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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9 章

    还没等越葭想清楚要不要参与这趟浑水时,又一个消息传来:左贤王要求皇帝将此事全权交给越葭,说他只信得过她的为人。

    而更重要的,也是更为离谱的是皇帝应允了。

    风穿廊亭,光似无孔不入般充满了每一处阴暗。细布帷幔,影影绰绰,自身体处戛然而止。

    秦止抬起头,眼中无数场景变幻,最后竟生生地捏碎了一只琉璃盏。

    秦诏有些担忧地望着,他手抬着,以防秦止出现什么过激的行为。尽管刚刚说这事儿的时候,他有再三叮嘱过不要反应过度。

    但很明显,秦止并没有听进去。他面目阴沉地攥紧了拳头,尽力压抑着心中蓬勃的怒气。

    秦诏安慰道:“事儿已经发生了,你也别太着急。更何况太祖母睡了,你再把她吵醒,惹她担心怎么办?”

    秦止闭了闭眼,他知道次兄这话说得没错。所以挣扎了一会儿后,他还是坐了回去。

    见此情景,秦诏缓了口气。

    他心想:看来是真的长大了,至少比起小时候那个遇事儿就冲动的毛头小子,已经好太多了。

    与此同时,越葭也收到了口谕。可她只是低头吹散氤氲在茶盏表面的滚烫蒸汽,十分淡然地呷了一口。

    “郡主,现在要怎么办?”青月虽看着挺镇定的,但心里却是有些发急。

    这不是把郡主架在火上烤吗?

    别说有之前的谣言,就算没有,都城之中谁人不知越葭与秦止关系好?

    即便此事最后查清了,哪怕是诬陷,也会有人觉得越葭是在包庇。但倘若查不清,那秦止便要顶着这个污点过一辈子了。

    “进宫。”

    “进宫?”青月诧异道,但没过多久,她又点了点头,“进宫也好,郡主去推了此事。即便要受些惩处,但也已经是如今最好的脱身办法了。”

    “不推,为什么要推?”越葭突兀地笑了一声。

    “啊?”青月十分惊讶地看着越葭,似乎是没听懂。

    “人家都已经宣战了,帖子都快下到我脸上了,我不接,不是不尊重人吗?”越葭冷声道。

    即便青月仍在发呆,她也未再过多解释。

    她心情不错地哼起了小曲,姿态懒洋洋地向外走去。还好是冲她来的,这样,她就无须再去选择要不要为了秦止踏入这浑水中。

    崇训宫。

    秦诏是个不会安慰人的,有的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那个大兄虽然行为跳脱了些,吵了些,但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随之脚步声而至得,是逆着光的越葭。秦诏回头望去,见越葭朝自己打招呼,便轻轻颔首,以示回应。

    也不知是心情太差,还是什么缘故。越葭走近了,秦止都没有发现。他将脑袋埋在臂弯中,一动不动。

    越葭蹲下来,伸手敲了敲案几。

    听到声响,秦止抬起头,他有些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查案呀。”

    一听这话,秦止更有些憋屈,他望着越葭,半晌没说出话来。

    “这么点小事儿,至于这么丧气?”越葭揶揄道。

    “我不是丧气,是恨自己疏忽大意,给了他人可趁之机。”秦止有些低落道。

    “你不疏忽大意,也会有其他人疏忽大意。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被扯进来。至少是你的话,有些事情,你应该不会瞒着我。”越葭安慰了几句后,转身找地方坐了下来。

    那双沉静的眼睛离开得很快,仅仅只是一瞬,却还是无端让秦止手颤了一下。

    “所以,完全没必要伤心。”越葭笑盈盈道,似乎心情很好,“不是吗?”

    “郡主有什么需要我兄弟二人配合的,就请直说吧。”秦诏虽有疑惑,但并未多问,他直言道。

    “我需要事情最原原本本的经过。”越葭回道。

    秦诏没有回话,而是先看向了秦止。只见他头垂着,阴影染上脸颊,不曾开口,似乎也没有开口的想法。可是他不说话,秦诏就难弄清楚他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只是越葭毕竟还等着,他也不能表现得太犹豫,他道:“那位小娘子是近半月前出现的,当时是在百花楼里,应得是薛家的邀。”

    “薛家,掌管水军军务的水衡都尉?”越葭闻言皱了皱眉。

    “嗯,不过薛家是没问题的,这个不必担忧。”秦诏笃定道,“当时人很多,很杂。这个小娘子是负责伺候在……”

    他下意识地又看了秦止一眼,才继续说道:“伺候在身边的,当时薛家的大郎君薛眷还打趣儿说让他收下,我们也不好回什么太过分的话,就只能笑了笑。后面大家喝酒喝尽兴了,有些人便开始举止轻浮,当时还不觉得有什么,但等准备离开的时候,我们才知道场上的这些小娘子其实是薛家送出来的。若是不收,她就只有死路一条。再加上我们当时的态度,所以……”

    即便秦诏语焉不详,多有矫饰。越葭还是听明白了,她立刻转向秦止,质问道:“所以,你就收下了?”

    “没有,我只是把她放在了四夷馆做工,也算是有个去处。”秦止脸色难堪地强调道。

    “一个哑女,一个被送出去的哑女,还是个有郎婿的,这薛家……没问题?”越葭审视性地看了他一眼,但她也不过多纠结,而是转头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郡主放心,薛家不只是送了我家,其他家也有。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薛家若非没诏,不好进宫,不然早就提着脑袋上门道歉了。”秦诏点头道。

    “哦。”越葭应了一声,但心里却仍是觉得古怪。她没再问下去,而是抬手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哑女似乎是不善与人相处,也或者是因为她无法讲话的原因,所以总是受到排挤。由于我们偶尔会留宿四夷馆,所以她时常侍奉左右。也因为侍奉,我们看到了这些不公的对待,所以阿止就将她调到了身边,做些杂活,收拾收拾屋子什么的。但至于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到此处,秦诏朝秦止扬了扬下巴。秦止瞬间领会,十分自然地接过了话茬,“其实最近都城并没有什么事儿,我也已经很久没留宿四夷馆了。所以昨天晚上,我自然也是打算回府的。只是左贤王人等喝了酒,强将我留了下来,往后我便醉了。等再醒来时,人就已经在我身边了。”

    “没了?”越葭皱眉道。

    “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那近来可还有其他异常?”

    越葭一边问,一边扭头看向屋外,缭乱的花色映在漆黑的眸子中,却没留下一点儿痕迹。

    时间差不多了,她该去见太祖母了。

    “异常?”秦止察觉到了越葭有些古怪的情绪,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多半月前闹事,还未抓住的刺客,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了。”

    “我不便久留这里,今日就先这样吧。”越葭突然起身离开。

    秦止有些发懵,他同秦诏二人面面相觑。

    越葭匆匆进了正殿,却发现太皇太后正在休息。

    宫人问道:“郡主不若先歇一会儿?”

    “无妨,我还有事儿,就不等着了,你记得和太祖母提一下,我来过这事儿。”越葭嘱咐道。

    “是。”宫人虽心中有疑惑,但也没敢问出来。

    看着静得可落针的屋子,越葭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可出去得她却又有些迷茫了,原本算好的时间,如今突然多出一大块,她都不知道要干些什么好了。

    一片花瓣飘过眼前,她鬼使神差地跟了进去。

    整个院子十分寂静,纯白的花瓣铺就一地,粗壮的小枝上已经没留几朵花了。一阵风吹过,又有不少花朵被带了下来。

    越葭凝望着这颗深灰色的树,思绪渐渐有些发散。

    她记得自己九岁那年,大概也是这个时间,这样的天气,这样的风,一个身形单薄却已经有些模糊的小女娘,一人独自种下了这颗树。

    记忆里,她抬手擦掉脑门上的汗水,而后有些无奈地朝一旁偷懒的自己嗔怪道:“郡主,不是说好了一起种树吗?”

    越葭的眼珠子转得滴溜滴溜的,她又是跑着,又是跳着的,慢慢靠近了小女娘。她从怀里掏出巾帕,细细地给她擦起了额头的汗,“哎呀,我这不是不会嘛,要不,你歇会儿再做?”

    “你想偷懒就直说。”小女娘似乎是已经见怪不怪了,她伸出手指在越葭的额头上重重地点了一记。

    越葭故意“哎呀哎呀”地叫了几声,“好不容易才央求嬷嬷给我上得胭脂水粉,你再弄花了怎么办?”

    “臭美。”小女娘毫不留情地斥道。

    “哪家小女娘不臭美?都像你似的,灰头土脸,打打杀杀?”越葭轻哼了一声,但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我不打打杀杀,你哪来的悠闲日子?兴许又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被人欺负了。”小女娘翻了个白眼道。

    “是是是,我们小鱼儿最棒了,最厉害了,谁都没你厉害。”越葭真心实意地夸奖道。

    “那可不。”小女娘颇有些自傲,喜滋滋地继续挖洞了。

    直到她将把所有的活儿都干完了,才逐渐反应过味儿来。

    得,又被那家伙给绕进去了。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招在一旁睡得四仰八叉的越葭过来给她送水。

    可等睡得眼睛惺忪的越葭送来了水,小女娘却没有接,而是一脸深意地望着她。

    越葭感受到这颇有杀意的目光后,顿时清醒了过来。她轻咳一声,满脸无辜道:“小鱼儿阿姊真厉害了。”

    这话听着虽然挺真诚的,但那小女娘却莫名觉得里面暗含了些讽刺。等她再度望向越葭时,越葭则有些心虚地后退了一步。

    好了,这下清楚了,她就是在讽刺自己。

    小女娘将手中的工具提了起来,越葭见状转身就跑,跑得老快了,一看就是个惯犯。

    二人绕着院子互相追逐,嬉戏打闹,笑了好一会儿。

    那样的开心,仅仅只是想起这件事儿,越葭就感到十分开心。她连头都没回,便直接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树吗?”

    “木兰吗?”秦止刚刚一直安静地站在她身后,一直到她发问,他才出声回道。

    “霓裳片片晚妆新,束素亭亭玉殿春,木兰花。”越葭收回目光,轻声道。【1】

    “你怎么了?是不开心了吗?还是……”秦止走近几步,小心翼翼道,“不论是什么样的事情,你都可以向我倾诉一二。”

    “无事。”越葭弯唇笑了笑,“不过是很久没有见到这颗树开花,一时之间有些感慨罢了。”

    “色白微碧,香味似兰,的确很漂亮。”秦止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棵盛大的树。【2】

    “只可惜已是暮年之景,没什么好看的了。”越葭叹息一声。

    算算,她进宫已有一个时辰了。还是没人来请她,应该是没事儿了吧?

    “我刚刚去看了,太祖母未醒,便就算了,我先走了。”她这么想着,便和秦止道了别,独留他一人立在原地发愣。

    她刚抬脚走了一步,便被拦了下来,“杳杳,你信我,绝不是外界传得那个样子。”

    “嗯。”

    越葭继续向外走去,可一出去,就看到了几个已经在此处等候了很久的宫人,她的心微微一沉。

    “郡主,这边请。”为首的年轻寺人客气道。

    越葭面色有些不好,但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宫人们七拐八拐的,将她带到了后宫灵芝钓台处。

    徐庆在老远候着,见了她来,微笑道:“郡主,陛下在上面等着呢。”

    越葭抬头看过去,见皇帝正与身边人聊着什么,笑得十分开心。她四处扫了几眼,发现所有宫人都被遣散到了远处。

    她下意识问道:“连徐内官都需要在这儿等着吗?”

    徐庆笑而不语。

    “那上面的……”她又道。

    “郡主,别让陛下等急了。”徐庆并没有回答,而是又往旁边撤了撤。

    越葭深吸一口气,越过了徐庆,朝着八角亭走去。

    “臣参见陛下。”越葭躬身行了礼。

    “未经传诏,私自进宫却直奔崇训宫。你的宫规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皇帝一见她,脸便迅速冷了下去。

    “臣思念太祖母,便遣人传了信儿。”越葭直接跪下,镇定地解释道。

    皇帝能这么爽快地答应此事,无非是两个用意,一个是希望她还秦止一个清白,另一个,便是不希望她查清。

    而如今,她被下了宫牌,在无诏的情况下随意进宫,自然也是存了一番试探的意思。想必她走进宫门的那一刻,消息就已经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如若她此番进宫顺利,则代表皇帝还是向着秦止的。可若是她被中途叫走了,自然也能说明皇帝的用意。

    只是她想不通,这样的局面,按道理讲,怎么也该站在自家人这边呀,怎么会……

    “祖母可还安好?朕也有些时日未去请过安了。”皇帝点了点头,竟这么信了。

    “太祖母身体康健,只年纪大了,我走时,已经歇下。”

    越葭的回答虽滴水不漏,但皇帝却仍是瞥了她一眼,“朕想着你最近事忙,这四夷馆之事涉及颇多势力,恐身体上吃不消。思及此处,又想起兰台近日无事,所以便命子赠同你一道,也好分担些压力。”

    “臣以为,平阳侯最先接手此案……”越葭心里一惊,欲推辞道。

    “平阳侯年老,最近又在修订法案。不过是件牛毛事,就不必劳动他了。”皇帝出声打断道,一两句话间,竟就这么把事情定了下来。

    “臣遵旨。”见状,越葭也不敢再违背皇帝的意愿,她忙应道。

    “谢陛下恩典,臣定不辱命。”容予也躬身回道。

    皇帝这才笑着夸赞了几句,容予又是一阵谢恩,皇帝才准许二人一起离去。

    越葭兀自在前面走着,她心想:不对,若真照她想得那样,那些宫人合该是直接进去才是。可那几个宫人却是等在门口,所以,陛下应该是已经得知了太祖母正在休憩。那便也就不可能不知道她实际上并没有得到太祖母的应允。

    既如此,为何只响了几声闷雷,便没了声息?

    还有身后那位,上次那番话后,二人就再未独自见过了。即便上朝,也未说过话。

    见越葭悄悄侧头瞅他,容予一脸坦然道:“此事同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并非怀疑你,只是有事情想不通罢了。”越葭觉着气氛有些尴尬,便解释道。

    “这话真假,你自己清楚,不必同我讲。”容予冷声道,言语间莫名带着股疏远。

    “多谢容中丞理解。”越葭微微欠身,她心里还是有些欣慰的,如此看来,自己之前那番话多少还是起了些作用的。

    容予被这话堵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他勉强扯了扯嘴角,加快了步伐,生生同越葭拉出了一大段距离。

    越葭看着,心里不禁感慨道:这天下男子怎么都和秦止一般,竟如此情绪化。

    幸亏容予听不到她心里这番话,不然只怕是又要被气吐血了。但也可能是不知道该气她拿自己同秦止比较,还是气她说自己情绪化。

    他故意这样走,越葭自也不可能按照他的步伐做事。所以等到她慢悠悠地走到宫门时,容予已经等候多时了。

    “容中丞,先告辞了。”她十分有礼貌地行了一礼。

    却听容予冷哼一声,“郡主自己不担心,那我也不好操心了。说到底不是自己的事情,便也安心打道回府了。”

    说罢,他便上了马车,催促着车夫快速离去了。

    “这人……”越葭望着远去的马车,心里泛起一阵难言的感觉。

    她暗自嘀咕道:这事儿急有用吗?

    再说,提早下衙,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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