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小姐,您今日还要去见顾三少爷吗?”女使拿着披风,犹豫的看着挽发髻的女郎。

    温长歌笑笑道:“怎么,不许我去吗?”

    女使嗫嚅道:“现在外头都传遍了,说顾三少爷的母亲……”

    温长歌闻言敛笑,冷声道:“外头传的有多难听与你有何干,你又是顾家的人,更不是顾家三少爷身边的人。”

    女使忍不住劝道:“但您若去见顾少爷,坏的是温家的清誉啊。”

    温长歌倏地站起身,一双杏眸紧紧盯着女使的脸,“你是爹爹喊来劝我的,还是娘亲?”

    他们几次三番的吩咐女使日夜守着她的房门,还不准她到外头去,就是怕她去见顾璘。

    女使直言道:“小姐,您就顺着老爷的意思吧,他们也是为着你好。”

    府里上下都知道顾家三郎母亲的那些事,他们也都觉得现在小姐离顾三少爷越远越好,不然等日后引火烧身,小姐当真会输得一败涂地。

    “我意已决,你就不用再劝了,今日谁也别想拦着我。”温长歌如是道,“你们若敢拦我,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眼看劝不住,女使忙去禀了老爷夫人。

    温老爷负手而立,冷声道:“你这丫头,越来越不懂事,顾家三郎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你若嫁过去,要置我们温家何地?再者说,你怎就觉得顾三郎愿意娶你?”

    温长歌顿了顿,欲要言说的话咽了回去。

    她确实是糊涂了,没有想清楚这当中的利害关系就寻自己的爹爹,而且她亦不知道顾璘的心思。

    他们二人自幼相识,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但她从未和顾璘坦诚她的心思。

    她心悦他很久了,可她害怕将这件事戳破后,两人再也没有办法相见。

    温老爷见她没说话,又道:“爹知道你的心思,但有些事情是不能如你所愿。”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顾璘虽然是个好孩子,但有那样的母亲,现在整个扬州城都没有女子愿意嫁到他们家。

    更何况他不舍得将自己娇养多年的珍宝送到那样的地方。

    庶子终究是庶子,即便顾老夫人待顾璘同顾砚一样,可人言可畏,他们温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可也是知廉耻的,他温家的女儿要做就做嫡出的主母,而非屈居人家屋檐下做一个庶子的妻子。

    温长歌清楚听到这话意味着什么,她垂首低声道:“我可以不去见顾璘,但你也不许把我关在这院子里。”

    温老爷闻言,松了口气,“只要你愿意和他断了,爹爹什么都依你。”

    温长歌轻应了声,旋即道:“我想去玲珑坊转一转。”

    她说罢就领着女使出了门。

    轿子一晃一晃的行在路上,温长歌绞着帕子满脸的愁绪。

    纵然爹爹下了死令,她还是想再去见一见顾璘。

    这些天他肯定过得不好,听说前些日子方姨娘病死了,他连尸首都没有见到,更别说能拿到她的丁点遗物。

    忽得轿子停下,抬轿轿夫喊道:“小姐,玲珑坊到了,您下轿吧。”

    温长歌回过神踏出轿子,望着玲珑坊的匾额,她的心一紧,但还是硬着头走了进去。

    “哟,这不是温小姐吗?许久未见你爹爹终于舍得把你放出来了?”

    温长歌侧眸看了眼唐绡,“你很在意我能不能出来?”

    唐绡挑挑眉道:“那倒不是,只是觉得你很可笑。”

    温长歌敛眸不欲理她。

    唐绡却突然讥诮的笑道:“你真以为能嫁进顾家?温家式微哪怕顾三郎再中意你,也不会忤逆他的祖母,况且顾三郎的母亲那样不堪,现在怕是没有贵女愿意嫁进他们家。”

    “你再胡说,仔细我撕烂你的嘴。”温长歌捏着裙幅双眼通红的瞪着她。

    唐绡不怒反而继续笑道:“说你蠢你还真的蠢,你那么在意顾璘,可他好像已经有一年没有理你了,你们之前的情意不过如此。”

    温长歌驳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嫁进顾家?你的心思可比我深多了,从前你跟在沈慕楹身边,做了多少坏事,扬州城的所有贵女都清楚。”

    唐绡捋了捋鬓边的青丝,“那又如何?我如今对他可没有意思。”

    温长歌顿住,嘴角挂了一抹冷笑:“怪不得,从前与我争抢的人,现在却没了心思,看来你已经有了亲事。”

    唐绡似乎被戳中了痛楚,她蹙眉道:“终归以后是我先嫁人,而你慢慢守着顾璘吧,不过依我看他这辈子也不会再见你。”

    温长歌心中堵得慌,却又反驳不了什么。

    她说得字字珠玑,顾璘已经一年没有见她,她几次上门拜访也只见到顾老夫人,想去芷萝院看看顾璘,却总是被门外的小厮赶出去。

    想到这,她握紧拳头。

    片刻后玲珑坊外守着的轿夫久久没有等到温长歌,其中有一个轿夫心急如焚的冲进去,抓着一个店内的伙计就问。

    “没见过,好像从后门走出去了。”

    温长歌裹着披风转道来到顾家后门,她和这里守门的小厮有过几面,他识得自己。

    小厮见是她,犹豫了一下道:“温姑娘,您还是别再来了,三少爷他谁也不见。”

    温长歌眼眶泛起泪光,她委屈道:“求你通融通融。”

    小厮愣了愣,还是心软了,打开门让她进去,并道:“三少爷今日在佛堂,温姑娘你去那里能找到他。”

    温长歌言道:“多谢。”

    匆匆赶到佛堂,里面的浓重的檀香味俨然是有人来过,温长歌蹑手蹑脚的走到佛堂里面,一眼就看到跪在蒲团上的男人。

    顾璘红着眼,听到声响他抬眸看向她,“你来做什么?”

    温长歌蹲下身和他对视,望着他哀恸的神情,大抵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娘的尸骨未寒,你如此颓废,我想这不是她愿意看见的。”

    顾璘嗤笑道:“我只是顾府的庶子,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从他娘亲被发卖后,父亲已经很少来见他,顾枭也到了会说话的年岁,可身边没有生身母亲的照拂,养他的姨娘又不像生母那样上心,所以顾璘把他接到自己身边照顾,也想让自己的娘在天之灵能够放心。

    温长歌眼眶泛酸,低声道:“你才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你知不知道……”

    “你不必多说,你现在应该回去,而不是在这里为我费神,这不值当。”顾璘冷冷打断她的话。

    他哪里不晓得温长歌待他的心思,可如今他活的和蝼蚁一样,即便祖母说过不会因娘亲的事苛待他,但那份愧疚充斥在他脑海里。

    他总觉得自己不配,不配成为顾家的子孙,更不配被如此善待。

    温长歌盈满的泪水抑制不住的往下淌,“你这是要与我生疏?可我们从前那么要好,你明明知道我想嫁给你!你现在说这话做什么?”

    顾璘嘲弄的笑道:“温姑娘,你自重。”

    温长歌如遭雷劈她身子僵了一瞬,继而她仓惶起身,逃也似的离开了佛堂。

    她跑的匆忙也没有看路,绕过长廊她继续走着,却无意间撞见了院子里歇息的沈念慈。

    沈念慈眼尖的瞧见了她,将怀里抱着的孩子放下,朝她走去,“温姑娘?你是来看三弟的吧。”

    温长歌讪笑道:“是啊,可他不想见我。”

    “三弟他这样闷闷不乐也有三年了,如果不是前些日子方姨娘去世,我们还不知道他成了这个样子。”沈念慈有些唏嘘,从前俊朗灼华的少年郎,竟变成如今这样。

    温长歌道:“我想宽慰他,但他把我赶了出来,我想知道他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念慈叹了声,摇首道:“我们也不清楚,兴许是方姨娘的事让他心生愧疚,他责怪。”

    温长歌忙道:“可这与他没有半点关系啊!”

    沈念慈沉吟道:“是他自己想不透。”

    “我想我明白了。”温长歌落寞的垂首,良久她温吞的朝着远处的月洞门走去。

    既然没人能帮他,这件事只能靠他自己解脱。

    待温长歌走后,沈念慈将遇到她的事告诉了顾砚,“我们得帮一帮他们。”

    顾砚低首看了眼摇篮里的睁着漆黑墨瞳的儿子,他犹疑了下道:“我带着孩子去见见三弟吧。”

    佛堂,安静无声。

    顾璘仍跪着,似乎这样才能消减他心中的罪孽。

    忽得一阵脚步声传进他耳朵里,他转过头看去却见顾砚轻抱着襁褓,慢慢走向他,旋即把怀中襁褓递到他怀里。

    顾璘犹豫着,尔后伸手抱住他。

    顾砚道:“他是你的侄儿,以后会喊你一声三叔。”

    顾璘错愕的抬起头,“二哥,你说什么?”

    原以为他的娘亲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他的二哥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顾砚轻声道:“你娘犯的错,本不该归咎到你头上,况且你从未做出伤害我的事。”

    而且他知道,那日他们被大雪堵了去路,是他写了封信送到温家,才让他们帮他们出来。

    顾璘愣愣的不知如何回话,只是抱着孩子有些踌躇。

    顾砚看出他的犹豫,又接过孩子道:“去找她吧,她是个好姑娘应当被你好好疼惜,她等了你那么多年,你不能负他。”

    顾璘低眸看着腰间那枚玉佩,遥想起从前他们之间的情意,“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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