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钱奇冲进城洞后,又一鞭子抽在马身上,半分不勒缰绳,速度之快,连洞门守卫都没拦下。

    “拿住!!”洞门守卫乱成一团,都跟着钱奇追。

    钱奇冲进城门,望见李衙役一行和为接应而来的顺儿数人,临危不惧,只嘱咐身后用黑纱朦覆了头脸的人,“坐稳了。”

    他与顺儿一个眼色。

    稍勒了勒缰绳,调头向顺儿后面的那块空街驰去。

    李非那比锅底灰更甚的黑脸,伴了寒霜,终于找回了理智。他勾起一抹冷笑,也不着急朝前追,只向钱奇驰走的那块空街抬了抬手。

    顿时。

    又一队官差从街沿两边的街搂冲出,眨眼功夫,还拉出了一条绊马绳。

    李非冷冷扫过有些着急忙慌的顺儿,不再傻到落人口实,只示意李衙役拿下顺儿一行,锁了顺儿。

    前面被拦,钱奇一下勒住缰绳,微微收住面上忧色,调马回头。

    “此乃何意?”他把矛头抛给李衙役。

    “钱大公子。说句不好听的,这事已同你没了关系,你兹要交出身后人,今个我可权当没瞧见,不与你钱家计较。”李衙役道。

    “哦?你?”钱奇高踞马上看他,“你一个小小差头,当得起吗?”

    李衙役面色微变,忍道:“只要交人,我自能代表衙门……”

    钱奇低笑,“你的意思,你能代表顾府尊,这也乃顾府尊之意?”

    李衙役油头惯了,哪里能上钱奇的当,把自家老爷推在前头。还不提,上回他已被钱家大哥儿戏耍了番,不仅没及时抓住陈家小子,还被弄耍到…追去了叠翠盈芳楼,在大公子那儿没讨到个好。

    “钱大公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届时,就算张都司还肯为你担保,怕都难善了!”

    “呵,都有什么不能善了?我就在城郊庄子小住几日,城内倒生了如此热闹!”一道肆意声音忽然响起,压着一众对峙的人,清楚明白地传进了在场众人的耳中。

    “快些说说,究竟何事、竟连我爹都压不住?!”张三从马车上跳下,慢慢踱步到了李非身旁。

    “张三公子。”李非嘴角抽了抽,略对张三拱了拱手,“这乃府衙之事,与都司衙门无关,您最好别插手。”

    “无关么?”

    张三本名张守文,是张都司第三子。因张都司前两子俱先天不足,娘胎里害了病,全难堪当大任,甚在几年前张都司长子难挨病魔,英年早逝……张都司夫妇更将张守文宠上了天,惯得张守文成日游手好闲、肆意妄为,半分学业不进,只知招猫逗狗,寻些个趣事胡乱填塞日子过活。

    借用张都司自己的话,就是——养子如此,还不如养了头猪。

    为了张守文前程,张都司没少发愁,近两年内,添上了许多白发。

    据钱奇所知,张都司只给了张守文两条路,要么捡起学业,日日阁楼念书以待博考功名,要么从武,想借他钱家与上京钱家的关系,送张守文进京畿卫历练。

    这不,钱奇又得知,张守文不知怎生惹怒了他老子,张都司连京畿卫都不在考虑之列了,铁了心要送张守文去北疆,要他磨个人样回来,若倘真不幸了,便权当自家养的猪仔子被贼人宰杀了,毫不痛心。

    而张守文正是在张夫人哭闹和他自己的闹腾之下,一气跑去了城郊别庄。

    张三一阵瞧过李非,又斜眼乜过李衙役,思忖了番,才回过神。轻点了下头,先与自家车队招呼了,让先行一步,才又郑重其事道:“不对啊,我适才分明听见——”他看李衙役,“你,提了我爹,说他不能善了?”

    李衙役咽了口唾沫,拱手:“三公子——”这尊霸王中的小霸王,他着实不愿惹。

    “别。”张三并不受他礼,“你们是府衙中人,我哪担当得起。”张三略带了些嘲讽,显得颇有些阴阳怪气。

    “张三公子——”李非刚要张嘴,张三立刻睨他一眼,“我认得你,顾彦安身边的狗么!”

    他轻嗤一声,“也配与我回话!”

    “宏良兄。你到底惹了什么事,竟要顾彦安那厮的走狗与府衙官差合围你,是调戏了叠翠盈芳楼的醉烟没付银钱,还是气了人家妈妈,勾走了醉烟的一颗芳心?”

    听他不着调的提起叠翠盈芳楼的头牌姑娘,钱奇没忍住,也抽了抽嘴角。

    张三又道:“多大点儿事。你只管说出来,你知,我张三向来同顾彦安那厮不对付,向来站你这边的。哼。”说着,他又瞥了眼李非二人,“我倒真要瞧瞧,这临风府是不是只府衙一家说了算!”

    “你们说呢?”

    一通说完,张三即端起他平日仗势欺人的作风,回问李非二人。

    钱奇没忍住,又抽了抽嘴角。

    李衙役望了望李非被气绿了的脸,只好挑了担子,道:“三公子,小人们确在执行公务,钱宏良身后所携之人,乃是府衙捉拿的要犯,事关那位……”他竖起食指,指了指上头,“倘真要说句难听的,莫说府尊,便是张都司一样只有听命办差的份。”

    “劝您最好视作……”

    “嗨。”张三没理李衙役,只对钱奇道:“宏良兄啊,几日不见,你这游手好闲、好管人闲事的毛病,倒比我犯得还厉害!瞧来,我是爱莫能助了。”说着,他还摊了摊手。

    有了张三这句,李衙役和李非显然都松了口气。只要这混世小霸王不插手,就不会争闹出甚大动静。不然,抓住了人是一回事,惊动的人多了,功过相抵,他们奔波苦劳一番,回了府衙却什么都捞不到,还要白挨一顿骂。

    钱奇打马,缓缓向前。

    对张三不温不火的笑着调骂了句,“你们说,你便信?当真好糊弄的紧。”

    张三“嗯?”一声,立刻转头看向李衙役二人,“你们唬我?”

    李非绷紧了身子和一张脸,“没有。”

    张三一声轻哼,这回倒眼带戏谑的观起了戏,拿扇子敲击着掌心,“没劲。”

    “来——”

    李非对李衙役打了个眼色,李衙役会意,刚想趁热打铁,着人拿下钱奇,却见钱奇突然跳下马,还揭开了身后人罩在头上的黑纱斗笠。

    卷柏仍坐马上,颇有些尴尬的咳嗽过几声,才惶恐歉意地朝李衙役拱了拱手。

    他扯动着贴满了假风疹的两颊肌肉,结巴道:“小、小人……得罪,小人是在、在城外,遇见、见的钱大公子,因风……寒、寒甚重,这才、这才……”

    李衙役哪有功夫真听卷柏的胡编乱造,只知自己再次被钱奇耍了,且还被耍得人尽皆知,丢了好大脸面。他一张脸一会皱,一会垮,一阵黑,一阵青,与站在一处的李非一般模样,活像戏台上上了油墨的两尊双生小黑鬼。

    两人压不住怒火,眼看要冲着钱奇发出来……

    “咳。”张三清了清嗓子,不仅观足了戏,还不客气的戏谑道:“顾彦安那厮的眼光当真不行,瞧人也差劲儿,连条办事的狗都挑不牢靠,今儿,啧啧,滑临风府之大稽!”

    “张三公子!”李非怒不可遏,“请你说话放尊重点儿!”

    让顾彦安手下的走狗质问了,张三岂能不起火,当即面色大变,扇子啪嗒一收,视线斜睨过去,“你说谁?”

    “我说让你放——”

    “误会,误会!”李衙役见势不对,赶忙拉住李非,示意他万莫和张守文对上,莫节外生枝。

    李衙役按住李非。

    又接着对钱奇道:“都是误会!钱大公子别放在心上,在下的确领了命在此严守,但发现要犯,立即拘拿——是我等瞧错了!”

    说着,李衙役松开李非,抬手朝钱奇能屈能伸的赔了不是,“确是我等瞧错了。不过,不遵入城令、横冲直撞,扰乱城门治安、引起不必要的动乱,却也不应该,还望钱大公子不要有下次,再有的话,恐怕……便不是我等能压得下的。”言下之意,怎么着也要拿去了府衙,让府尊发落。

    “就你们能小事作大。”张三从旁插了句,“好了,一会我让人送了银子去府衙,宏良兄不过骑个马入城,能有你们声势浩大?!”

    张三让人送银子,这是要替钱奇以赎金平城门之事。有他这话搁着,倒堵得李非和李衙役没了说辞,李衙役还落了个两边不是人的境地。

    开玩笑,让都司衙门那头送一点银子去府衙,真不知打的是都司衙门的脸,还是府衙的脸。

    李衙役唯有息事宁人,再不好拿钱奇冲入城门一事做筏子,眼睁睁瞧着张守文与钱奇称兄道弟的离开,并放了顺儿等人。

    “宏良兄,多日不见,你可要陪我开怀畅饮啊!”

    钱奇扯回在短短时辰内已抽了数次的嘴角,“你那点子猫量,宴阳春敢吗?”旋即,他回身吩咐顺儿,“去买几坛极等宴阳春,送去张都司府上。”

    “当真过河拆桥?”

    钱奇轻笑,借着吩咐顺儿的当口,朝城门口那边望了一眼,“李非比顾彦安更甚,典型一个难缠小鬼,你最好收敛一点,当心些。”

    “我怕他?”提起顾彦安那边的人,张三气不打一处来,眉毛竖起。

    “别人此刻,正恨不得在你我背上戳几个窟窿呢。”

    “他敢!我都司衙门的车驾,岂是他府衙说搜能搜!?”张三在心头狠狠骂了通顾彦安,才想起正经事,“这烫手山芋我是给你送到了,你应我的事……”

    “等回去,我便给上京那边的兄长去信,如何?”为了让张守文帮忙暗送陈伯入城,钱奇应了他,借钱家关系力荐他进京畿卫历练。

    这人呢,说来也奇。往常张都司苦口婆心为他谋算,要他进京畿卫,张三却死活不愿,这会要被他老子强送去北疆前线了,才幡然明了京畿卫的好。不惜冒险,也要托他人情,走一走上京钱家的路子。

    时近傍晚,秋风极盛。威北大将军小住的园子前道里,陈伯迎着凉凉瑟风,稳稳接住了钱奇递给他的麒麟玉。他的湿润眸光投在玉身上,从浊.湿的晶莹中、从羊脂白玉身上,那已尘封了数年、久到他情愿忘却的过往,似乎一段段的全被折投了出来。

    “这个……对季先当真有用?”即便箭已在弦上,钱奇仍不敢置信,麒麟玉能为陈元免了牢狱。

    “或许,能。”

    陈伯应得极低。

    道罢,他便头也不回地向园子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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