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方,如果一张饭桌上出现了一个极度挑食的人,挑食到宁愿饿着也不吃的那种人,厨子就要挠头了。
不过,在南方,特别是西南地区,这都不算个事儿。
昨夜,两个房客风尘仆仆归来,连着两天没给客人供饭,但又收了饭钱的罗奶奶过意不去,大清早就杀了一只大公鸡,只放酒去腥,加盐和草果,炖了锅清汤鸡。
土鸡,柴火慢炖,调料的缺席没有造成遗憾,反而最大程度上保留了食材的本味。
“奶奶,你炖这汤太好喝了!”鸡汤鲜美,鸡肉紧实弹牙,符离用鸡肉汤泡米饭,吃的抬不起头。
至于重口的其他人,一碟蘸水,加小米辣,加葱姜蒜,鸡肉进去打个滚,滋味美的不行!
罗奶奶和雷追光的蘸水碗,比张天爻的又多了一个东西,南方人的神,北方人的疑惑,折耳根。
“噫,有点腥。”
张天爻到底是北方人,脑子知道它的好处,舌头在排斥,“奶奶,折耳根给我留点,我吃完饭再吃它。”
现在吃,有点影响胃口。
“你不喜欢,你吃它干嘛?”符离不理解她为啥自找罪受。
“久居南方,湿气如果不及时排出去,容易生病,我拿它当药吃的,吃它总比喝中药强。”
雷追光夹一筷子折耳根,边吃边咯咯笑,“你们俩真有意思,一个什么都不吃,一个什么都想吃一点。”
张天爻也笑起来,“我为了身体好,他为了舌头,出发点不一样,行为就有差异。”
符离觉得跟张天爻不熟,不到分享秘密的程度。可是往后几个月都要跟她待一块儿,不说清楚了,她估计又要整自己。
权衡再三,符离终于开口替自己辩白,“我很小就开始拍戏,那时候没有口香糖、口腔喷雾。葱蒜鱼、羊肉,吃下肚臭味反上来,其他演员受不了。我一直不吃那些东西,也就习惯了。”
“啊,我看过你演的《万家灯火》,你那时候才多大啊?6岁?7岁?我以为拍戏只是累点,没想到看不见的地方,还有这么多规矩!”雷追光说着心疼的话,试图拉近自己和符离的关系。
她的矫揉,符离听出来了,这种哄人的话,他从小到大听到耳朵起茧子,轻易可不会上当。
孙女作妖,罗奶奶本来暗暗着急,不过,看另一个当事人满脸平静,根本不搭理阿慢,她也就放了心,继续夹鸡胸肉吃。
那里肉多,没骨头,很适合牙口不好的老人家。
罗奶奶的欲言又止,张天爻察觉到了,不过她没搞懂为啥,倒是符离的话让她挺惊讶,“你挑嘴是因为这个?”
“你以为呢?”符离挑高眉头,冷哼。
“抱歉,我光嫌弃你事多,没打听清楚事由。”只要是自己错了,张天爻是不吝啬道歉的。
一直压着自己收拾的恶霸低了头,这让符离有种沉冤昭雪的爽感,他放下筷子,翘起二郎腿,得意洋洋,“你知道错了,那以后还逼我吃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不?”
你小子,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张天爻手痒,想揪住他的脸皮往两边扯,不过她克制住了作恶的欲-望,“不了,以后只要你不乱浪费,我不管你吃啥。”
反正,张天爻已经学会了好几种蘸水的配方,哪怕满桌全是白水煮的菜,她也能吃的香香辣辣。
一锅炖鸡,鸡汤煮木耳青菜,吃的宾主尽欢,好几天没好好吃饭的符离终于一饱口福,他因此心情愉悦,哼着歌往楼上走,打算玩一会游戏就睡午觉。
他残了一只手,操作性太强的手游玩不了,就下载了个抽卡回合制游戏,正充钱抽卡呢,他头顶上突然有人说话。
“你这样不行,别先抽小保底啊,攒一波抽金色V卡!”
符离抬头,看见了飘在他正上方的金裳。
他的视野里是一条黑襦裙,一对红色绣花鞋,还有一条带暗纹的长裤。
咳!反正,是有点变-态的裙底视角。
他赶紧低头,捞了手机往边上挪,“你不去跟着张天爻,找我干嘛?”
昨晚他俩差点打起来,被张天爻一顿吓唬以后,符离没再挑衅,金裳也被一颗灵药安抚了下来。
风波平息,可符离并不待见这个“助纣为虐”的小精怪。
金裳忙跟上去,盯着抽卡界面,“张天爻老古板,窝房里刻符呢,跟着她无聊死了。哎呀,你看看什么都没抽到吧!听我的,再买6张,80抽冲金卡!贝利娅高暴高回复,前期带它爽-死了!”
恰好玩同一款热门手游,大号满级的她,为新手符离的抽卡方式而捉急!
符离狐疑,“真的?”
“骗你干嘛?我大号全服前100,老舰长带你,你听我的就行!”金裳抱手,一脸骄傲。
“啧,没想到你们精怪也玩手游,还挺时髦……”
符离毕竟新手,看她说的头头是道,也就忘了昨晚的隔阂,听她指挥,氪金,抽卡。
他俩聊游戏,聊的越来越投契,声音大到隔壁的张天爻不得不停下刻刀,起身出门。
“咚咚咚。”
门敲三声响,张天爻又等了好一会儿,符离才低着头给她开了门。
他一只手忙不过来,左手石膏臂开始发挥作用,被用来放手机,右手开锁以后,又开始在屏幕上戳戳点点。
“嗨~”
金裳朝张天爻打过招呼,继续跟着符离,一起看手机。
张天爻看着两个低头族,深吸一口气,“两个小时了,还玩儿?”
她的语气有点危险,机警的金裳瞅瞅手机上的时间,“哎呀,怎么就下午2点了?符离,不玩了不玩了,你该睡午觉了!”
金裳一直在偷偷戳他手臂,这让符离抬了头,看清了张天爻沉若寒潭的脸色,
“额,不玩了,我睡午觉……”
张天爻的目光在两个网瘾少年之间游弋,“待会要出门,3点钟我要在楼下见到你们。”
“哦。”符离不耐烦。
“好,知道了~”金裳则很乖觉。
门被张天爻带上,符离低头还想玩儿,金裳给他把手机关了。
“别试探她的耐心,试试就逝世!快睡觉去,不然你今晚12点不一定能回来!”
金裳说话小小声,就怕被张天爻听见。
“哼!”
被张天爻逼着睡午觉,符离气不顺,又不敢拿鸡蛋碰石头,只能气鼓鼓的把手机扔桌上,滚进被窝,被子盖脸,强制“关机”。
……
下午三点,符离不情不愿的起身,两只脚在有些弹性的木楼梯上交替点踏,摸下了楼。
他刚走到张天爻面前,就收到了一份礼物。
一块张天爻亲手雕刻的桃木牌。
桃木粉红色,削成正圆,两面都阴刻着他看不懂的繁复花纹,木牌最中央被钻了一个圆形的洞,镶嵌着一颗血红的珠子。
张天爻把东西塞给他以后,闷不吭声往外走,他来回翻看牌子,不明所以。
“这是什么?”
金裳飘在他旁边,好奇的伸手去摸,还没摸到呢,牌子上一道紫白的电流牵着丝,追着她电!
金裳抱头鼠窜,“妈呀!雷符!张天爻你不当人!做雷符你不告诉我!”
所谓雷符,就是以特殊功法,储蓄九天之雷做成的符牌,能够激浊驱邪,威力最是刚猛霸道。
金裳为妖精,虽修正道,也怕这玩意儿。
雷符滋生的电丝像执着的水母触手,哪怕金裳飞出去了五六米,仍然在电她!
张天爻无语回身,把电丝掐了,“你天天在老宅呆着,雷符长什么样子你不知道?”
电流消失,金裳满脸焦黑,头发炸的像颗海胆,她控诉的瞪着张天爻,“现在还有几个人能画雷符嘛!再说了,你是吃完饭才动刀的,谁晓得你几个小时就搞出一个大杀器来?”
她还以为张天爻刻的是一般的护身符,所以才敢手贱去摸。
谁晓得,差点把自己摸死了……
金裳的理直气壮,让张天爻语塞,她想了想,“反正,你别碰它。如果符离遇见危险,雷符会自动索敌,你记得离远点,别被波及了。”
她的郑重其事,让符离警觉,“你是不是要带我去什么危险的地方?而且不一定能照顾好我,所以才给我这牌子?”
说话的功夫,几个人已经出了老街,在明晃晃的太阳下,沿着水泥公路往镇外走。
“额……”
孩子学聪明了也不好,被猜中的张天爻只能坦白,“有个恶灵从境外来,它之前被我打了逃往潘镇,我必须把它除掉,不然附近的孕妇和小孩都要遭殃。”
“孕妇和小孩?又是隔壁养出来的婴灵?”金裳大胆猜测道。
张天爻点头。
滇省靠边境,临近的几国信仰多样,婴灵因为来的容易,且见效快,总有人请回家供奉。
即俗称之“古曼童”。
邪灵之所以谓为“邪”,因为它们心怀对世间的仇恨,反复无常,无有信义。弱小时尚且知道隐忍,伪装无害,一旦邪灵成势,必要反噬供奉者,靠着杀戮吞噬迅速壮大自身。
“这个婴灵会东进,估计是当地竞争太激烈,跑过来占底盘的。”张天爻摇头。
她遇见过不止一次这种情况了。
华国国运昌盛,邪祟少,那些邪灵就以为这边是无主之地,想过来开拓新领地,当山大王。
金裳咂嘴,“啧!傻子都知道,粮仓没老鼠,肯定有大猫。它们过来找死啊?”
她看看背着军绿背包埋头走的“守仓大猫”,又看看散落在镇外的零星人家,“它不敌你,又过了这么多天,肯定跑远了,你在附近找什么?”
“婴灵由无法降生的婴孩的仇恨凝成,克制不了复仇欲-望的,我伤了它,它一定还在附近,等着杀我。”
她们的对话诡异又跳脱,符离不插嘴,光支着耳朵听。
听清楚现在的局势以后,他忍不住担忧:“你说那个鬼东西记仇,那我们一直住罗奶奶家,它会不会迁怒报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