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罪羊

    梨央不敢耽误时间,立马带着王泗源去了龙啸公馆。在这个时间拜访一位名门小姐显然是不合礼数的,幸好叶珑心跟下人交代过,秦小姐过来做客,直接放人进来就可以了。当然,梨央知道龙啸公馆随时有司令府的人盯着,因此先让王泗源在外面等候。

    此时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叶珑心已经坐在书房读书了,她见梨央进来,立马露出舒朗的笑容。

    “梨央小姐,没想到一大早就能见到你,真是荣幸。”

    秦梨央望着这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心里也有点没底儿,她知道这个女人心思难测,但眼下情况实在紧急,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她吸了一口气,用尽量精简的语言,将程冬雨和穆阳雪私奔败露、刘明德动用私刑,王泗源劫狱受伤的经过讲了一遍。

    叶珑心瞪大眼睛,表现得颇为吃惊:“天啊,竟然会发生这种事,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不过你一早过来就是为了跟我分享这个?”

    梨央不免有些尴尬,脸色变了又变,终于还是说道:“王参谋脸上受伤,若是被司令看见了,劫狱之事必然会败露.....我知道这样的请求有些唐突,但实在是迫不得已,能不能请您帮个忙,用化妆术帮他遮挡脸上的伤口?”

    叶珑心没有回答,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着,似乎在权衡其中的利弊。

    梨央在一旁眼巴巴地等着,表情已经有些绷不住了,如今司徒蓝樱下落不的明,师兄和阳雪姐姐生死未卜,要是王泗源再出事,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叶珑心见她圆圆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终于还是放松了语气:“别着急嘛,你先把他带过来给我瞧瞧,化妆术也没有你想得那么神奇,还是要看具体情况的。”

    听她松了口,梨央的小脸蛋立马恢复了神采:“他同我一道来的,我怕您不方便,就让他先在外面等着。”

    叶珑心莞尔一笑:“有什么不方便的?我自个儿住的地方,岂有做不了主的道理?”

    她话虽然说得底气十足,但做起事来却十分谨慎:“我先派人到四周检查一圈,确保万无一失了后再领他进来。”

    龙啸公馆是王家的私产,王泗源虽然很少过来,却也还算熟悉,今天不知怎的,刚跨过门槛便感到一股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叫人隐隐不安。

    二楼书房里,叶珑心同往常一样倚在落地窗前的布艺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摊在膝盖上的“大部头”,见有人进来,便微微抬起头,拨开瀑布般浓密的褐色长发,露出一双深邃的明眸。

    王泗源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到叶珑心,虽然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还是被她耀眼的美貌和不凡的气质震惊到了,甚至忘记礼数,一动不动地傻楞在原地。

    叶珑心算是认得王泗源,尽管并不熟识,但看在梨央的面子上,还是端出一副相当随和的态度。

    “您好,王参谋。”

    王泗源深吸一口气,尽量让悸动的心平静下来,而后郑重地行了一个鞠躬礼。“见过叶大小姐。”

    叶珑心勾唇一笑:“坐过来吧,让我看看你脸上的伤。”

    王泗源跨坐在沙发对面的方凳上,揭开脸上的纱巾,叶珑心也不避嫌,身子微微前倾,凑近了检查他的伤口。

    灯影交错中,王泗源的眼前出现了一张放大的面孔——睫毛纤长浓密,五官精致立体,皮肤没有丝毫瑕疵,美得摄人心魂。她周身还飘荡着一股神秘的香水味,王泗源不懂香水,但可以确定,这是一种专属于漂亮女人的迷人味道。

    “请您坐端正一些。”

    叶珑心大约足够了解自己的魅力,才不至于感叹出来,这小子怎么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想入非非。

    仔细检查过伤口后,她微微皱眉,忍不住提醒:“你伤得不轻,虽然化妆可以遮挡痕迹,但颜料终归不是什么好东西,涂上难免会影响伤口恢复,最好还是再等几天。

    很快她又轻松地笑了起来:“不过如果是为了保命的话,我没有意见。”

    凭良心讲,王泗源也挺珍惜自己这张脸皮的,不过现在都要逼上梁山了,还有什么办法,只能咬牙把脸送上去。

    叶珑心抿唇一笑,没有戳破他的心思,转而吩咐手边的下人,帮她取来药水和化妆箱。

    “可能会有一点疼哦。”

    东西端上来后,叶珑心用镊子夹着蘸了碘酒的棉球,准备给他的伤口重新消一遍毒。

    王泗源并不害怕这点疼痛,倒是叶珑心的动作轻柔又娴熟,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

    伤口处理完毕,叶珑心取来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将其置入水中浸泡,待完全柔软后,轻轻敷在王泗源的脸颊上。接着,她将化妆箱打开,里面所装的并非胭脂水粉,而是一小罐一小罐的颜料。

    见梨央满脸诧异,她耐心解释道:“普通化妆品可遮不住这么大的伤口,必须用些特殊的法子。”

    她在调色板上仔细调出与王泗源皮肤相近的颜色,再用画笔将颜料一点点覆盖在那张“人皮”上,整个过程需要精神高度集中,对着光源一点点比对,精雕细琢,不容半点差错。

    过了整整两炷香的功夫,叶珑心终于放下画笔,道一声“好了”,那两人才跟着松下一口气来。

    梨央凑到王泗源身边,扒着他的脸仔细端详,竟然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来,忍不住激动地夸赞道:“神了,叶小姐您可真是神了!”

    王泗源捧着镜子细看,如此近的距离,还真是看不出半点瑕疵,这哪是化妆术,分明就是魔术啊。

    叶珑心用湿毛巾擦着手,表情淡淡的,显然没有他们那么乐观,忖量了一会儿后,还是对王泗源叮嘱道:“白天光线强的时候你就离他远一点吧,我看司令那人,心思谨慎得很。”

    接着,她郁郁地叹了一口气:“好些年没干这个,到底是手生了,若是能再给我些时间,做一张□□ ,那才叫以假乱真呢。”

    梨央立马厚着脸皮追问:“真的可以做吗?”

    这是个非常现实的问题,王泗源的伤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恢复的,与王玉衡共事又在所难免,总得想个长远一点的办法。

    叶珑心表情顿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提醒这位小朋友,□□可不是套在头上就万事大吉了,还得需要她这个化妆师精心修饰呢,这不意味着王泗源要做她的府上常客了?叶珑心虽然清闲,倒也不至于无聊到这种程度。

    她正想着找个理由拒绝了,一抬头又看见梨央那双期待中带着点忐忑的大眼睛。

    哎,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反正据她所知,王玉衡留在陈阳城的日子也不会太多了。

    于是乎,她点了点头,随意应道:“有需要的时候,直接过来就好。”

    王泗源心底涌上一股暖流,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道谢,再多的感谢都不足以回馈叶小姐的“救命之恩”。

    叶珑心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边整理颜料,一边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不过是帮梨央一点小忙罢了。”

    王泗源忍不住好奇叶珑心和梨央的关系为何如此亲密,不过眼下形势紧张,他也没有心思探究太多,再次郑重道谢后,便立即赶回了自己的别馆。

    *

    卯时已至,东方地平线上渐渐亮起一团金色的光华,王泗源刚刚整顿好衣装,司令府那面就派人传话了——王玉衡已经返回司令府,命他马上过去商议要事。

    王泗源不敢有半点耽搁,立刻动身去了司令府。

    推开办公室大门,王玉衡已经提前等在里面了,他手中捏着一份文件,眉头紧紧锁着,用猎鹰般锐利的目光将王泗源从上到下扫了个遍。

    王泗源的脸经过叶珑心一番鬼斧神工的“改造”,不仅伤口遮挡住了,面色也显得格外红润。他的发型和衣服亦打扮得十分得体,整个人神清气爽,看样子是睡了个好觉。

    “哼,真难为你还能睡得着觉。”

    王玉衡面色极为不悦,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接切入正题:“你知不知道,刘明德和他的三太太穆阳雪昨晚死在了司令府的监狱里。”

    “你说什么?!”

    听了这话,王泗源顿觉五雷轰顶,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几乎要透不过气来,只能麻木地晃了晃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刘明德死在自己手中确实不假,但穆阳雪......穆阳雪怎么可能会死呢?她明明没有受伤啊,不是跟程冬雨一起逃出去了吗?难道在路上又碰到了狱警?可程冬雨不应该拼死保护她吗?

    王玉衡冷笑道:“跟穆阳雪一起抓进来的那个小白脸逃走了,我不信他有这么大本事,能把我的地盘搅得底朝天。”

    程冬雨丢下穆阳雪自己逃了?这怎么可能?就算王泗源极度不待见程冬雨,也不相信他会在危难关头做出这种混账事来。

    王玉衡沉着脸道:“男盗女娼的勾当,我没心思掺和,但刘明德是陈阳商会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必须找出凶手,给他的家人一个交代。”

    他背着手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步,说话的时候嘴唇上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明显是气得不轻。“监狱是何等重地,竟然被区区几个毛贼打劫了,死伤无数不说,最后还把人给放跑了,简直岂有此理!你说说看,这要是传出去了,让我的老脸往哪搁?”

    王泗源马上点头附和:“不知道哪里来的狂徒,胆敢如此嚣张,若是抓到了,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他诅咒起自己倒是一点都不含糊,只不过心里打怵,袖口下的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王玉衡眼睛微微一觑,恰好捕捉到了这个细节,但他很快又抬起眼皮,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冷静地分析道:“那伙人显然是奔着穆阳雪和程冬雨去的,你仔细想一想,愿意冒死救他们的人,都有谁?”

    王泗源思索了一会儿,故作为难地回答:“穆阳雪早年流亡至陈阳城,应该已经没有什么亲故了。”

    “哦?是吗?”王玉衡挑了一下眉:“冯家的新媳妇司徒蓝樱,不就是她的同门师妹吗?”

    “陈阳城的人都知道,司徒蓝樱和穆阳雪的关系闹得很僵。”王泗源闷声闷气地回答。

    王玉衡冷笑:“陈阳城的人都知道我们兄弟不和,但如果你杀了人,马上就要被送上绞刑架,我作为兄长能坐视不管吗?”

    王泗源无言以对,心里却想着,如果真到了那时候,你恐怕是第一个开香槟的吧。

    王玉衡背着手在办公桌前踱了一圈,突然又扯回了正题:“我刚刚派人去了冯府,说是他家二太太昨晚突发急症,连夜送到医院做了手术。去医院打探一圈,消息属实。”

    王泗源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眉间的川字纹拧得愈发深了。怪不得司徒蓝樱昨晚没有赴约,竟然是病了,可她身体向来不错,怎么会突然病了,还病到需要做手术,实在奇怪。

    王玉衡话锋一转,又道:“我还听人说,就在两天前,兰芝歌舞剧团的歌女秦梨央去冯家见了司徒蓝樱,而秦梨央恰好又是程冬雨的师妹,你说巧不巧?”

    王泗源佯装镇定地回答:“秦梨央只是个小姑娘,进城的时间也不久,恐怕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张罗劫狱之事。”

    “你分析地很有道理。”王玉衡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是不是还有一个人,既有动机,又有时间,还有能力呢?”

    他突然笑了一声,语气不明地问道:“泗源,你跟这几个女人的关系都不错吧?”

    王泗源心如明镜,王玉衡东拐西拐兜了大半天的圈子,都是在为这句话做铺垫呢。

    他沉笑一声,反问道:“兄长难道觉得,我会为了这些风月场上的女人,监守自盗,贼喊捉贼?”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王玉衡用戴着翡翠扳指的食指轻轻点了几下桌面,漆黑的瞳孔中里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思绪。

    僵持了好一会,他终于缓缓了开口:“那么就拜托你,帮我把真正的犯人揪出来吧。”

    他撑起小臂,伸出三根手指。“给你三天时间。”

    王泗源心里咯噔了一下。

    王玉衡道:“刘明德的死因,对外必须得拿出个说法。现在战争局势越来越紧张,我没有那么多精力放在断案上,如果三天内抓不出真凶,只能随便找个人应付了事了。”

    他点燃一根雪茄,在徐徐升起的烟雾中,露出一张意满志得的笑脸。

    “你是我的亲兄弟,我自然要保你,司徒蓝樱是冯斌卫的二太太,我也不能轻易动她,剩下还有谁,你自己掂量吧。”

    王泗源如同挨了一记重棒,额头瞬间冒出一层冷汗来,王玉衡的意思分明是要拉梨央做替罪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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