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他本以为,在见过陈元后,世子对陈元是当年菡萏园小公子之身份,已然不疑。

    “下去吧。”

    梁呈章没必要与梁砚开释。在他见到麒麟玉及陈元那张一如姨母模样的面容时,陈元身份,就没了悬念。

    只是,若想他正大光明重唤他一声‘兄长’,当年一事,必要一丝不漏的查清。上玉牒么,他父王在其次,重要的乃陛下那关。

    *

    有了福叔和秦大夫悉心、双重照料,外加秦大夫的秘制伤药,陈元身上各类外伤,收口得极快。

    秦大夫来时虽不情愿,他是迫于梁呈章的军法威胁才搬来此处,但在与陈元一二日的近身接触后,他瞬时消去了胸中那口憋气,觉着神清气爽。

    能有个听人话、遵医嘱的病人,是多么大的福气。若天下病人都当如此,他必定能多活好些年。

    秦大夫极坦荡的、在心里问候了贤王父子几遍,是他命苦,枉担了个御医头衔,一辈子尽随着贤王父子奔波,分明最善疑难杂症,如今,各类刀剑皮外伤却成了他的金字招牌。

    而、、、最最成就他金字招牌,也最砸他金字招牌的还是同一对父子。

    罢了。

    提起这对父子,秦大夫就苦大仇深、怒无可怒,无可奈何的很。

    这位世子爷能使他到这里照料别人,也算歪打正着,给他喘了□□气。若不然,他都不知、能不能撑到回京面圣的那日。早晚得让梁呈章给气死。

    梁砚来时,秦大夫将把胸中哀怨给消化完,忽听到……“秦大夫?!”

    “叫魂呢!”

    秦大夫一见梁砚就没好脾气。

    “快随我走。”

    “没见我在侍弄草药?!”梁砚叫魂一般找他,秦大夫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必是那位世子爷又随性的搬刀搬枪了。他越抖弄草药,胡子气得越歪,“没空!”

    “您快些,是伤口又裂了!”

    能叫梁砚尊他一声‘您’,正正经经催他,就能知那头紧要的很,“又、又、又,你说,从平临关启程,这一路又了多少回?!”秦大夫气不打一处来。什么金字招牌,早晚得让贤王父子给砸成一坨狗屎!

    秦大夫虽骂骂咧咧,可当背起药箱后,脚程一点不比梁砚慢。

    在处理梁呈章腰上那不知裂了、反复了多少次的刀伤时,秦大夫一言不发,只将眉头紧紧皱拢,表达着他的不满。

    “他如何?”梁呈章问。

    秦大夫不愿搭理他,装傻反问:“谁?”

    梁呈章轻挑了下眉,知道自己理亏,也没在意,“让你好生照料他,他可好?”

    “能不好。”秦大夫语气仍旧愤愤,“该吃时吃、该睡时睡,该养时养、该喝药时喝药,要不好就……”奇了怪了。

    在梁呈章平视过来时,秦大夫咽下了话尾。他只一个领俸禄的郎中,顶头上司面前,到底不敢太过僭越。……他还想留条命回京面圣,不想‘被’客死异乡。

    等处理好裂口,梁呈章摆了摆手,秦大夫便一刻不愿多待的、背起药箱,立时就回了陈元所在的那方院子。

    深出一口长气、满心总算回来了的他,站在院子门口,与正收拾着院子内满目狼藉的福叔,深深对视。大眼瞪小眼。

    什、么、情况?

    秦大夫一口血气梗在喉咙,凌乱在了风中,“发生何事了?”

    他忙去看他的草药,待发现……好在草药躲过一劫、幸免于难后,才稳住了、打算折返回梁呈章哪里哭诉一番的冲动。

    “是他——?”秦大夫低问,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你再跑一趟,让梁砚过来。”

    “我?”秦大夫摇头,近一二日内,他都不愿见再到梁呈章和梁砚那两张脸。

    “那么我去,你收拾?”

    秦大夫仍旧摇头。他这辈子除了视草药如命,爱收拾他的草药外,连自己都不太想收拾。

    “我去叫下人来。”

    福叔拦住他,“这院子里不用下人。”

    秦大夫不解。

    “去不去?”福叔不给秦大夫细细琢磨的时间,直奔他的宝贝草药,抓出一把,作势就要扔在地上。

    “去!马上去。”秦大夫暗叹命苦。本以为是个能喘□□气的差,不曾想半斤八两。

    等秦大夫又一趟回转。福叔清扫的活计将将做到一小半。

    梁呈章入目的、便是这样一个稍能瞧得过眼的——满地狼藉的院子。他面色瞬时冷沉。

    大步流星,直朝屋内去。

    “让你叫梁砚,你、你禀告世子爷做甚?”趁梁呈章进屋,福叔拉过秦大夫一番埋怨。

    “你道我想——”秦大夫苦啊,他是直接叫梁砚来着,况且他本就不愿面见梁呈章,谁让梁呈章听见了。秦大夫把目光投向梁砚,示意梁砚为他澄冤。

    梁砚略带尴尬的点了下头,便被福叔拉去做了苦力。福叔示意梁砚轻扫轻放,两人一壁清理狼藉,一壁竖了耳朵去听屋内动静。

    而不会收拾的秦大夫亦不甘落后,在分拣草药的同时,也倾了神识,听着动静。

    “你想做甚?”尽管有当年一事,梁呈章怪着自己无用,让他流落在外吃了许多苦。这几日,在面对陈元时,他心中怀满了愧疚。

    也由此,他甚为迁就他。

    陈元立身一张桌后,眼眶微红。略略起伏的胸膛,表示着,他才发过一通怒气,且这会,仍余怒未净。

    “是我谋害皇亲,犯了法度,你尽可依法处置。即便就地诛杀,我也无半句怨言!”

    梁呈章眸含愠怒,他迁就他不错,但再迁就,也听不得这番诛心之言,“在外乱砸一通,就为与我说这话?”

    “放了陈伯。杀剐随你!”

    “放——”梁呈章生生咽下那个‘肆’字。陈元不是梁砚,更非他下属随从,他强压下怒气,与他平静道:“当年一事曲折甚多,仅凭陈七之词不足为信。更毋提,就陈七之词,他遇上你时隐瞒不报,已是大罪。”

    “是我。我要他隐瞒,我不许他上报,你们要治罪、要追究罪责,冲我来便是!何苦为难他!”

    “你当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能不能有命,上头还有父王和陛下,不由我全盘做主。”

    梁呈章这番话,让陈元觉着可笑之极。什么父王、陛下,那些人与他何干?!他一介布衣,他们能动用皇权、王权逼他屈服,就如眼下梁呈章一般,拿陈伯之命逼他听话,可——任谁逼迫,都强迫不了他一颗心。他有母亲,有陈伯,有蕙娘,有宏良子通他们,还可以有许多人,但独独不会有——什么天潢贵胄和皇亲国戚。

    这几日来,他虽吃时吃、睡时睡,让养伤喝药时便养伤喝药,听话得如同提线木偶……他身上外伤是收口了,眼可见的好转,但无人知,他内心那道血痂越来越宽,宽到、痛到他忘记了一切斯文。像一头被囚在笼中的困兽。

    这座园子,一如当年菡萏园。只是那里耗费了他母亲一生,而这里……

    陈元苦笑。

    他不懂命运,他更不懂命运为何要与他开这样大的玩笑。他已然彻底与那些人、事划清了界线,为何仍要拉他入旋涡,让他余生,再同那些人牵扯不清。

    若、如若那一日张二爷没叫住他,没让他随福叔押送冰车来此,或许一切尚能回到原点。

    当年在菡萏园里,他有最温柔惠丽、最最解他心意的母亲相陪,还有特别宠他的舅舅,他听他们讲着外面故事,听他们讲父王如何妙退贼寇……母亲为他做鞋裁衣,舅舅从菡萏园外带来小玩意,带来……陈元看了眼梁呈章……那时的他赤子之心、欢乐无忧,虽没出过菡萏园,却很快乐。

    然今,母亲和舅舅已离去太多年。梁呈章扣住陈伯不放,他不知陈伯有未有如他身陷囹圄一般受罪,不知他之事,是否连累了子通宏良?更不晓,蕙娘眼下境况!

    在府牢时,他明白顾彦安安排兰香来见他之心,但在听完兰香一番哭诉后,他只觉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让他焚断肝肠。

    只要顾彦安守信,能放过蕙娘,或尊重蕙娘意愿,他一死又何妨呢。在那般情形下,若彻头彻尾没梁呈章插手,没陈伯拿麒麟玉挑破他身世,单谋害皇亲一桩罪名压下,他即便不应顾彦安,结局又如何?应顾彦安,以命换顾彦安那飘忽不定的承诺,是没办法的办法。

    陈元无法忍受……如聋哑人般被禁养在园内。

    今,他没了菡萏园那时心境,这般剥夺他自由……

    与诛心何异!

    梁呈章不愿逼他,只道:“不追究陈七也可,但要在证据确凿之后。”

    “什么证据?”他追问。

    “能替他明证,他非有意隐瞒,非有不得已之苦衷不能开罪。”

    陈元心中发冷,“我已说过,是我不许他上报,我之呈词,还不能诉诸我意愿?!”

    “可以。”梁呈章语气仍旧平静。但若梁砚在内,一定能听出他家世子的耐心已经告罄。

    “秦白止!”

    突然一声喝唤,惊了正凝神听着屋内动静的秦大夫一跳。他抖了抖手,一下抓住胡子,安抚了自己一番。

    梁砚与福叔见状,忙远离了窗廊附近。梁砚拉着福叔,去了离窗廊最远的角落清扫。

    “这、便、是你说的好?!”秦大夫刚进去,就让梁呈章直白无二的责问给问懵了。

    他、他他……

    “这心病……”秦大夫有苦难言,心病须心药,他就是扁鹊在世,心结不消,也难凭药石治好啊!

    他觑了觑梁呈章脸色,看梁呈章正怒上心头,到底没有回嘴。

    “取笔墨来。”

    “哎,是!”秦大夫一下去就把取笔墨之事甩在了梁砚身上,那般龙潭虎穴,打死他,他也不愿再回去。

    秦大夫收好自己一堆草药,小旋风似的,窝回了自己房内,且栓上了门。

    梁呈章让梁砚把笔墨纸砚摆在桌旁,对陈元道:“你要替陈七作证,便把当年经过一一写下。”

    陈元讥道:“供状吗?”

    梁呈章眉心跳了跳,“既作证,此状,自要入卷宗。”对于陈七能在北春州遇上那时的陈元,梁呈章是耿耿于怀的。

    上京城四通八达,北春州靠近北疆,分明最不好走。即使——他幸存一命,不愿回菡萏园不提,怎就去了北春州?要知,陈七是在那事发生的多日前离开的。

    当年一事是他全权主审,一切审问和各处得来的消息,亦是由他整理后回与他父王知的。

    那也是他第一次下令杖毙奴仆。他在菡萏园审了整整三日,菡萏园下人玩忽职守,无一幸免,每一个都受过该当承受的罪责。

    梁呈章并无逼供陈元之意,陈元不愿提起往事,他更不知从何说起。

    任笔墨放在桌上,梁呈章对福叔吩咐过几句,便离开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顾彦知和钱奇被梁砚放回后,二人回至各家,立马就被各家下人给看守了起来。

    顾彦知不出意外的被顾鸿痛斥了一顿后,即罚去了小祠堂跪省。钱奇则是,让钱老爷关在了别院读书,半分不给机会让他出去,且外边,也别想送进去半分消息。

    一夜跪省后,顾彦知又一次盯住小祠堂内上供的众牌位,这回,他无甚怨言,到觉着甚为公平。只因,为构陷陈元一事,顾彦安终是偷鸡不成蚀了把米。

    听小四说,头晚上,他父亲许是在威北大将军那处受了责难,打回来,便让顾彦安去了书房回话。没片刻功夫,书房中就传出了斥责。

    随即,就在当晚,他父亲一点颜面没与顾彦安留,也不管顾刘氏如何哭闹,只让下人‘请’了顾彦安来这方小祠堂,让顾彦安品尝了番他之待遇,着他跪省整夜。

    顾彦知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祠堂。

    出了狼窝又入虎穴,季先一事,他惭愧又惭愧。他打听到前衙已拟了公文,要将季先之案移交威北大将军的三军断事司……

    那是边军的三军断事司啊……

    顾彦知忽觉眼角有些酸,他略仰起头颅,瞧着身前及左右几方的高屋围墙……有几个活人能从那个地方走出来——

    顾彦知无一刻不想着营救季先,为季先开罪,可——大义灭亲……若大将军的三军断事司明察秋毫,终有一日,罪责落在了他顾家头上,那是他顾家罪有应得,他无甚怨抱。可——为季先而揭发顾彦安,这样一桩、甚至会牵连全府上下几十口人的罪,他、如何当得起……

    他可以不惜己命,不惜顾彦安与顾刘氏的命。他父亲呢?再偏心以待,终归是生父。他姨娘呢?那是予他生养之恩之人,他今生最不该辜负之人。

    顾彦知无颜面对自己内心,更无法面对徐蕙。

    “当真打听不来消息?没半点法子吗?”徐蕙在顾彦知住处前的瓶门口,拦下了他。

    “抱歉。”

    顾彦知默了许久才开口。

    “我不信。不就是三军断事司,刀山火海,我去闯。”徐蕙强压了数日的悲怆再也忍不住,语带了浅浅哽咽。

    相对于徐蕙一个女子的坚韧,顾彦知脑中天人交战,更无法面对自己。他微咽了咽喉咙,这会,‘抱歉’二字,都出不了口。

    顾彦知侧身,越过瓶门。只留下一个前行、默然的背影,一个映在徐蕙眼中的苍白底色。

    “我二哥也是尽力了。”顾晚晚想劝一劝徐蕙,让她看开些。

    “你瞎说什么傻话。那是威北大将军的三军断事司,无端乱闯,还能有命?蕙娘……”顾晚晚自知、就算使尽浑身解数,只要陈元不平安,没谁能劝动徐蕙。

    在得知陈元一案被移交三军断事司后,徐蕙没一刻安稳的,一个人时,不是恹恹、静静的不说话,将自个儿封闭起来,便是偷着流泪。

    整个人急剧消瘦。

    凡无端响起的、一分声音,都能惊到她。

    顾晚晚忧心不已,只好日日、不论白天黑夜的陪她。

    沉默间,她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又不敢提任何与陈元相关联的话。

    “我二哥……明日就离开了。”思来忖去,她道。

    “母亲向父亲提议,要二哥和伍姨娘一道回老家常州,父亲同意了。……同样是儿子,父亲,终归更偏心我大哥。”陈元一案,她大哥究竟充当了什么角色,顾晚晚不知,也不敢胡乱猜测。

    昨日,为逼二哥回常州老家,母亲借故狠狠斥了伍姨娘一顿,当着二哥面,让伍姨娘亲手服侍她用茶,一番挑剔,极伤了伍姨娘颜面。

    或是为了伍姨娘,对于回常州老家的要求,二哥难得不见顶撞,竟默然的,全然接受了。

    也或是因,在这座府衙里,二哥见过顾家太多的不择手段,他那样霁月风清的人,能冷眼瞧至今,以属到了头,十分不易了。

    而恰恰,这也正好是顾晚晚做为光鲜亮丽的府尊千金,最为介怀之事。每在钱宏良面前,她是自觉不配的,很怕钱宏良看不起自己。

    翌日。顾彦知陪着生母离开时,整座府衙来送的,也仅仅顾晚晚一人。

    顾晚晚在顿觉悲凉的同时,忙解释道:“原本蕙娘也来的,是母亲叫了徐家少夫人过府,好似要商议蕙娘去留之事……让徐家少夫人拦住了,蕙娘也不由己。”

    “无妨。”顾彦知神色平淡,看着远处小跑而来的小四,“你替二哥多多照看她。我本应过季先……罢、罢,不提这些。”

    小四手上拿着两封书信,他跑至近前,喘了喘气道:“二公子、不行,钱家别院被下人围得铁桶一般,前后两门俱被死死守住了……”

    “他们防府衙之人就跟防贼似的,一听我打府衙去的,没棍棒招呼我,都算我跑得够快。”

    小四交还两封书信和几块打点用的碎银,“是小的无用,既没见着顺儿,也送不进去。”

    顾彦知走得匆忙,打那日从园子里放出来,他与钱奇还未来得及一见。陈元跟钱奇,是顾彦知在临风府最最在意的知己,眼下临离开,一个因自家构陷生死未卜,一个……一封离别书信都无法送达,若说不遗憾,那是顾彦知自欺欺人。

    “罢了。”

    顾彦知收好书信,与顾晚晚告别后,就催促了小四赶车。

    “二哥!”

    顾晚晚提裙追了一小段,她难以克制自己的不舍,“保重。我、我会给你去信的——”

    她不知在她二哥哥走后,她独独一人,能不能撑住心门,去学她二哥,做个同样霁月风清之人。

    “傻姑娘。”顾彦知替她挽了挽额前细发。他把留给宏良和……季先的书信交给顾晚晚,“若能见得他们,替二哥转交可否?”

    “嗯。”

    这两封书信是她二哥最挂怀之事,顾晚晚岂会不应,“二哥……”她眼眶红红的,“你和伍姨娘一定保重。”

    顾彦知难得的笑了笑。

    “等有一日你想回常州,或是受了什么委屈,想回常州住段时日……只管给二哥来信,二哥定来接你。”他知,她心牵宏良。但他不知,是幸非幸。

    “回吧。这么大了,哭鼻子可不好看。再叫官差衙役瞧见,还会笑话你。”

    顾晚晚眼眶愈发红了。

    她轻吸了吸鼻子,“嗯。”

    “回去多陪陪蕙娘,她……不容易。”顾彦知嘱咐她。

    “我知,我会。”顾晚晚轻轻颔首。

    这日风很凉,吹着顾晚晚,让她觉着浑身上下都透着冷意。她孤零零一人站在府衙长街中,看着载了她二哥的马车远行。直至,那辆马车彻彻底底从她眸中消失。

    当夜,顾晚晚看着满桌菜色,一筷子没动。她最要好的二哥走了,与她最具血亲的家人,却吃着比平日更丰盛的佳肴。

    顾晚晚面露不快,“我吃不下。”说着,就要回房。

    “站住。”顾鸿下意识叫住她。

    顾鸿提心吊胆了几日,原以为进了边军断事司,陈元会立刻翻供咬出顾彦安,如何……听威北大将军那夜口风,若咬出顾彦安,如何都该派人来府衙询问一下,即便卖他情面,或要他往后宦海生涯来报效这份‘要命’人情,也该予他个口风才对。

    越想,顾鸿越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难不成,是陈元守口如瓶?

    这般天荒夜谈之事,身为掌过多年刑名的顾鸿,是不可能信的。

    既然天还在头上、他顾家的天没塌,顾鸿一顿饭吃得心安理得,心态也由初时的坐卧不安,转换成了平常心。

    他使巾帕拭了下嘴,薄斥着顾晚晚,“发什么大小姐脾气?”

    顾晚晚听得委屈,“没有,我哪里敢发脾气。父亲若不高兴,明儿,我也可以收拾了回常州。”

    很好。

    顾鸿咽下一口茶。一个两个的,个个都能把他给气死。他扔下筷子,扫了眼满桌子丰盛菜色,将一肚子憋气撒在了顾刘氏身上,“瞧你,那点子肚量!”老二前脚刚走,她倒好,一顿家常饭摆的跟庆功宴似的。

    也难怪晚晚有脾气。

    顾晚晚与顾彦知合得来,顾鸿是知的。他不好再骂顾晚晚,见顾刘氏又全然不把他之指责当回事,顾鸿只得狠灌一口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顾刘氏白一眼顾鸿,才不紧不慢唤住顾晚晚,与她道:“你回去告一声徐蕙,要进我顾家门,再有一次这样不成规矩,三番四请不到,就别怪我不客气!李妈——”顾刘氏使着顾晚晚的奶嬷,她点了几样桌上未动的点心,“把这些带回去,小姐晚上饿了,好垫一垫。”

    “是。”

    李奶嬷从伺候丫鬟手上接过红木托盘……木托内刚放上一碟子点心,立时,就让顾晚晚打翻掉了。

    “我不要!”

    “也不吃!”

    顾晚晚快要被这一屋子人给逼疯了。今日徐家少夫人来,到底与她母亲谈了什么?蕙娘如何就要进顾家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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