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蒹葭 > 第 91 章

第 91 章

    “太子那边还没有动静吗?”

    “回禀大人,目前并无。”

    “行,你下去吧。”青月皱了皱眉,将手中的鎏金帖子换了个手,然后转身慢步而去。

    她一边走,一边拿那帖子轻轻地拍打着。眸低垂,眼光涣散,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半晌,她长长地吐出口气,步子也跟着加快了些。

    绕过洒扫的仆从,幽静的池水,重重叠叠的回廊,便是豁然开朗的月隐院。

    越葭正在对着一堆金银玉器挑选,只见她拿起一个剔透的琉璃盏,仔细端详一番后,摇了摇头。转手,她又拿起一个古朴大气的青瓷小兽,结果还是摇了摇头。

    她小声咕哝道:“怎么还缺了一个?”

    “郡主,三郎君开府宴的帖子。”青月将那颇有些重量,鎏金的帖子递给越葭。

    “还挺迅速的嘛。”越葭放下手里的青瓷小兽,接了过来。

    随意看了几眼后,她有些意外道:“后日就开宴?”

    “有些仓促了吧。”青月亦是有些意外,她下意识说道。

    越葭抿了抿唇,将帖子合上,放到一边。“四皇子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看四殿下那架势怕是要好好彻查度支部了。”青月笑道,“这下,有关军饷那点儿龌龊就都摆在了明面上。若是能妥善解决,陈将军和西北守备军往后也就能好过些。”

    “摆不到明面的,这不过满打满算第一步而已。”越葭随手捡起一个什么东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

    “第一步?为何?”青月愣了一下,有些不解道。

    越葭解释道:“连年灾祸,国库空虚。全国上下一共就那么些钱,今年干了这个,明年就不能干那个了。就算是神仙上去,怕也难为无米之炊,除非……”

    她忽然嘲讽地笑了笑,“可真要是这么做了,我敢断言,到最后受伤得也只会是百姓,也只有百姓。”

    “那长公主真的就不管了吗?我听闻她之前也做过不少好事……”青月有些犹豫道。

    她之前亦是流民中的一员,自然是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不好说长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现在,即便她真的有那份心,恐怕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了。”越葭沉吟道,“往常商人想要获更大的利,需要上下打点,左右逢源。若是需要寻求庇护,捐钱什么的那都是常事。可这申氏和齐氏,一个是后起之秀,以诸国间收售铁器中转为营,一个是年深月久,以垄断为主的老商行。这两人往年捐赠的钱帛,一向都是不计其数的。但既然是捐,那就没有一个确切的数额,多也可以,少也可以,全凭良心。”

    “但良心这种东西,若是没有武力压制,那就是个笑话。可偏偏他们挂靠在长公主名下,谁又敢明目张胆地为难深受宠爱,重权在握的长公主呢?”

    “可前朝又没有这些东西,且是以重农抑商为主,连铁器兜售也一向是专营……”青月有些奇怪道,“难道陛下真的不可以将铁器向外转售的权力收回来吗?”

    “收回来给谁呢?都是人做的,又有什么区别呢?”越葭不禁思绪逐渐飘到远方。

    当年,千家谋反的案子就是因这个而起的。那时候,参与铁器专营的有千家,卞家,长公主以及一些当地豪强。

    各家相互掣肘,互相安插人手用以监督。可偏偏不知怎么的,千家似乎与雍州刺史结盟,最后导致大批铁器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千家所购置在凉州与雍州边界处的偏远庄子中。

    更为巧合得是,最受皇帝宠爱,曾一度传出要废立太子,改立皇太女的三公主正好就在千家。再加上三公主当年嫁得不情不愿,而雍州刺史又要求增加屯兵人数……数件事情合在一起,很难让人不多想。

    一时之间,全国哗然。

    这事儿当年办得很仓促,想来里面应该少不了太子的推波助澜。

    而后三公主逝世,这事儿也迅速以千家狼子野心,囚禁尚在孕期的三公主等维护皇家颜面的理由盖棺定论。

    明明证据确凿,就连千家自己都无法反驳的事情,越葭却一直想不明白。

    因为不管千家是否真的有谋反之心,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为何不起兵?反正都是死,搏一搏,不见得有出路。但不搏,可就真的没希望了。

    他们更像是等待皇帝查清真相的无辜臣子,最后却覆灭于一片黑暗。

    对于这件事情,越葭一直持怀疑态度。毕竟如果千家真的有问题,邹余是绝对不可能活下来,还进了宫的。虽说她当年顶得是邹家的名头,可问题是邹家并不是表面的体弱辞官,而是因为身为少府的邹丘递错了折子。

    至于折子上写得是什么,越葭不得而知。但若说皇帝不知道邹余的真实身份,她也很难相信。而邹家全家死于山匪这事儿,现在想来,怕也是灭口。

    可说到底,她毕竟不是千家人,也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件事儿,所以她没办法打包票说千家一定是无辜的。

    更何况,那时候的邹余也才不过十岁。就算真的有什么,只怕她这个亲历者也是不知道的。

    这些年里,她不是没遵照小鱼儿的遗愿去查过,但时间太过久远,她什么都找不到。她也曾向陛下请求过重启案子,但皇帝没有答应。

    也是因为这件事儿,她和皇帝之间多了一道裂缝。但她清楚,只要自己愿意放下,她和皇帝就能重归于好,可小鱼儿……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可那是她从记事起仅有的一段美好时光,她真的不想玷污它。

    但她也是真的不想忤逆皇帝,那个从小爱护她的皇帝伯伯……

    “郡主?”青月试探性地喊道。

    越葭的思绪随着一声声轻唤回拢,她看着青月,捏了捏有些酸痛的眉心,“在长公主的手里,申氏的账面肉眼可见地增长,陛下舍不得也很正常。反正这部分账面最后也要上交,且有官员监督,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况且,向外兜售铁器不过是一时之策,只要陛下想,随时都可以叫停。申氏所依仗得其实还是运输中转,但这一道,除了长公主外,目前还没有其他人能做到如此低廉的价格。”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我见这戚里,似乎也没几个人不穿金戴银的。”青月沉默一会儿,问道。

    “能清查的,陛下早就清查了。剩下的这些根基深厚,盘根错节,一个比一个难啃。”越葭说起这些也是有些无奈,她抬头望了望天,“更何况,他们是陛下的根基,不是想清理就能清理的。”

    青月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她以前一直以为坐在上面的这群人,只需一句话就能办成所有事。

    可现在看来,他们似乎也没那么神圣。

    其实也不是,如果是对于他们来讲,确实是一句话就可以要了他们的命,甚至于都不需要说话,只要一个眼神,他们就得“毫无怨言”地去死。

    多么讽刺。

    可现在,青月却已经能平静地接受了。也许不是平静,也许是麻木。但没关系,这两者对于他们来讲,本身并没有什么区别。

    “再看看吧。”越葭有些疲累地指了指,“把这些都收拾下去,再去让人套个车,我待会儿进趟宫。”

    “是。”青月应道。

    西堂。

    氤氲的烟气盘旋着,殿内的帷幔四散。几朵残花从大敞的窗口飘进来,散落一地。宫人们都静静地候在外面,不敢进去收拾。

    越葭注意到敞开的门窗后,不禁蹙了蹙眉。她扭头朝身旁低着脑袋的侍女小声问道:“陛下不是在午睡嘛,怎么还敞着窗子?万一受凉怎么办?”

    “回郡主的话,是陛下说要透气,不允许奴婢们关窗子。徐内官又不在,奴婢们也不敢多劝……”一个年纪尚幼小的侍女急急地给越葭行了一个礼,神情惶恐地解释道。

    她是最近塞了些钱,才能来西堂当值的。因以往曾听闻越葭性情乖戾,喜怒无常,一时之间心里有些打鼓,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徐内官干什么去了?”越葭朝里看了看,并未注意到她的局促不安。

    “这这……奴婢怎么敢问大内官的事情。”小侍女的声音如蚊呐般,让人听不清。

    越葭看了她一眼,也没再说什么,就摆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那小侍女连忙行礼,心里庆幸着躲过一劫。

    越葭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她在心里嘀咕道:我有那么可怕吗?明明挺和蔼可亲的……吧?

    她有些不确定地揉了揉脸。

    “你干什么呢?”皇帝大概是早就醒了,见越葭跌跌撞撞,不时抬手摸脸,又嘀咕着什么,便出声问道。

    越葭赶忙站好,有些心虚地笑道:“没什么。”

    “平日里,朕不召你,你都不稀得进宫,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朕了?”皇帝瞥了她一眼,语气里满是责怪的意味。

    “陛下这话可就太伤我心了。平日里,我都是谨遵陛下的命令,忧国奉公,忙着处理公务,怎么会有时间去做其他的事情?”越葭闻言突然瞪大眼睛,她故作伤心道,“陛下要是嫌我不孝顺,不如就把我放到个闲散职位上,我肯定日日烦得陛下不得安生。”

    “那还是算了吧,皇后最嫌你吵了。”皇帝似乎情绪好了些,他笑着拒绝道。

    “分明是陛下自己不想,怎么又说到娘娘身上去了?”越葭十分可爱地“哼”了一声,“要是娘娘在这儿,听到了该又不开心了。到时候,陛下还要花费心力去哄,岂不是得不偿失?”

    “你这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如今都敢拿朕和皇后开涮了?”皇帝失笑一声,随后又强硬板起脸来。看着好像很严肃,但却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搞笑。

    “我哪敢呀?”越葭十分狗腿地跑过去给皇帝捶了捶肩,“我想,皇后娘娘必定不是小肚鸡肠之人,那想必陛下也肯定不会记恨我啦。”

    “你呀,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鬼精鬼精的。”皇帝突然低头咳了几声道。

    “陛下,可是最近身体欠佳?有找太医令看过吗?”越葭不免有些担忧道。

    “无妨,就是有些疲累,不碍事儿的。”皇帝摆了摆手,而后又有些惆怅道,“人嘛,总是会老的。”

    “陛下这是说得什么话,您是福泽重的人,必然会长命百岁的。”越葭一时也有些伤感,她轻声安慰道。

    “长命百岁……”皇帝顿了顿,闭上了有些松弛的眼皮,声音苍老而彷徨,“不过是美好愿景罢了。”至于所谓的长生,那更是无稽之谈。

    人在等待死亡来临时,总是惊慌失措,难以接受的。即便尊贵如他,同样也会。

    “陛下……”越葭望着皇帝,心里生出一种难言的悲戚。

    “杳杳,朕要去东堂谈些事情,你随朕一起吧 。”皇帝几乎是一瞬就恢复了正常,他本想起身就走的。可到最后,他还是板着脸训了一句,“大丈夫无畏生死,朕毕竟不是神,生死本就是定数。你这般凄然,小家子气,成何体统?”

    “陛下教训得是。”越葭低头道。

    皇帝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拍了拍越葭的肩以示安慰。

    越葭抬头勉强一笑,然后随着皇帝去了东堂。

    此时的东堂已经有几人候着了,御史大夫,李卓,苏瑾,以及九皇子。

    越葭扫了几眼,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她虽然看似位阶地位超然,但毕竟年纪尚轻,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机会去参加这种小朝会。

    就算是起了战事,往常也是由冯大将军,左都督,顾漳等人组成。不过顾漳已经很久不管事儿了,所以他的位置如今是由顾承顶替。至于她么,到底还是排不上号的。

    所以现在是要让她……可她连开府的资格都还没有呢。

    思及此处,越葭不禁自嘲地摇了摇头。

    “臣(儿臣)见过陛下(父皇)。”几人异口同声道。

    “都起来吧,赐座。”皇帝吩咐过后,又给越葭指了指苏瑾,“你去陪你老师,到她身边吧。”

    越葭点了点头,朝苏瑾走过去。

    但不只是苏瑾朝她笑了笑,就连李卓也向她表达了善意。至于御史大夫么,他依旧还是老样子,目不斜视。

    中书监李卓出自李家,其人身材矮胖,最惹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双耳垂,十分肥厚。再加上长相和善,人人都称其一声笑面佛。

    但据越葭了解,此人是在皇帝病愈后,以雷霆之速接手了正值壮年的前任中书监的班,是个手段颇为了得,杀人不眨眼的黑心鬼,连太子都在他身上碰了不少壁。

    即便如今皇帝垂暮,李家仍没有任何表示。

    当然,这只是表面。李家既然有人在武卫营,那便说明他们已经在私下为自己找出路了。

    待众人安置好后,皇帝皱眉问道:“都什么时辰了,太子呢?怎么还没来?”

    殿内噤若寒蝉,不敢有人发出声音。而中央几位则是端坐着,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皇兄想必是有事情绊住了,并非刻意,估摸着一会儿就赶来了。”九皇子替太子解释道。

    “诸位应该已经看过太子此次送上来的奏章了吧?”皇帝也不再多问,但脸上却浮现出些许不易让人察觉的寒意,“有什么想法,都说一说吧。”

    “老臣以为,此举不仅能大大激发商贾的上进之心,还有益于民生,更能增大渡过粮食欠收难关的几率。”御史大夫越说越激动,两侧脸颊都涨红了。

    越葭侧头瞟了一眼,什么玩意,搞得这么激动?

    但不得不称赞一句,御史大夫这么大年纪,精神却比年轻人都要旺盛。其人为国为民的这颗心,还是很值得学习的。

    “此举还有益于政令的实行,只是如此,申氏和齐氏怕是不能再留在长公主的名下了。不然,至少初期一定会引起诸多不满。”苏瑾斟酌道,她的语气较为平淡。

    皇帝点了点头,然后望着最中间的李卓问道:“李爱卿今日怎么这么沉默?”

    李卓笑了笑,回道:“回陛下的话,臣实在是不想打击大家的信心,故而一直未开口。”

    “哦?”皇帝挑了挑眉。

    “臣觉着,此事还有不少不妥之处,实行起来恐怕很困难。”李卓面色沉静,豆大的眼睛不论何时都是一条缝,很难让人猜到他在想什么。“一来以往都是重农抑商,就是怕商人操纵市场,出现谷贱伤农的现象。二来这看似原本花在上下打点,贿赂的都进了国库里。可这样一来,各地的氏族们便少了一大进项。只怕是很难上行下效。又或者是商人需要让出更多的利,这般可能导致商户变本加厉地剥削,影响百姓。三来若是起了这股先风,也会影响一大批青年人狂热追逐商贾之术,失去读圣贤书的欲望,怕是动摇国之根本呐。”

    商人?尽管越葭并不知道那奏章里写了什么,但大概也清楚了皇帝叫自己一起来的目的。

    “照中书监这番话,的确是有不少隐患。”御史大夫思考片刻,也认同道。

    “这世间之事,本就没有一件是容易的,更逞论推行新政?总是要先去做,才能去完善。若事事都要担心忧虑,犹豫不决,岂不是止步不前?”苏瑾辩驳道。

    “苏侍中何必说话这么冲?我不过是希望政令能够更完美些罢了。”李卓面不改色地回道。

    “完美?前朝先贤完美吗?圣人大儒完美吗?”苏瑾不紧不慢地冲李卓说道,“这世上哪一条政令最开始被提出来不是冲着造福百姓去的,可最后呢?”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发生了什么,但这话……越葭听着倒不像是在说国策,而是点什么。

    就在气氛即将达到最紧张的时候,太子闯了进来。他的脑门上满是汗珠,一看就是刚从宫门跑过来的。

    他气喘吁吁道:“父,父皇,儿臣未守时来迟了,还请父皇责罚。”

    “你这是出了什么事儿?急成这样?”皇帝的书案上放着一支羽箭,他随手捡起,隔着老远投进了挂在墙上的箭筒里。

    “儿臣刚巧在城外处理些许小事儿,一时不察,没算好时间,才来迟得了些。”太子尽量低头,都快伏到地上去了。

    “行了,起来吧,下不为例。”皇帝的心情看着似乎比刚进来时好些了。

    “谢父皇开恩。”太子一脸感激地回道。

    “既然是太子的奏章,那你就讲一讲你的想法吧。”皇帝又说道。

    “父皇,此事最初是由小九母族魏氏提出来的,我想毕竟是小九的母族,就让他来对接了。不如,让他来讲?”太子缓了口气道。

    “哦?”皇帝有些意外地看向九皇子,他抬了抬手,示意道,“那就小九,你来说吧。”

    看着这一幕,越葭想起了之前贵叔对她讲得话:魏氏地处南边最富庶的江夏,如今也是有了些许话语权。

    “中书监的担心并非无稽之谈,儿臣觉得可以单独成立一个部门来对接。但所涉及的事物也不能太过常见,需得是百姓日常不用的,像绫罗,青瓷等。或者本来就是掌握在朝廷手里的盐铁也都可用作此项。但其他的,也不能忽略,若是能够捐赠数量可观的财帛,可赠予嘉奖。至于粮食一类,也要加强管控……”九皇子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堆,在一众人里显得十分耀眼。

    越葭对此见怪不怪,其实,九皇子小的时候就十分出彩。但因他无母族扶持,所以他也从不在外人面前展示,这才致使他到现在如此的不起眼。

    至于太子那副看着十分欣慰的神情,她就有些好奇了。这么放纵九皇子,他就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心吗?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九皇子,然后又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仔细地倾听着,良久后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就让你们魏氏来都城走一遭吧。”然后,他又看向越葭,“杳杳?”

    越葭在心里叹口气,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她慢慢抬起头来,尴尬一笑,“陛,陛下,我……我是真穷呀,越氏光供养赤甲军就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哪还有钱来做这些?”

    怕皇帝不信,她又赶忙补充道:“当时在西北,赤甲军可是一个顶三,颇有奇效呢,这都是我拿钱堆出来的。”她顿了顿,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要不,我把我那一屋子的嫁妆充公,您就当作越氏参与进来,做表率了呗。”

    “中书监先将此事拟订下来,至于后续事宜由小九跟进,就先这样吧。”皇帝剜她一眼,没搭理她。

    越葭见躲了过去,当即也不敢再说话,乖乖地低下了脑袋。

    “欸,陛下,臣今日在家里听说了件儿有意思的事儿,不知太子殿下晓得这件事儿吗?”李卓笑眯眯道,活像一尊憨态可掬的弥勒佛。

    “孤该知晓什……什么呀?”太子有些不明所以道。

    “就是臣不是刚死了个侄子嘛,全家上下都挺悲痛的。且我那堂弟如今都有些疯魔了,整日神神叨叨的,说什么你死了可别缠着我,我也不是故意的。你长这么漂亮,都是你情我愿的,来世千万投个好胎……云云。逢人就纠缠,说什么你不能贪赃枉法,罔顾人伦。”李卓的语气平淡,脸上也带着些许笑意。

    但这话,听着却是极为诡异。

    “这听着倒像是魇着了,不过这话也像是干了什么亏心事?”御史大夫有些奇怪地直言道。

    “嗯,已经着人去白马寺请高僧了。听人说是堂弟听闻有人家走失了女儿,而那走失的孩子以往又伺候过我那堂侄。刚好堂弟又逢丧子之痛,一时有些精神错乱罢了。”李卓解释道。

    “东堂之上,中书监还是谨言慎行得好。”太子不着痕迹地离远了些,表情看着有些古怪。

    这种鬼神的事情,皇家向来都很忌讳的。

    “你看我,一时嘴快,实在是该打。我其实也是心疼我那堂侄,怜他正值青春年少,报效之际,却遭猛兽撕咬,面目全非。”李卓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有些悲戚道。

    “中书监还是要顾及身体,莫要太过伤感。”皇帝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谢陛下体谅。”李卓感激道。

    此事儿了了后,皇帝留下了李卓,御史大夫以及苏瑾,剩余几人则先行退了出去。倒是苏瑾抽空将越葭给送了出去。

    “真穷还是假穷呀?”苏瑾压低声音调侃道。

    “真穷。”越葭一本正经道。

    “嘁。”苏瑾白她一眼,嘀咕一句,“半句真话都没有。”

    她不再搭理她,扭头进去了。

    越葭一脸无辜地目送苏瑾回去,她瘪了瘪嘴,心想:她说得明明就是实话。再说,这事儿打眼一看就有猫腻,她为什么还要掺乎进去?嫌命长吗?

    见门再次合上,越葭收回目光,转身向前走了几步,刚好遇上了等在不远处的顾承。而太子,此时则是行色匆匆地迎了上去。

    至于九皇子,他没同越葭讲话。就二人目前这处境,还是避嫌得好。

    可等她路过那二人时,却明显地听到了“抓到”“不抓到”的字眼。

    联想起李卓刚刚那词不达意,有些混乱的话。她突然想起来,围猎那日撞上得明明是一男一女。

    她叹息道:“又要死人了么?”

    可是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后面的事情和她没有关系的……

    虽然这么想着,可她却依旧奔跑了起来,好不容易才在宫门口拦下了已经准备离去的太子。

    她站在马车旁缓了一口气,见太子露出不解的神情,她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因为她知道说了也没有用,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得意义在哪里?

    可她应该要做些什么的,至少要做了,才有资格说不行。

    好半天,她才下定决心道:“殿下,殿下你可记得你唯一一次同我一起听陛下讲学,陛下讲了什么吗?”

    “啊?”长时间的等待使得太子有些不耐烦起来。

    越葭赶忙继续说了下去,“陛下当时在讲《新序·杂事一》,里面有句话是,良君将赏善而除民患,爱民如子,盖之如天,容之若地。”【1】

    见太子渐渐沉默下来,她又再接再厉地讲道:“我还记得殿下当时说了什么,殿下说,为四海苍生,克己奉公。为天下万民,万死不辞。殿下还记得吗?”

    “郡主,烦请让路,我们还有要事要办。”顾承从另一边驱马过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越葭,毫不留情地呵斥道。

    越葭连个眼神都未给他,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太子,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太子回望她一眼,半晌后才问道:“你还有事儿吗?”

    越葭摇了摇头,只见太子放下车窗上的竹帘子,吩咐道:“走吧。”

    她跟着后退几步,让开了地方。

    青月赶忙迎了过来,看着越葭逐渐有些苍白的脸,她关心道:“郡主,是不是宫里又发生了什么?”

    “没有的事儿,你别瞎操心了。”越葭摇了摇头,她勉强笑了一声,转头上了马车。

    有些昏暗的马车里,越葭眼前浮现出了高大的宫墙和苦苦哀求的老人……她闭上眼睛,心情莫名有些沉重。

    就权当是她想做次圣人吧。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