樱虽然口碑不咋样，但胜在人美、歌好、性子辣，愿意为她买单的歌迷大有人在，如今大明星放下面子为自家“独苗”拉票，歌迷自然得跟着意思一下吧，蚊子肉也是肉啊！

    这次雏星大赛，如果柳垂怜没有靠山，那么秦梨央的胜率极大，即便有龙茗掺和，司徒蓝樱也不认为自己一定会输，毕竟，除了唱歌外，算账也是她颇为擅长的一件事。

    汀兰剧场有1000个座位，大型比赛再加设200座，也就是说当天总共有1200人参与投票，投票数的90%计入总分。为了避免民间赌徒扰乱比赛秩序，规定只有剧场会员和城中权贵才有资格购票入场。

    司徒蓝樱的财力是有限的，龙茗的财力自然也是有限的，只有摸清秦梨央当前的票力，方能知己知彼，以最小的投入，获得最大的胜算。

    投票之事，很难以平均数来计算，即使是这1200个歌迷，大部分也只是投点钱买个乐子，愿意花大钱参与游戏的，恐怕不足200，能够做到一掷千金，撑起整场大部分收入的顶级富豪，屈指可数。因此，抓大放小才是最好的策略。

    秦梨央和柳垂怜都是新人，兰芝那些富豪歌迷，除了司徒蓝樱拿捏在手的三两个外，其余都没有什么感情偏好，一场演出下来，可能听谁唱得好就投给了谁，也可能看谁顺眼就投给了谁，甚至不排出司徒蓝樱的黑粉故意将票投给柳垂怜。总之，不确定的因素有很多。

    秉承着抓大放小的原则，司徒蓝樱在脑海中一一搜索那些富豪的信息，将他们的喜好与柳垂怜和秦梨央做对照，又估算了一番自己掌握的票力，认为梨央的胜算至少在七成以上，也就是说，如果龙茗打算自掏腰包，至少要拿出三万银元才能取胜，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王泗源被司徒蓝樱这种过度谨慎的思维方式折磨得差点神经衰弱。

    首先，他认为司徒蓝樱对龙茗的怀疑完全是捕风捉影，纯属自己吓唬自己。再者，他觉得秦梨央模样比柳垂怜漂亮太多，是个长眼睛的男人都知道该把钱花在谁身上，自己和赵湘虞再多投一些，赢下比赛不是稳稳妥妥的嘛。

    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司徒蓝樱，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基本摸清了票力之后，她决定去敲一敲赵湘虞。

    兰芝所有的比赛都有一条规矩，就是剧场内不进行现金交易，所有观众必须在入场前将身上的银票兑换成金玫瑰，并且使用金玫瑰在各个环节进行投票。

    如果金玫瑰准备得不足，早早就用光了，现场是不能兑换的，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歌女落败，如果有能力多备些金玫瑰，便可以尽兴地参与比赛，即使用不掉，也可以在赛后等比例换回银票，前后毫无损失。

    每逢剧团有重大赛事，歌女们都会提前联系自己的富豪粉丝，兑换大量的金玫瑰登记在投票册上，这笔钱未必花出去，但一定要提前备着，俗称“压票”，为了防止某个环节被其他家“突袭”。

    秦梨央还未出道，自然没什么富豪粉丝，而王泗源和司徒蓝樱手上的现金也不多，能给她兜底的，只有赵湘虞这只小肥羊了。要知道，赵家财力雄厚，堆金积玉，身上随便拔根汗毛都比别人大腿粗，如果他愿意给梨央压票，龙茗就算把裤衩卖了都没有招架之力。

    司徒蓝樱跟赵湘虞的关系实在一般，她本想撺掇王泗源去说这事，可王泗源坚持认为只有百灵大会那种顶级大赛才需要压票，新人比赛完全是多此一举，况且赵湘虞最近在霖海做投资，手头不宽裕，估计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他不愿意，司徒蓝樱也不勉强，毕竟从上次提到龙家起，他就一直怪怪的，蒙蔽双眼，逃避问题，像只鸵鸟似的，只会把脑袋往沙子里钻。

    真是一朝做了亏心事，夜夜都怕鬼敲门。

    实话说，独自去见赵湘虞，司徒蓝樱心里也不太有底。听闻赵家最近内斗严重，人人谨小慎微，生怕被抓到把柄，况且赵湘虞早已有家室，他那个精明的老婆也不会同意他把大笔资金压进剧团这种烟柳之地。

    即便司徒蓝樱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但亲眼见到赵湘虞后，还是感觉一盆冰水扣到了头上，浑身拔凉。

    那家伙穿着笔挺的西装，系着领带，梳着油头，打扮得人模狗样，正准备拎着行李箱出门呢。他说自己要去霖海看厂房，至少要一个月以后才能回来。

    意思很明白，他根本不会去看雏星大赛。

    呵，男人可真是靠不住。

    赵湘虞见司徒蓝樱脸色不佳，怕她又犯了小心眼的毛病，赶紧解释道：“蓝樱妹子，你别以为我是临阵脱逃啊，咱可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就算去不了现场，也会让泗源代为投票的，你就把心装回肚子里，有哥哥我在，梨央这回稳赢。”

    司徒蓝樱哪肯甘心，试探着问了他关于压票的想法。

    赵湘虞原本轻松的表情瞬间变得为难起来，他支支吾吾地表示，自己的钱都投进霖海那边新建的厂房了，一下子真拿不出这么多。

    呵呵，司徒蓝樱承认自己就是小心眼，此刻暗暗发誓，狗男人这辈子休想再厚着脸皮勾搭我家梨央了。

    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有点价值，赵公子积极提议：“要不我帮你挖一挖梨央那些竞争对手的黑料，搞一波舆论压制。”

    司徒蓝樱猛然反应起来，眼前这个看着不太靠谱的男人是陈阳城警署署长，人脉强大，消息灵通。哎哟，怎么早没想到呢！

    她眼珠子一转，试探地问：“龙市长的儿子，龙茗公子，你能不能找些他的资料？”

    赵湘虞猛拍了下大腿：“法院的龙茗？我跟他熟啊！”接着，他一脸好奇地问：“你打探他做什么？”

    “我爱上他了行不行？你赶紧说，到底能不能打听到。”

    “天呢，没想到司徒小姐竟然喜欢这种男人！”赵湘虞震惊地吸了一口气，随即瘫手道：“你要说八卦绯闻之类的肯定没有，那小子出了名的品性优良，每天不是工作就是读书写字，跟那帮花花公子可不一样。”

    司徒蓝樱顿时感到失望：“那你都知道什么？”

    “比如他最近在审理哪些案件啊，比如他今年评选了哪些奖项啊，比如他给哪户贫困家庭送温暖啦......”

    “停！”司徒蓝樱尽量克制自己翻白眼的冲动。“你连人家工作上的事儿都一清二楚，怎么会打听不到绯闻呢？”

    “嘿嘿，警法一家亲嘛，他那些案子还不都是我推过去的。实话说，蓝樱妹子，你这回真是看对人了，我那小龙兄弟不仅长了张女人都羡慕的漂亮脸蛋，工作上也是一顶一的出色，可不像你家泗源，长得人模狗样，正事一样不办......”

    大老远白跑一趟，司徒蓝樱心情郁闷着呢，也懒得跟他扯皮，转身就要离开，赵湘虞突然从背后叫住她，问道：“小龙的资料你还要不要了？”

    当然要啦，而且越详细越好，万一走了狗屎运，发现些有价值的东西呢。

    赵湘虞嘻嘻一笑：“我尽量准备着，麻烦您在梨央面前帮我说些好话，千万别因为我不去看比赛而生气喽。”

    司徒蓝樱轻轻勾唇，莞尔一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心想着，做你的春秋大美梦去吧！

    *

    司徒蓝樱回到自家院子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大半，唯有小楼二层的一扇窗子亮着暖黄色的灯光。她走进屋子，甩掉高跟鞋，准备坐在大厅里休息一会儿，忽而听到楼上传来一阵悦耳的歌声，是梨央在练唱。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外奔波，已经很久没有静下心来好好听梨央唱歌了。之前练习的时候，梨央很容易紧张，她又是急性子，常常因为一点小失误发脾气，把小姑娘吓得战战兢兢，出错的频率也愈发高了。

    此时此刻，隔着空荡荡的走廊，没有一丝情绪的干扰，她才发现梨央的歌声是如此的清澈动听，像从高山源头奔涌而来的江水，有着顺流而下的力量，冰雪封印的寒凉，以及未被污染的纯粹。只听片刻，便感觉心中的疲惫一扫而空了。

    哎，私下不是唱得挺好嘛，怎么一到人前就掉链子呢？

    仔细想来，梨央只是个不到十五岁的小姑娘，面对这么大的场面，紧张害怕也是正常的。司徒蓝樱难得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急功近利了。

    几分钟后，楼上的歌声停下了来，她换上拖鞋，轻轻推开房门，看到秦梨央正伏在宽大的桌面上，不知道勾画着什么。

    听到动静，小姑娘立马跑过来，给她端了一杯茶，小心翼翼地说：“我没偷懒，刚刚有在练歌。”

    “嗯。”司徒蓝樱淡淡点了下头。

    “你感觉练得怎么样？”

    梨央的声音明显比最初自信了很多：“我有进步呀，这首歌熟练得可以倒着唱，绝不会再出现低级失误了。”

    她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觉得自己不一定会比她差。”

    司徒蓝樱抬头看着她，一双妩媚的凤眼似笑非笑：“如果因为我没有打点好，害你输掉比赛，你会不会怨恨我？”

    听到‘打点’两个字，梨央立马急了，提高音量说：“你不要为我花太多钱！这些都是资本家的套路，咱们可不做冤大头！”

    哈哈哈哈......司徒蓝樱彻底被她逗笑了，伸手搓了搓她软乎乎的脑袋：“少来，说得好像你不想赢似的。”

    “也不是不想赢，就是看你这么辛苦地四处奔波，我心里有点不好受。”梨央揉了揉发烫的耳朵，声音含糊地说：“我知道事情很麻烦，但你又什么都不肯说，我能不担心吗？”

    司徒蓝樱笑问：“你担心什么？”

    “我怕你乱花钱，从铁矿厂那事我就知道了，你很缺钱。”

    司徒蓝樱背靠着灯光，消瘦的身影在一片沉默中，愈发显得黯淡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靠在躺椅上，撑开一把小折扇，语气轻飘飘地说：“好呀，徒儿长大了，可以帮师傅分担心事了。既然你不嫌烦，我也不介意随便讲讲。”

    从她的话里，根本听不出几分真诚，几分玩笑，但梨央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不论怎样，司徒蓝樱愿意信任她，已经是破天荒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