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助

    嗡鸣声久久未息,陆临川□□的马匹受惊也越发狂躁,何妙仪不禁惊呼出声。陆临川迅速拉弓朝一旁射去,只见几只黄脚三趾鹑从草丛中窜出。

    “这种天气怎么会有三趾鹑?”陆临川蹙眉,收了弓,又将缰绳拉紧了几分,将何妙仪牢牢地圈在怀中。

    身后的一名侍卫被马匹甩了下去,随后他的马径直向何妙仪和陆临川的方向冲去。造此一惊,狂躁的马变本加厉,在林中横冲直撞起来。

    “陛下!”未摔下马的侍卫追了上来。

    陆临川脸色也带上了几分苍白,双目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路。

    禁林的东面,是一道坡,坡下是一条河。照此跑下去,马上就会跌入河中。

    “啊!”身后仅存的那名侍卫也被马匹摔下,撞到树桩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陆临川握着缰绳的手又紧了些,温声道:“何美人。”

    何妙仪已然是魂飞魄散,行尸走肉般窝在了陆临川怀中,未有应答。陆临川又唤了两声,这才把她喊动。

    “你附身,去抚摸一下马的后颈。”

    何妙仪倒吸一口凉气,到底还是起身,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朝前探去。

    “不必害怕,朕会搂住你的。”陆临川的手臂往回搂了些,悬在她腰际,挨着她。

    何妙仪渐渐地俯下身去,小腹贴在他的手臂上,手掌抚摸在后颈的鬃毛上,顺着它的毛一下又一下地捋着。

    逐渐,何妙仪余光中树木杂生的地面被纷乱的杂草和黄沙泥地取代,寒风也更彻骨了些。

    骤然间,何妙仪挨着何妙仪小腹的手臂牢牢圈锢住她,她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勒出去,她上半身一下被按到了陆临川怀中,随后被他抓着腰,甩下了马。

    何妙仪惊愕道:“陛下!”她的尾音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拉得尖锐,随后她闷哼了一声,倒在了草地上,浑身都在钝痛。何妙仪艰难地支起身子,她的两眼模糊,只能粗略看见马匹已经踏在了黄沙地上,再往前去便看不见了。

    元始五年冬,冬猎途中陆临川跌入山崖,被世外高人所救。

    何妙仪双眼像是被刺了一般痛苦地闭上,急促地呼出了几口白气,焦急地想站起来,却浑身使不上力。只听一声闷沉的撞击声,随后艰难地睁开眼,便见一个人影在地上向坡边滚去。

    “陛下!”何妙仪飙出泪来。

    陆临川伸出手抓地上的碎石,却使不上力来,难以停下,最终不受控制地滚了下去。

    何妙仪仰倒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地痉挛,剧烈地咳嗽,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不适,何妙仪抹了一把脸,手撑在地上,再一次爬了起来,趴在崖边,眼泪如珠玉散落般坠下,她拼命地想要看清,却被始终看不见陆临川的身影。

    世外高人...对,世外高人会救下他。

    何妙仪倒在了坡边,焦急地喘息,双眼毫无焦距地看着前方,蒙上一层厚厚的水雾,随后又从眼角溢出。

    不...我要救他!

    何妙仪咬紧牙关,站了起来,两只手按在了眼珠上下的皮肉上,迫切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何妙仪将披风捞起,扎了个结锁在自己的腰间,向平缓些的那边走去,放低身体,扶着坡上的翘出的石头小心翼翼地向下滑去。

    “咳咳!”何妙仪两手挂在石头上,浑身颤抖,只得用力握紧,生生磨出了一手的血痕。

    坡边有几棵藤蔓,她心中急切,握着干燥粗糙的藤蔓不假思索地向下滑去,倒刺根根扎入手心,她将下唇咬得快要渗出血来。

    一连滑下去十数米,何妙仪紧了紧手,用力地抓住了藤蔓的尾巴,扑腾了一下,踩在了一块石头上,随后扶着石壁,缓慢地转了个身,眯着眼睛看了许久,她把裙摆抱了起来,试探地伸出脚踩在石块上,谨慎地试探着每一块石头的稳固,离地一米多的位置,她放下了裙摆和身上的披风,一跃而下。

    落地时她身形不稳,晃了一下,好在有披风包裹在她身上,摔在地上也未有太多痛楚。

    来不及拔掉手中的倒刺,何妙仪火速赶往河边,揉了揉眼睛,一手搭在眉上阻挡着光线进入眼睛,搜寻起陆临川的声音。她顺着河流的方向跑了起来,全然不顾寒风侵入鼻腔口腔带起的咳嗽,脚步丝毫没有为足下的碎石停滞,紧紧地盯着河水。

    陆临川滚下坡后,直冲冲地摔进了河水中,他一连呛了好几口水,被河水冲出数十米外,才够到岸边的石头,他已经使不上力向岸上爬去,被水浸泡过的衣服像厚厚的冰霜一样贴在身上。陆临川的意识逐渐抽离,紧绷的指节逐渐放松下来,他的身体像一叶浮萍,要在顺流而下,凉水灌入了他的口鼻,可他已经无力去阻止。

    我也要死了吗?像母亲一样,溺毙在水中。

    “陛下!”

    失去意识前,他的耳中涌入了一道女声,带着哭腔,沙哑急切。

    “咚!”何妙仪的膝盖猛地坠在了地上,她半截身体浸在水中,抓着陆临川的双手颤抖。

    河流虽然还未结冰,但也寒冷刺骨,何妙仪本就是强弩之末,此刻更是痛苦不堪,一双手牢牢抓在陆临川的手腕上,虎口发白。何妙仪动了动膝盖,向后退去,将陆临川向岸上拉。

    他摔下来至少有十分钟了,再耽误下去怕是...

    何妙仪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低喝一声,将陆临川拖上了岸。

    她跌坐在石地上,未有片刻犹豫,她将陆临川搭在了自己背上,放低了身子,让他趴在自己背上,大步向旁边的山洞走去。

    见脚下的地面平缓了许多,她马上将陆临川放置在地上,跪在了他身侧,解锁了回溯仪,亮起白光,咬在了双唇中,随后按住陆临川的下巴打开了他的嘴巴,检查过他的口腔后,抬起他的后颈,另一手压在了他的前额,让他的头扬了起来。

    何妙仪深吸一口气,一手按在额头上捏紧了他的鼻子,另一手抬起他的下巴,双唇贴了上去。

    给他渡了几口气后,陆临川的嘴唇微微颤抖了起来,何妙仪微微起身。

    “咳!”陆临川咳出声来,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双眼涣散。

    何妙仪哑得说不出话来,只剩一点气音:“陛下...”

    陆临川眼皮抖了抖,随后又闭上了。

    何妙仪探出手,压在了他的颈侧,确定了他还有脉搏,这才舒了一口气,起身将陆临川又往山洞里拖拽了几步,将他湿透了的外袍解开,把自己的披风脱了下来,盖在了他身上。

    她浑身发抖,扶着石壁站了起来,还未等她站稳,便两眼发黑,栽了下去。

    呼啸的寒风未因二人的遭遇而绕过这方小小的山洞,反而更为肆虐,何妙仪这次再没有力气站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何妙仪悠悠转醒,背上温热了起来,她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香味。

    什么味道...何妙仪又闭上眼,翻了个身。

    “诶!”何妙仪翻身的动作被一只手挡住。

    “再滚就进火堆了。”

    何妙仪猛地睁开眼,爬起身来,转过头去,和陆临川面面相觑。

    陆临川轻笑:“醒了?”

    火焰摇晃,橙黄的光笼在二人身上,寒风自觉地绕开了二人,给他们留下了一方温暖的天地。

    “陛下...”何妙仪的公鸭嗓不合时宜地响起,打破了温馨的氛围。

    陆临川:“噗。”

    何妙仪也尴尬地咧嘴一笑。

    陆临川将箭筒递了过来:“喝点水。”

    何妙仪握住了长长的箭筒,喝了几口,温水入喉,缓解了些许不适。

    二人一时无语,相对而坐。

    “披风拢上,别着凉了。”

    何妙仪拾起滑落的披风,想要给陆临川披上,出声道:“嫔妾好转许多,陛下你...”

    “嗓子都这幅模样了,还好转许多?你披上便是,不必管我。”

    何妙仪未多推脱,披上后靠近了些火堆。

    “你为何在这?”陆临川将手中的烤鱼翻了个面。

    何妙仪就着火光,开始挑手掌上的木刺,哑声道:“嫔妾没想太多,就是想救陛下。”

    顿时,何妙仪眼睛一转,面露疑色。说好的世外高人呢???

    陆临川感觉心漏了一拍,呼吸一时凝滞,眼眸微微垂了下来,又看向了何妙仪,关切道:“你的手怎么了?”

    “木刺扎进去了。”何妙仪手心全是血痂,她一点点扣掉,拔了好几根明显的刺出来。

    陆临川百感交集,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叹息,温声道:“是朕对不起你,若不是朕非要让你来冬猎,若不是朕要与你同骑,你也不会陷入此等危难中。”

    火光下,以往二之间的距离也被抹去,何妙仪偏头望向陆临川,她的双眼看不真切陆临川的轮廓,却能隐约能感受他眼中的那团光亮,正落在自己身上。何妙仪只是淡然一笑,继续挑着手上的木刺,半晌,她自顾自道:“若是我不来,陛下当如何自救?”

    陆临川闻声眉眼一弯,何妙仪话一脱口便觉自己出言莽撞,未等她谢罪,陆临川便懒洋洋开口道:“你可真是朕的福星。”

    何妙仪一愣,随即莞尔。

    “咕。”何妙仪的肚子不争气地叫唤起来。随即,她有些尴尬地把头埋下去些。

    “鱼马上就烤好了。”

    何妙仪小声地嗯了一下,像蚊子一般。

    待她把手掌心能辨别出来的木刺清理干净后,陆临川的鱼也烤好了。

    何妙仪抓住了树枝的尾部,上面绑了一条手帕,鸢尾花的刺绣与树枝表面的疙瘩面对面,蒙住了一片毛糙,何妙仪握住树枝的手不由得一顿,小声道:“谢谢。”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