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花魁独占状元郎 > 似曾相识燕归来(3)

似曾相识燕归来(3)

    一霎时,蕖香双目中的光彩惊艳夺目,陋室生辉,黄莺儿怔了一怔,回过神来,忧虑之心渐安。

    看来,蕖香于争夺花魁一事上,倒并非是痴人说梦。

    莺儿换了话头,笑道:“对了,之前你让我打听的事,如今都有了着落了。”

    原来莺儿的相公冯源,原先也是陈家村的,说起来,和蕖香的养父陈老五也有些渊源,便将陈老五家中近况,一一告知。

    自七年前,徐老婆子逼着陈老五将蕖香卖掉之后,本已快要散架的家更是一落千丈,没了蕖香照料,家中连稀粥都喝不上。

    那徐老婆子也早就死了,听说是因和邻居争着一碗炒野鸡腿肉,被隔壁的老头推倒在地,便一命呜呼了。

    陈老五自卖了蕖香后,得了六两银子后,也不去给人家做佃户,整日如缩头乌龟一般躲在家中喝酒。没过多久,那点银子就全败光了,整日靠着乞讨为生。

    三年前的寒冬腊月,这陈老五因喝醉了摸不到回家的路,倒在门前的雪地里活活冻死了。

    事到如今。家中仅剩了李素珍留下的唯一骨血,陈珠儿。如今长到了十来岁,却因无人管教,每日闲逛,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没个正经,吃了上顿没下顿。

    蕖香听了陈老五家的境遇,沉默了许久。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没想到好好的一个家,败落的这么快。

    或者说,原先这个家,就只是靠着阿娘勉力支撑着。

    阿娘累死后,就如那没了顶梁柱的房屋,“轰”的一下就都塌了。

    往事如风,无论是徐婆子还是陈老五,她不恨、也不怨,心中只剩下结了一层厚厚血痂的麻木。

    不过,珠儿是阿娘唯一的骨血,阿娘临死前特别叮嘱要珠儿去念书走仕途,如今成了一个偷鸡摸狗的闲汉。

    真是可惜了。

    不过,无论如何,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

    从黄莺儿处离开,夜已深了,女儿河的下人们都吹灯宿歇了。

    蕖香的一天却还没结束,她有干不完的活。

    她背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的都是楚云阁姐儿们的脏衣裳,那是绿柳派给她的活儿,必须要在明天前干完。

    她白天既要上课,又有厨房的伙计,哪里得空闲去洗衣裳,因而只能趁着深夜,将无人干的脏活累活都做了。

    ……

    夜深了,女儿河畔两岸的秦楼楚馆鳞次栉比,碧瓦朱檐,挂着无数个红红的灯笼。灯光倒影在粼粼的河面,温柔的晚风吹拂荡漾着河水,灯影闪闪烁烁的在微微抖动,一抹抹是灯笼的红,一抹抹是烛火的橘,那一抹抹银色,却是天上的一轮圆月,色彩斑斓,就像是虚无缥缈的天上人间。

    然而,众人只看到女儿河纸醉金迷、光鲜靓丽的一面,却无人注意到,这如梦如幻的女儿河,也存在着阴暗无人问津的角落。

    在一处偏僻的河畔边,没有辉煌的灯光,只有清冷的月光。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传来了“邦——邦——邦”的声音。

    正是蕖香拿着棒槌敲打衣裳发出来的响声。

    她一边浣洗着衣裳,一边望着浩浩荡荡的女儿河,明月高升,皎洁的月色照耀在河面上,那样的纯净,那样的波光粼粼。

    这番景色,一如当年。

    七年前,她还是个小丫头时,半夜偷偷从家中跑了出来,因为要被卖到女儿河而伤心不已。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一眨眼,七年过去了。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七年后,江水明月依旧是江水明月。

    可她却不是那个小丫头了。

    如今的她,站在曾经凝视着的对岸。

    浮沉,挣扎,或许会永远地沉沦。

    她回想起来,七年前的那个晚上,她曾经遇到一个和自己稍大一些的小阿姐。

    若非当初有她的宽慰,自己恐怕七年前就扎进江水里淹死了。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已经记不太清楚那位小阿姐的模样,只是依稀地感觉,那位小阿姐好像自己在哪里见过。

    那一夜,她曾和那位小阿姐拉钩约定,说是要问出个关于这个世界的答案。

    “为什么越是善良的人,越是要受苦!”

    “为什么越是卑鄙无耻的人,过得越好!”

    “为什么圣人所说的那些大道理,从来都没有应验过!”

    七年过去了,她找到答案了吗?

    并没有,她甚至比曾经更加迷茫。

    如今,她唯一能够坚信的,便是活、下、来。

    ……

    “邦——邦——邦”,棒槌敲打着衣裳的声音,好似荒山野寺之中,孤寂的老和尚敲木鱼发出的声音。

    只是,这里不是远离人烟的荒山野寺,是红尘世界中最最为肮脏的销金窟女儿河。

    蕖香洗完了衣裳,站了起来,望着女儿河畔,白日里低垂着的头颅昂了起来,曾经晦暗的眼睛正如那水中月变得波光粼粼,光彩夺目。

    咚——咚——咚,夜深时分,女儿河畔传来的棒槌之音,由呆板变得欢快而富有音律。晚风徐徐,附和着棒槌之声,隐隐地传来一阵的歌声。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这歌声之清丽,有如昆山玉碎,又如香兰泣露,悠悠扬扬,伴随着潺潺流动的河水,愈发悦耳动听。

    这正是蕖香在夜晚无人之际,暗自练习唱词。

    这七年间,她忍辱负重,在楚云阁里像是畜生般苟延残喘地活着。

    她收起了自己的聪慧、收起了自己的机敏、拔掉了身上所有的羽毛,挫掉了身上的所有的锐气,低下头颅,隐藏起所有光芒,当一个逆来顺受、谨小慎微的人。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命已经把押在了一场赌局上。

    赢,她是那能够挨过秋日依旧高歌的蝉。

    输,她便是砧板上扑棱着尾巴、任人宰割的鱼。

    在这场赌局之中,她唯一能够依靠的、唯一能够相信的,只有自己。

    无论输和赢,她只有一次机会。

    她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白日间,她故意在人前表现出一副粗鄙猥琐、呆呆傻傻的模样,并表现地自己不会唱词跳舞,这都是她的“伪装”。

    若是她但凡露出一丝一毫的实力,那么一旁虎视眈眈的绿柳一定会在七月七之前毁掉自己,届时恐怕自己连参加今年七月七的“选花魁”的资格都没有。

    这几年间,她在楚云阁要辛苦的干活,到了深夜,她才敢偷偷地跑出来练习。

    这其中心酸,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过,马上就到七月七了。

    这场赌局的胜负,马上就要揭晓了。

    唱到“无可奈何花落去”一句,她的声音带了几分颤抖和哽咽。

    一别七年,陆丽仙、蕙兰姐姐、还有素素,你们还好吗?

    自从离别之后,她再也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她们的任何音信。

    但是她清楚,她们一定在这世间的某个地方,好好活着,自由自在的活着。

    如此这般,这些年她所做的就不是徒劳。

    明月的清辉照耀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拉长,愈发地显得清冷孤独。

    蕖香闭上眼,晚风徐徐,春风似乎解人意,吹拂了她的发丝,她睫毛颤抖着,落下一滴清泪。

    “似曾相识燕归来……似曾相识燕归来……”她轻声吟唱着,心中某个角落微微一颤,她又想起那一个故人。

    那一个在昏暗的虾子巷吆喝卖甜豆花的少年,她的救命恩人,陆霁。

    那个少年就如同人间消失了一般,或许已经死了,或许早已离开了金陵城,或许早就忘记了她。

    可是关于他的一切,她却都还记得。

    刻骨铭心,一辈子都不会忘却。

    活下来,活下来。

    只有活下来,她才能有重逢的机会。

    女儿河畔,无人关注的角落,她微微闭着眼睛,在皎洁的月光下,轻声吟唱着“似曾相识燕归来,似曾相识燕归来……”

    伴随着她的幽怨婉转的歌声,她挥舞着衣袖,翩翩起舞。

    旋转、跳跃,她轻盈的身体,宛若山间的灵蝶翩翩起舞。

    身着粗布麻衣的她,手臂轻轻舞动,宛如水中的荇草缓缓地摇曳,指尖划过夜空,仿佛触摸着温柔的晚风。

    她的舞姿宛如水中的莲花,缓缓盈动,又似一曲竹林下独奏的古琴曲,拨弄着心弦。

    今时今刻,明月清辉似乎都倾洒在她的身上。她闭着眼,思及故人,往事历历在目,眼角流淌下一滴清泪,沿着面容滴落了下来,晶莹剔透,宛若遗失在沧海月明之间的鲛人泪。

    ……

    ……

    微风摇曳,树影婆娑。

    一位王孙公子,独立在枝繁叶茂的合欢树,无意间看到女儿河畔的轻歌曼舞,惊鸿一瞥,神情荡漾,不能自己,手中的扇子“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不由得脱口而出赞道:“此情此景,此歌此舞,清高婉转,感我心魄,当乃天上仙乐,真非人间所有也!”

    听到有人说话,眼前的妙人儿就如那惊弓之鸟,一个闪身,躲到了角落之中。

    “姑娘莫慌——我不是坏人。”那位王孙公子忙上前,出声说道。

    可还未等他上前瞧清楚这位月下独舞的妙人儿是何面容,那妙人儿就如个蝴蝶一般,翩翩起舞,飞走了。

    女儿河的河水依旧川流不息,明月依旧皎洁,只是佳人已去,空气之中徒留下淡淡的脂粉香气。

    直到妙人儿走远了,这位王孙公子犹自立在合欢树下,低声念道:“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呵呵,当真是位妙女子。”

    说罢,犹自笑了,这才策马离去。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