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嘴

    从天空俯瞰,百年长街顺着地势,是一条大约笔直的黑线,河流浅蓝,隔着肥沃的田地与长街平行,奔涌向西。

    公路是淡淡的黄色,连接了黑与篮,同古街、河流一起,组成了一个“之”字。

    现在,符离和张天爻就顺着公路走,一直往下。

    “你的顾虑,我在租房的时候就想到了。”

    张天爻走在前面,轻声解释道,“罗奶奶脖子上那个锥子,你注意过没?”

    罗奶奶会做老布鞋,糨糊和布黏成的鞋底邦邦硬,想让麻线穿过,必须借助锥子先把鞋底锥出小眼儿,再走针线。

    罗奶奶没事的时候就坐在门凳石上纳鞋底,符离见过,因此对那个锃亮的锥子有些印象,

    “邪灵要是想打击报复,还能怕个锥子?”

    “罗家祖上几代都是稳婆,助产婴儿,又会治小儿疾病。那个锥子除了做鞋,还能用于针砭疸疮,救活了不知道多少孩子。年深日久,锥子沾染功德,一般的邪灵都怕它,更何况是婴灵。”

    “婴灵有什么特殊的?为什么它要更怕锥子?”符离的灵异常识极其匮乏,他当然要问。

    因了前事,符离注定要与灵异纠缠,多点常识是好事,因此张天爻颇有耐心,“就像现在的小孩都怕打针,几百年前的小孩,看见那个会扎自己的锥子也抖啊……婴灵再厉害,说到底还带着婴孩的本能。”

    符离惊愕,“这也行?”

    “灵异能活几百年、几千年,而百岁人瑞都已极其罕见,寿命限制了人的力量,约束灵异,很多时候靠的不是蛮力,而是因势利导,攻其软肋。”

    “比如说,灵异怕雷火,我们就想办法以术法积蓄雷火作为武器,借力打力。婴灵怕锥,我就带你借住在了罗家。”

    她的话,让符离若有所思。

    ……

    现在说是正月,气温其实已经23℃,太阳有点晒,符离刚睡醒没多久,有点懒洋洋的。

    “你在看什么?”

    公路的右边,因为地势低的关系,那些青灰色的水泥砖房的屋顶与公路齐平,甚至更矮一些。

    张天爻表情严肃,俯观那些屋舍,走的很慢。

    惠风从低处向上吹,撩起她耳边的绒发,婉转飘飞,柔化了她眼中锐利的光。

    “她在望气。”

    普通人看不到金裳,所以她大摇大摆的坐在张天爻头顶的圆髻上,正面朝后,对着符离。

    “每一栋屋都有各自不同的'气',随着屋主人的运势而变化。望气不止需要天赋,还需要后天的大量练习,现在张家的孩子都看不到了,唉……”

    金裳说的伤感,符离的思维则有点发散,“张家的孩子?张天爻你家亲戚很多?”

    张天爻没加入闲聊,是金裳回答了他,“她家亲戚是挺多的,晋北张氏,家传道学,专精制符造器,你爸爸就是在她家学的艺。”

    “我爸?我爸不是孤儿?”

    “就是孤儿啊。血脉绵延是天意,张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遭遇始终生不出好根骨的孩子这种窘境,可道法传承不能断,就只好出去寻访,你爸就是他们从孤儿院里带回来的。”

    金裳说着话,努力在符离那张鲜嫩的俊脸上找寻符镇山的影子,但符离完全一幅欧美长相,“奇怪,你不像你爹,也不像你妈,你像谁啊?”

    符离对自己的外貌可是很骄傲的,他特意偏头,有点臭美的冲金裳展示自己的侧脸,那个角度是导演们的最爱。

    “我像我外婆,她是东欧人。”

    “你外婆我没见过,你妈我倒见过几次,很伶俐的一个人。”

    金裳回忆起旧事,开始摇头,“你爸那时候刚当上清扫员,工资高的很,戴手表开轿车,你妈追他追的勤,都追到张家老宅去了。不过她资质挺不错的,成年后还能看见我的人可不多。唉,我就后悔把这事儿告诉你爸……”

    造成了后面的种种悲剧。

    “你什么意思?你说我妈图我爸的钱,我爸图她天资好?”少年憧憬爱情,当然希望自己的父母是因为爱情结婚,而不是因为利益苟且。

    金裳觉得他莫名其妙,“那个年代,不都那样?结婚以后又不是不许他们谈恋爱!小爻爸妈还是相亲认识的呢,她爸最后不也为她妈殉情了?”

    “就你话多……”张天爻有点介意别人提起她父母。

    “你爸妈都去世了?那你比我还惨……”符离还以为张天爻父母双全呢,没想到是个伶仃人。

    张天爻可不希望被同情,“还好,至少我不用担心有后爹。”

    “……”

    符离被噎,想了想后反唇相讥,“你爸喜欢你妈,可不喜欢你,不然不会把你孤零零扔在这世上。”

    张天爻对于轻生的人没好感,哪怕那是她爹,“我谢谢那个懦夫,没把我一起带走。”

    眼看两个人之间的火药味渐浓,金裳连忙插科打诨,“话说,符离能看见我哦,小爻你真的不考虑他吗?”

    “……你还没忘记这茬呢?”

    张天爻之前听过这个荒诞的话题,只是有点无语,符离则直接跳脚,“我跟她?呸!想都不要想!”

    金裳站起身,对着符离大吹特吹,“我们小爻长相好,学识好,最重要的她的根骨万中无一!好多好多人惦记她呢!你长的帅,我才帮你插队的!”

    “额……不用,谢谢。”

    符离觉得自己命够苦了,不需要再请个阎罗王回家……

    张天爻挠着头重申自己的看法,“他太小,你一天天都在想什么……”

    符离从心理和生理上都不觉得自己小,“我哪儿小了?你在侮辱谁?”

    张天爻诧异回头,一对眼珠子清凌凌,扫了扫他下面,“你……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张天爻怀疑他在开车。

    符离嘴巴硬气,到底有点羞涩,被她看的侧身躲了,红着耳朵望天,大声哔哔,“反正我不小!你不要乱说!但结婚你想都不要想,我不喜欢你!”

    “……”

    张天爻无语,现在的小孩一天天都在想些啥啊……

    金裳飞到她面前,冲她挤眉弄眼,“听见没,不小了!快上!”

    张天爻伸出一个指头,直接把她嘴捂住,“少说两句,想要漂亮孩子,你找我小叔去,他好看。”

    金裳推开她的指尖,“他帅,可他生的孩子不一定能看见我!你和符离天资都好,生的娃娃肯定根骨好!”

    金裳的声音不小,支着耳朵偷听的符离全听见了,“张天爻这么狗,谁敢跟她生孩子?到时候不得两个人一起被她当儿子管?”

    “你误会了,小爻平时不爱管教人,除非她忍不住……你跟她在一起,我保证,她一定会尊重你的!”

    金裳一而再,再而三的谈这个话题,张天爻怀疑她背后还有人,“你出门之前,他们到底跟你交代了什么?”

    金裳不知道张天爻在诈她,如实道:“你爷爷也看见新闻了嘛,晓得你跟他住一间房,本来挺生气!你小叔说符离是小山的儿子,他又乐呵了,让我尽量促成你们,这样你就不用外嫁了……”

    张天爻有个大不敬的念头,觉得自己爷爷老糊涂了,“他比我小5岁!而且……”

    她两步跨到符离面前,在他反抗之前,双手插他腋下,用力一举。

    符离猝不及防,被她举的老高,他爆红着脸赶紧去推她,“我靠!张天爻你有病!快放开我!”

    张天爻放开他,继续和金裳的对话,“你看,他这样的,我觉得不行……”

    “张天爻你不要太过分,我怎么就不行了?!”

    符离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冲上去单手抱住张天爻,抡着她原地转了好几圈!

    “又不是只有你抱的动我!我也行!”

    金裳坐在张天爻头顶上大笑,“符离你行!我作证哈哈哈!”

    符离单手叉腰,好不得意!

    张天爻偷偷翻了个白眼,低头整理自己被拉乱的衣摆,“你这么积极的证明自己,你想干啥啊?别说你看上我了。”

    “……”

    符离的笑僵住,“呸呸,我只是想证明自己,跟你没一毛钱关系!”

    他仔细打量张天爻,一身衣裳鼓鼓囊囊,土的像个环卫工,不对,环卫阿姨还烫头呢,她天天盘个包子头,根本懒得打理自己!

    要知道,符离之前呆的环境,连个打杂的小职员都是妆容精致的,首饰香包,一样都不少。

    他先前就很少会见到素颜的女人……

    符离开始作死,“你得学会打扮自己,你这样不修边幅,不像个女生。”

    张天爻血压开始升高,“你一个男孩子,要学会磨砺自己,你现在脑袋空空一身软肉,一看就靠不住!”

    符离气不顺,拍着自己肚子替自己正名,“你别瞎说,我可是有去健身房的,有腹肌!六块!”

    张天爻睥睨着他,吐字幽幽,“我,八块。”

    符离哑火。

    张天爻再接再厉,“我熟读经义,旁通儒释,诸子百家皆有涉猎,现代法典全部通读,你念过几本书?你还管起我的闲事来了?”

    “张天爻,你不要逼我千度百科!我读书是没你多,但我不是闲人!我演过的戏多到我自己都记不清,这世上90%的同龄人比不上我!”符离沉默过后,开始组织语言反击了。

    眼看两人针尖对麦芒又快吵起来了,金裳赶紧插嘴,“唉,你们两个对对方又没意思,争着夸自己干嘛?想竞争上岗?”

    符离扭脸,“啧,劝你打扮就是多余!”

    张天爻嘲讽他,“少管闲事多读书,你肤浅得让我害怕!”

    “你们都别说了!恶灵还找不找了?”金裳见劝不住,也有点窝火了。

    “找啊,我这不等着线索露面吗?”

    张天爻斗嘴,可从来不会耽误正事,“之前我算了一卦,出镇子往东,必见端倪。这一路上什么都没遇见,说明时机未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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