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猎

    何妙仪坐在马车上,拢着披风,怀中抱着一只汤婆子取暖。

    她伸出手拉开了车窗旁的帘子,外头正飘着雪,左右皆是仆从侍卫。绥京已入隆冬,一阵风吹过,激得何妙仪打了个喷嚏,撤了手将帘子放下。

    今年的天冷,往年的冬猎都在大雪那日举行,今年提前了五六天。

    何妙仪本就孱弱的身体经此一冻,不堪重负地咳了几声。桃玉见状为她递来了一颗药丸。

    “妙仪,先将药吃了吧。”

    何妙仪接过药丸,吃下后便倚着角落昏昏沉沉地睡下了。

    自从那日陆临川为他戴簪后,她便没有睡过一天好觉了。

    可惜的是上天连这片刻的安宁都不愿施舍给她。

    “这是从何家拿来的东西。”

    陆临川冰冷的声音再一次在她脑海中响起。

    那日,陆临川握住她的肩膀,目不转睛地盯着何妙仪的脸,看得她发慌。

    “你是谁?”陆临川声音沙哑。

    何妙仪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仰着头看他,眼睫颤动,许久未开口。

    她与何善早就商讨过陆临川怀疑她身份时的说辞,在何府时,她也演练过无数回,只是这一刻竟然如此难说出。

    良久,她轻声道:“嫔妾是何妙仪,何善之女。”

    只不过是一对簪子,之后大可以以自己首饰太多不记得这物件搪塞过去。

    何妙仪表面平静,内心却已掀起滔天巨浪,奔腾在心中,经久不息。

    陆临川抓在她肩膀上的手又紧了些,随后紧紧闭上了眼睛,声音颤抖道:“你不要骗朕。”

    “嫔妾...没有欺骗陛下。”

    随后,二人缄默许久,空气都凝滞在二人之间,宛若一道密不透风的墙。良久,陆临川松开了手,淡然一笑,转身撤开了几步。何妙仪缓缓起身,跟在了他身侧。

    陆临川执拗地与她保持一丈远的距离,缓声道:“过几日的冬猎,你随朕一起去。”只留下这一句话,陆临川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何妙仪看着往日器宇轩昂的背影此刻化作一个落寞孤寂的黑影远去,内心不由抽动。

    何妙仪靠在车厢的角落里,呼出了几口白气。她不禁有些好奇,他在让自己不要骗他的时候,下一句话究竟想说什么。

    抵不过药物的副作用,何妙仪被斗篷里的汤婆子捂得暖烘烘的,未思考出个所以然来,便睡着了。

    史书上记载陆临川极为热衷冬猎,在位八年,除了前三年朝中局势不稳,往后几年的冬猎,都会避开一干臣子去狩猎,将带回来的猎物分发给朝臣。

    何妙仪位份不够,只得了一顶小小的帐幕歇息。她不必参与冬猎,只是要来走个过场罢了,至少要在大臣面前显现出她与陆临川二人深厚的情谊。

    “妙仪,我烘了火,来暖暖吧。”桃玉端了个小小的火炉进来。

    何妙仪擤了擤鼻子,挪了过去,挨着火炉坐在了足几上。

    “陛下在做什么?”

    桃玉拿着长钳子戳了戳柴火,引得火更旺些,答道:“陛下正与众大臣在围猎哨鹿。”

    何妙仪点了点头,病恹恹地抱着膝盖,趴在腿上。

    “妙仪,你若是不舒服,先歇息便是,今日的活动你都不必参与。”桃玉抓住了何妙仪的手,冰冰凉凉的,有些忧心。

    “不过陛下吩咐了,明日的狩猎你同他一起。”

    何妙仪不可置信地皱了皱眉,吸了吸鼻子,指着自己:“我?”

    别说狩猎了,她连马都没上过。

    桃玉点了点头,何妙仪不禁嗤笑出声。

    她是越发搞不懂陆临川到底在想什么了。

    何妙仪到底是难受得紧,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便回到床榻上休息了。

    次日。

    与前日的围猎不同,今日的狩猎是划定时间在禁林中巡猎,陆临川会往禁林的东边去狩猎,将猎物分给几位大臣彰显重视。而臣子们则往西北边去狩猎,获得猎物最多的人,可以得到赏赐。

    何妙仪将披风紧了紧,抬起了帐幕的门帘走了出去。今日她身着一身胭脂披风,平白添了几分气色,衬得整个人肤白胜雪。

    “嫔妾拜见陛下。”

    陆临川一改往日平淡的神情,笑吟吟地嗯了一声。

    何妙仪:“......”

    果然,需要自己的时候这态度就不一样了,善变的男人。

    陆临川最忌繁缛礼节,头一日的围猎便让他头疼不已,故而今日的狩猎未有太多的仪式。

    陆临川今日身着一袭黛色交领袍,手腕上的铁甲将箭袖收紧,腰间系着一条玄黑腰带,干练简洁没有多余的配饰,神采焕发,气质卓群。

    陆临川翻身上马,向何妙仪靠近些去,向她伸出手,轻轻道:“来。”

    远处的臣子不免将视线全部汇聚过来,何妙仪被盯得发慌,再加上她没有骑过马,心神不宁地将手搭在了陆临川手上。

    陆临川握紧了她的手,一发力将她拉了上来,何妙仪惊魂未定地坐在马背上,深呼吸几口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未等她调节过来,陆临川两腿一夹马肚,握着缰绳的手一扬,“驾”了一声,策马而去。

    几个侍卫也策马赶来,远远地跟在了陆临川身后。何妙仪被晃得睁不开眼睛,下意识地探出手去抓缰绳,一把抓在了陆临川的手背上。忽然间,她像是碰到了火球一般,撤开了手。陆临川一时愣神,随后反手握住了何妙仪局促不安的手,另一手握住了缰绳,靠近了何妙仪几分。

    何妙仪脸色有些发白,被风呛到后剧烈地咳了起来,陆临川见她不适,放慢了速度。

    何妙仪轻声道:“陛下,带着嫔妾您玩不尽兴,不如把嫔妾放下吧。”

    陆临川未回应她,只是哼笑了一声。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郭,激得她微微抖了下。

    这时,几只雪兔蹿出,陆临川当机立断拉弓射箭,三只雪兔皆被他射中。

    身后的两名侍卫快马上前去,将奄奄一息的雪兔装在了兜子里。

    陆临川得意一笑,呼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何妙仪感觉后背滚烫滚烫的,她微微偏头,正见陆临川神采奕奕地注视着前方的路,一双深邃眼不断地抓取着周遭的环境变化。

    陆临川注意到何妙仪正用余光打量着他,便垂眸看去,只见她有些出神,呆滞地偏着头,便打趣道:“看朕作甚。”

    何妙仪别扭地拧过头,内心怦怦直跳,未等她出声辩解,一阵巨大的嗡鸣声从二人身边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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