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指尖薄茧摩挲着男人布满伤疤的小腿,伤痕交错纵横似乎彰显着他那时的痛苦。

    “二少爷,你那时摔下马是不是很疼?”

    沈念慈看着那些伤疤,想来他遭受的痛楚不是常人所能忍受。

    顾砚讥讽的说道:“痛又如何?不还是是活下来了。”

    这条命能苟延残喘到现在,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

    沈念慈缄默不语,继续认真地捏他的腿,想让他更舒服些。

    顾砚剑眉微蹙,深如幽潭的眸子盯着她许久,世家养出来的千金,怎会屈尊做这种事。

    且哪怕是女子心悦男子,以他从前待她的凶恶的态度,她不应该如此。

    他心下有所怀疑,可没有表露出来,而是一言不发静静看着她的动作。

    女郎眉眼清秀,专心致志地做着手头的事。

    过了不知多久沈念慈捏的手有些酸疼,她轻抬起头柔声问:“可有好些?”

    她乡下的祖母常年病痛缠身,尤其每到阴雨天,两条腿痛的无法动弹,她就向村里的大夫学了几天的手艺,没想到能帮到顾二少爷。

    顾砚愣了一愣,撇过头冷哼道:“本就没什么大碍。”

    沈念慈知趣的没有多问,而是推起他的轮椅,把他带到圆木桌旁。

    恰好也到了用早膳的时辰,她走进小厨房利落的煮了碗菜粥,还有两盘烙饼。

    “二少爷,用早膳吧。”她分好碗筷,摆到他面前,方便他伸手挟菜。

    顾砚拿着筷子挟烙饼,却发觉自己手抖的不成样子,不管他怎么他痛恨如此残缺的身子,一把摔落碗碟,气恼地一拳捶了下去。

    他这么不中用的人,本就不该存活于世,但他却仍然赖着,赖在这顾家,赖着顾家嫡长子的身份。

    沈念慈愣了半晌,很快反应过来蹲下身收拾破碎的碗碟,归置到一边后,她拿勺又盛了碗菜粥。

    可这次她没有推到男人面前,而是换了根勺,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边。

    顾砚紧抿薄唇,执拗地不愿张口,他现在只是双腿走不得,双手还健全着,哪需要她像小孩子似得哺喂他。

    沈念慈抬着手,耐心地等着他动作。

    许是她的目光实在炽热,顾砚一时也忘了二人之间的生疏,他凑近了些一口咬住勺子,吃下她喂过来的菜粥。

    见状沈念慈又舀了一勺,但这次他没有接受。

    顾砚自她手中接过瓷碗,开始自己吃,因昨夜发病他其实没什么力气,更没有胃口,可偏偏这碗菜粥很合他的胃口,他几口便吃完了。

    沈念慈觉得他胃口大开,又挟了烙饼在他碗里,“菜粥怕是不顶饿,二少爷再吃些吧。”

    顾砚觉得自己仿佛像个需要照顾的孩童,可他又抗拒不了,他拿起筷子刚想挟,一道身影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顾胭脂提着裙幅,一脸笑意的跑进门,看到顾砚她双眸睁的大大的,“阿砚,你怎么在这里呀。”

    忽得她又变了脸色,装出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我知道了!阿砚舍不得新娘子,所以来找她了!”

    沈念慈闻言停下执筷的动作,瞥了眼身旁的顾砚,见他面色如常稍松了口气,她起身忙拉着顾胭脂坐下,“大小姐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吃罢。”

    顾胭脂看着桌上的菜粥还有烙饼,很快就把顾砚为何在这的问题抛之脑后,她兴奋的端起碗,准备大块朵颐。

    可看到顾砚碗里的烙饼,她沮丧的低下了头。

    新娘子素来只给她做好吃的,为什么今日阿砚也有,这不公平!

    顾砚吃着烙饼没应声,吃完他遂抬手欲再挟,不待他夹起,一双手飞快地挟去他面前的烙饼。

    顾胭脂拈箸将抢来的烙饼搁在碗里,眼里露着得意。

    顾砚不动声色,看着她抢走面前的烙饼,寻常的烙饼足足一大张,沈念慈知道他们是主子吃的更精细些,就刻意切碎了呈上来,不过这盘有两张烙饼。

    他想了想,便换了另一盘,但依旧被顾胭脂挟了去,如此来回三次,她碗里的烙饼已是放不下,实在没地方放她索性塞嘴里。

    顾砚见她喜欢的紧,似乎怕她不够吃,他把盘子推到她面前,“你若喜欢,这里还有一盘。”

    顾胭脂嘴里的还未咽下去,闻言雪腮鼓起蹙眉瞪他,她费力的嚼着嘴里的烙饼,含糊不清道:“都是我的……”

    顾砚哑然失笑,虽不清楚她为何突然间和他争抢,但想到她的性子就是如此,也只能由着她去。

    “顾二少爷,商陆他去哪了你知道吗?”沈念慈忽得想起商陆,说是要给顾砚煮药,但他彻夜未归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顾砚盯着她,道:“他是我的仆从,他去哪儿好像不用向你禀报。”

    沈念慈颦眉一惊没再吱声,是她多管闲事了。

    晨起用过早膳,顾胭脂捧着圆鼓鼓撑起来的肚子,回到桂院这会儿又躺回了床榻,她抚了抚肚子撇撇嘴,吩咐女使煮了壶普洱茶解腻。

    沈念慈蹲在她床边,揉着她圆润的肚子,“阿姐肚子可还涨得慌?”

    顾胭脂懒怠地靠坐,抿了一小口茶,“肚里不涨了,可我心里还涨得慌。”

    方才为争一口气她囫囵吃下两张烙饼,现下不止肚子撑得慌,心里更憋着气,阿砚眼看着她吃罢所有烙饼便气定神闲地被仆从推着离开,最后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摆明了不心疼她。

    “大小姐您也是,吃不了那么多,怎么偏偏吃那么多,仔细伤了胃。”玲珑小声苛责,手里端着消食的山楂糕。

    顾胭脂抬眼嗔她,“玲珑你怪我作甚?不如怪阿砚,谁让他跟我争的,我挟了他还挟。”

    玲珑忍不住嘀咕道:“那您独占两盘烙饼,也是不行的呀,少夫人和少爷都要吃呢。”

    顾胭脂抱起软枕翻过身,知道自己再气恼也无用,随即嗫嚅道:“玲珑你午膳记着让张叔做些冰酥酪,我想吃……”

    玲珑哑然失笑,她无奈道:“大小姐就惦记着吃呢。”

    沈念慈记挂着屋内还有位大佛,心不在焉的揉着帕子。

    顾胭脂看她还没走,眼神明亮了起来,她挽住沈念慈的臂弯,“姐姐给我做桂花糕吃好不好,我想吃桂花糕。”

    沈念慈慢慢回过神,颔首道:“等大小姐好些了,我就给你做好不好?”

    小姑娘呶呶不休的说着话,拉着沈念慈的宽袖舍不得放开,她娇气的喊道:“姐姐同我玩!不要理阿砚,阿砚是个大坏人。”

    沈念慈柔声道:“大小姐,我有事要去忙,等我回来再陪你好吗?”

    她还得回去瞧瞧,顾砚现下住在潇湘苑,有什么事她得担着,若有丁点差错,她这条小命恐怕真的要不保。

    顾胭脂撅起嘴,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阿砚不陪我,姐姐你也不陪我,胭脂只有一个人。”

    沈念慈捻起一颗甜甜的糖果子,塞到她嘴里,“先吃一颗糖果子吧,只要大小姐肯等我,待会还有冰酥酪吃。”

    顾胭脂气鼓鼓的咬碎糖果子,甜味顷刻蔓延开来,她舒服的眯起眼,瞬间忘却方才说的话。

    沈念慈趁机把她交给织雪,吩咐她照顾好她,独自朝潇湘苑的方向走。

    回到潇湘苑,看到高悬的灯笼挂在正屋门外,窗牖半敞俨然有人趁她离开时来过。

    她脸色倏地一沉,捉裙推门而入,可屋里却空无一人。

    正当她思索时,垂曳的帷帐忽然晃动了两下,看清来人她松了口气。

    吴妈妈才从沈家回来,正收拾着东西,掀帘走出来见沈念慈愣愣地站着她问:“娘子,您身子哪里不舒服么?怎得脸色这般苍白?”

    她上前扶着她坐到软榻,素手摸了摸她冰冷的额头。

    沈念慈抬手挡开,兀自捏着眉心,疲倦道:“不打紧,只不过有些乏了。”

    她还以为有人闯进来偷东西,幸好是误会一场,若让贼人得逞她还不知道怎么向顾二少爷交代。

    毕竟她自己的没什么珍贵的东西,可顾二少爷不一样。

    吴妈妈责怪道:“若不舒服就歇着,不要强撑着。”

    沈念慈点点头闭上眼,倦怠的靠着软榻闭眸小憩,殊不知窗外有一道黑影倏地闪过。

    黑影穿过长廊飞快地来到书房,他并未从正门进而是从窗外跳了进去。

    顾砚提笔点墨,修长的手捏着狼毫落笔,苍劲有力的字不过半瞬便染在素纸上,“如何?”

    商陆照实禀道:“属下里里外外搜罗了一遍,什么也没瞧见,但有一样东西您还是看一看吧。”

    说罢他奉上那支银簪。

    顾砚看了眼,簪子质地普通,用的银亦是最差的料子,这样一个簪子怕是连低等的女使都嫌弃,怎会出现在沈家姑娘房里寻出来。

    再想到前些日子回门,偌大的沈家独独她的院子是最差的,连像样的陈设都没有。

    心底的疑惑犹如坠入深渊的石子越陷越深,他之前还有所怀疑,如今可以肯定,现在他名义上的妻子沈慕楹或许是顶替的,沈家不舍得亲女儿嫁给他这个残废,于是找来一个和沈慕楹容貌相似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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