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许开车拐进另一条路，未久便到了鹤城殡仪馆。

    他将车子停好，与凤皇一道儿抵达送别大厅的门口，工作人员正在核实参加葬礼的人员身份。

    工作人员才将前一人请进厅去，偏首便见到一对身材高挑的男女款款而来。

    男人身穿黑衬衣西裤，眉目俊朗，女人则穿纯色小黑裙，戴着墨镜。

    虽然只露出下半张脸，也能看出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工作人员认得来者，便点头招呼道：“您好，方先生。”

    “您好。”方知许淡淡应声，在递上前的文件上签写大名。

    “这位是？”工作人员偏头看向方知许身边的女人。

    只见她将墨镜摘下，露出那双凤眼，眉心的朱砂痣熠熠生辉。

    工作人员当即认出了凤皇，这些日子霸占了幻影热搜的女人。

    凤皇未发一言，伸手挽住了方知许的臂弯，对着工作人员笑了笑。

    工作人员被那一瞬的璀璨华光迷惑得神魂颠倒，与此同时心下也了悟，看向他们的眼神也带点暧昧的意思。

    经过直播综艺，不少人都在嗑凤皇和方知许的CP，今天他们竟一同出席，看来很大可能是真的情侣！

    既然如此，那凤皇就算作是方知许的陪同家属，一家签一个名字也没有关系。

    于是他便收起了签到表，打开送别厅的门，请两人进去了。

    凤皇轻声道谢，而后重新戴上墨镜，与方知许相携而入。

    送别厅内，方知许前去与郑西的家人吊唁，凤皇则不动声色地将送别厅囫囵扫了一眼。

    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却也没有看到郑西的魂魄。

    他们将白菊送至郑西的遗体旁。

    经过遗体美容师的化妆，年轻的郑西躺在无数花束中间，静默似陷入长久的深眠。

    凤皇迅速伸手在他额头上方凌空一晃，收回手后与方知许对视一眼，微微地摇了摇头。

    他们并未在送别厅停留很久。

    离开后，为了确保结论的准确性，凤皇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点燃了寻找魂魄的灵符。

    直直坠落的符咒验证她的猜想。

    “若我没有判断错误，郑西应该是被生魂剥离后才死亡。”

    她小声对方知许解释道，“他们六个人都被剥离生魂，无人操控船只，才会导致发生海难。”

    之前方玉泽便是被剥离生魂才导致的车祸，方知许对此已有初步了解，对信息接受得非常迅速。

    凤皇凑近他，继续问道：“你们上回说，郑西是影后姜遇的男朋友？”

    “是的，听说他们已经订婚，婚期应该就在不久之后，只可惜……”

    凤皇下意识回眸看看送别厅：“她今天为什么不在这里？”

    她掐指一算，“确实没来。”

    “或许，她需要调理心情。”方知许善解人意地说，“这件事情，正常人都无法轻易接受。”

    凤皇不知又想到那里去，一时没回话，短暂地陷入沉思。

    而方知许垂眸，凝神看着她的容颜，竟有片刻痴然不知身在何处。

    她就算面容严肃冷淡时，他亦觉得美得惊心。

    他趁着这一刻若有似乎的亲近，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风过时，一缕额发正好落在她的脸颊边。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顿生令人心颤的暧昧之意。

    方知许的目光落在那一缕鬓发上，下意识伸手，将发丝挽至她的耳后。

    这举动过于唐突，凤皇瞬间被扯回注意力，疑惑地抬眸看向他：“怎么了？”

    向来优雅自持的方知许有一瞬的慌神，赶紧往后退了半步，耳尖红红地道歉：“抱歉，是我的错。”

    凤皇见他忽而露拙，觉得有趣，更想逗他似的，重新挽住了他结实的臂弯，笑得促狭：“走吧，谢谢你扮演我男朋友，我请你吃饭。”

    这一下给闹得，方知许半边身子都有些僵硬，不敢再有任何冒犯的举动，只乖巧地跟随她的脚步往外走。

    直到上车后，他紧紧地握住熟悉的方向盘，这才勉强放松些。

    方知许强行给自己转移注意力，问凤皇道：“菠萝在家怎么吃饭？我们回去接暮冬和菠萝出来吃饭吧。”

    “没事儿，我让他俩去隔壁郑奶奶家蹭饭了，郑奶奶的手艺可比我好多了，饿不着他俩。”

    凤皇是典型的撩完不负责的人，在副驾坐好后，就拿出手机戳戳戳，半点不再管有点委屈巴巴的方知许。

    菠萝给她发了消息来，拍了几张郑奶奶做的菜，连带着暮冬的碗里都满满当当。

    她毫不怀疑，如果把这俩娃在郑奶奶家放一整个暑假，将能回收两个圆滚滚的小胖子。

    凤皇与方知许去了一家私房菜馆，是黎欣雪热情推荐的餐厅。

    菜品美味是一方面，最重要是这家餐厅没有大厅，全是私密包厢。

    所以就算是明星去吃饭，也完全不会担心暴露隐私。

    两人点了三个招牌菜，还没吃两口，凤皇的手机又响了。

    她在大快朵颐中抽空瞄了一眼屏幕，竟然是家门口摄像头绑定的手机app发出的提醒声。

    当初在门口安装摄像头也是和郑奶奶家商量过的，因为老的老小的小，还是有个监控摄像安心些。

    反正只能拍到两家门口，不会影响到其他邻居。

    而这一次app提醒，是监控识别出新面孔在门口停留，并且这位新面孔还按响了门铃。

    此时的菠萝已经吃完饭，和暮冬一起窝在家里的沙发上看动画片。

    听到门铃响后，他跳下来，跑到门前问道：“是谁呀？”

    门外传来低沉的声音：“菠萝，是爸爸，开开门好吗？”

    凤皇点开监控app的画面，屏幕出现的确实是霍流光硬朗英俊的面孔。

    他面色淡淡，左眼下方淡色的泪滴胎记总是比他本人更惹眼，手持那串不离身的念珠。

    听见霍流光的声音，方知许都忍不住凑了脑袋过来一同观看，手里剥虾的动作却没停。

    App实时收音，他们听见菠萝稚嫩而干脆的声音：“对不起爸爸，妈妈将门反锁了，我开不了门。”

    听到这话，连满面严肃的方知许都笑了，这孩子张口就来，明明刚刚才从隔壁郑奶奶家吃完饭回来。

    霍流光闻言微顿，明显不信，笑笑说道：“菠萝你放心，爸爸今天不会带你走，否则气坏你妈，爸爸也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菠萝一朝被抱走，十年防亲爹，仍然谨慎地说：“爸爸，我没骗你，我真的开不了门。”

    “爸爸只是路过，顺道儿过来看看你，很快就走，大概……”他低头看一眼手表，确定时间，“只跟你待十分钟，喝杯水就走，怎么样？”

    然而，霍流光并没有同菠萝说，闻老竟是一起来了，就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静静等待着。

    楼道的灯光暗着，闻老便也深藏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面容。

    凤皇总觉得他俩行为处事怪异得很，可并没有感知到任何邪气。

    她打量霍流光一番，目光再一次地落在他手中的念珠上。

    他的大拇指一颗一颗将念珠拨过，身形明明没有动，表情也如常，整个人的气场却平白无故地变得缥缈。

    那念珠显而易见是个古物，能量温和并不强烈，其实与霍流光的气场十分违和。

    菠萝不知受到什么影响，声音果然变得迟疑起来，缓缓拖长声音：“只有……十分钟吗……”

    “是的，十分钟。”

    霍流光语气温和，带着些循循善诱的蛊惑，“外面太热了，菠萝能倒一杯水给我喝吗？”

    “好……”菠萝有些呆呆地应了，“爸爸你稍等一下。”

    在等待菠萝反身倒水的时候，霍流光回头与闻老对视一眼。

    两人都没有说话。

    而这一边，凤皇仍沉静地看着屏幕，倒是方知许微微皱眉道：“真的没问题吗？我们要不要现在就赶回去？”

    “没事，再看看。”凤皇并未轻举妄动，而是等待着菠萝的动静。

    半晌，菠萝再次开口，声音清晰稳定，不再有任何迟疑的意味：“爸爸，水我已经倒过来了，但是我打不开门呀，该怎么给你？”

    霍流光似是没想到，菠萝竟然能挣脱束缚，再次竖起挡箭牌。

    他只能转移话题道：“你开不了门，那就算了吧，吃过午饭了吗？”

    “没有，我等妈妈带饭给我。”

    菠萝语气平稳地回答，甚至开始反问问题，“爸爸吃过午饭了吗？在哪里吃的呢？”

    “在公司吃过了。”霍流光脱口而出，眉头却紧皱起来。

    他仿佛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菠萝的声音充满童真，似乎能和他随便聊聊也很高兴。

    紧接着，菠萝的情绪又急转直下，小小抱怨道：“为什么爸爸总是在妈妈不在的时候来找我呀？”

    “因为……”

    霍流光正想说什么，抚摸念珠的手指忽而一顿，似乎被念珠烫到一般。

    他笑了笑，也顺势一叹，若有所指地说，“可惜了，是不赶巧啊，下次我还是提前跟妈妈说过再来吧。”

    凤皇看到这里，很是遗憾地说：“唉！差一点就能套出话了。”

    方知许也松口气，哭笑不得地问：“你让菠萝去套霍流光的话？”

    “倒也没有刻意让他去。”

    凤皇垂眸抿了一口碗里的清汤，无所谓道，“霍流光总想跟我抢孩子，否则不会趁我出门时整这出，菠萝总得学会自己面对危险。”

    方知许说：“幸好菠萝聪明。”

    “是啊，菠萝肯定也觉得不对劲，找一堆借口打发他们走。”

    当然，还有凤皇看出却没说的事情——霍流光与菠萝短短三分钟的交锋，并不如表面上看得那般容易。

    霍流光的念珠，显然是个法器。

    凤皇判断它的主要功能以防御为主，其能量形成保护罩，将霍流光结结实实地包裹在中心。

    顺带还有影响周围人神志的附带作用，导致菠萝一开始有短暂的恍惚。

    然而菠萝的胸前也佩戴着墨影石。

    经过这些时日的使用，菠萝已经逐渐学会了如何利用墨影石去压制支配他自己的能量。

    当他离开霍流光的影响时，立刻脱身而出，周身泛起旋涡，回身时，直接反向侵袭霍流光的能量层，对着他爹将同样的套路来了一遍。

    简而言之，这父子俩在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