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潼眼神像被烫了下似的,慌忙低头避开。
或许,或许不是和她在打招呼。
“啧啧,我就知道商隐也在。”
凌霜看着一脸茫然的小姑娘解释:
“商隐高一那会儿打篮球就很出名,据说第一次就把队长干下去了,直接被破格录用——”
「场边督察人员,场边督察人员请到主席台集合。」
带着电流质感的声音从场内传来,打断了凌霜的话。
“呀,广播叫我们去呢,我先走了啊潼潼,你小心些,照片拍得好不好无所额,别被球砸到头。”
“……好。”
看着凌霜跑远的身影,林潼回过头,商隐他们已经在热身了。
指腹犹豫得摩挲两下相机,林潼还是举起来,对焦,朝那个方向拍了两张。
嗯,这只是她的工作。
把画面调出来,她仔细端详了会儿,按下保存。
指尖还没来得及从上面移开,眼前忽然被笼进阴影中。愣了两秒,她慢半拍地仰起脸。
男生清隽的侧颜上正勾着似笑非笑的唇。
她眨了眨眼,下意识轻“啊”了声。小脸儿费解又茫然地轻皱。似乎不明白,她不过低个头的功夫,他为什么就横跨小半个场地走到这儿来了。
大脑自动估算了下场地的距离和时间,她暗暗惊叹。
走得可真快。
目光下意识落向那双修长笔直的腿,又想起自己的,林潼默然。
果然没有可比性。
见小姑娘漂亮的眼,左转右转,不知道又在合计什么。商隐哑笑了身,俯到她面前。
惊得那双湿漉的瞳立刻看向自己,浅淡的色泽里独独印着他的影儿。
黑眸微暗,眼尾勾翘着懒倦的笑意:
“未经允许拍照可是违法的,小学姐。”
林潼:“……”
这人怎么总喜欢在称呼前加一个“小”字,就他很大吗?
林潼气得哽了下,忍不住咕哝着怼回去:“打架斗殴也是违法的……学弟。”
她也想在前面加个“小”字,但话到嘴边还是没勇气说出口。
“咳咳——”
男生身后,队伍里的其他人都捂着胸口咳嗽,林潼困惑地歪了歪脑袋,又转向商隐。
俏脸蓦地一红。
她、她的声音有那么大吗?
事实上,她的声音并不大,只是在商隐朝她过来时,这帮人早竖起耳朵在那偷听。
商隐垂眼闷笑:“胆子变大了,林卷卷。”
嗓音被他压得极低,最后三个字只有两人能听清。
林潼脸上红得更嫣,气恼得睖他,“都说了别叫这个名字。”
“我觉得这个称呼还挺……可爱的。”
“……”她并不觉得!
林潼气呼呼地奋力转过身,拿背对着他,不想再搭理这人。
篮球队的几个男生,除了曹明诚,都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惊叹。
“敢拿背对着隐哥,还有小脾气,我愿称她为第一狠人。”
“关键隐哥还不生气,你看他那不值钱的笑。”
“这真的是我认识的隐哥吗?”
“嘘嘘,小点声,一会儿被听见了。”
其他中学的队伍也陆续进场。
不光观众席,主席台上的负责人们也都忍不住频频回头。
“我滴乖乖,今年这帮学生的颜值也忒高了吧,不知道能有几个考上咱们A大的。”
“老天保佑,多来几个拉高一些学校的平均颜值和男女比例吧。”
“哎凌霜,你放林潼一个人在场边能行吗,她都快被三中的篮球队埋里了,这不符合你护犊子的性格啊。”
凌霜白了那人一眼,回头瞥了眼场下。
她说得有些夸张,事实上林潼只是被三中的人围在里面,但女孩身边只坐了个商隐,其他人都站的远远的。
以商隐的性情,可不会允许别人觊觎他看上的人。
不过他应该也不会伤害潼潼。
那天在酒吧,除了潼潼,她离得最近,真真切切感受了一把让人绝望的压迫感,他像头发疯的凶兽,就算极力隐忍,也压不住肆意弥漫的冷戾气息。
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护犊子。
凌霜皱了皱眉,转回头,“姐姐我也很惜命的好嘛,边儿去。”
「滴——比赛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了,除参赛人员和工作人员,请无关人士立刻退场到观众席。」
三中第一场是对战一中。
队长率先起身,招呼队员们到球架下集合。
商隐抬手摸了摸林潼脑袋:“拍好看点,回头发我。”
采光顶投下日光,男生沐浴在暖光中,懒散的笑容都少了几分冷厉,林潼怔了怔,回过神时,比赛已经正式开始了。
抬手摸了摸头顶,脸上攀上一点不自然的红。
她举起相机,朝在赛场上驰聘的少年们按下快门。
就算他不说,她也会拍得很好看的。
因为有的人,天生就没有死角。
-
比赛如火如荼地进行。
之前一直听凌霜说三中校队的篮球打得多好,这次亲眼看见,林潼也难掩惊讶。
虽然她看不太懂球,但单看两对越来越悬殊的比分,也能看出来三中几乎是压倒性的优势。
林潼拍够了照片,找到离球场最远的地方休息,顺便筛查一下图片,把拍糊的删掉。
“喂,你和商隐什么关系啊?”
一道声音冷不防地自头顶上方响起,林潼吓了一跳,下意识循声仰起脸。
一张陌生的脸,同样穿着球衣,看标志应该是二中的。
见她不回话,男生单手抓住栏杆,一个翻身跃了下来。
他站的位置可是看台,差不多有一层楼那么高,林潼惊呼了声,男生在她尾音里稳稳落到地面,上前一步,直接挡住她的去路。
俯身盯了她两秒,忽然扬起邪气的笑:
“商隐的口味还真是万年不变,不过你倒是比他前面那些女友更漂亮。”
“……”
轻浮的语气让林潼有些不舒服,她皱了皱眉,向后撤一步,“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不否认?”男生没回答她,斜靠在墙上,目光开始上下打量,“看来真是女朋友了。”
林潼想离开,刚往旁边迈出一步,就被他抬腿挡在两墙之间。
细眉皱得更深,她语气极淡:
“我们只是认识,还有,这里是A大,保安就在场内,请你注意言行。”
林潼尽量板着脸说,只是微闪的双眸泄露了内心的不踏实。
“只是认识啊。”
男生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又好像完全没听进去她的话,自顾自地笑:
“我怎么瞧着他对你的态度没那么简单,不过你是A大的学生?”
视线落在她胸口前挂着的工作牌上,他伸手要去触碰。
林潼脸色一白,刚要往后退,男生的手堪堪停在她面前,手腕被另只手抓住。
慌乱间,林潼看向旁边。
“商……教授?”
商弘岩往旁边撤了半步,隔着空隙,林潼看到场中央,商隐同样一脸阴沉地盯着这边,甚至作势要往这边走。
林潼见状连忙摇头:别过来,还在比赛。
她用嘴型对他说。
另一边商弘岩已经叫来了保安,二中的队长和指导员也闻讯赶了过来。
“你去三中那边待着。”
林潼回头,商弘岩正看向她,脸色微肃,“他能专心比赛。”
林潼一时也想不明白商教授的用意,只知道不能让商隐分心,连忙点了点头,听话地跑到三中附近。
替补队员见她过来,也着急起身,收拾好堆在凳子上的杂物,给她留出位置。
商隐咬了咬牙,这才冷冷转过身。
在场和场边的队员教练们都松了口气。
哪怕不是三中的,大抵也听过商隐的名号。
这人要是疯起来,他们的比赛也不用进行了,干脆变成急救演练算了。
松了口气的同时,一些目光也不由得好奇瞥向场边,三中所在的位置。
到底是谁,能让商隐在比赛中途直接转身离开?
而焦点中心的林潼正被替补队员们围在中间。
“二中那混蛋真是不长眼睛,谁都敢欺负,也不看看这是哪儿。”
“别说了,让学姐心情不好。学姐你喝水吗?”
“这儿还有零食。”
几个男生脸庞稚嫩,看起来还没有她大,林潼猜测这应该是高一的学生。
她朝几人笑笑:“谢谢。”
男生们脸颊顿时一红,说话都开始结巴“我我我再去给学姐拿点。”
不远处的空球架下,经理看着眼前逐渐搬空的补给箱,摇了摇头,美色惑人啊。
又瞥向观众席兴奋的女生们,叹气到一半时直接噎住。
男女都是。
这些零食有一大半都是三中女生冲着商隐强塞进来的,这帮小子倒是会借花献佛。
不过……
他瞥了眼赛场上动作愈发凌厉迅速的男生,又了然笑了。
估计商隐可是很乐意。
比赛继续,下半场要比之前打得快得多。尤其是商隐,几乎不给对手任何补救的机会,比分越拉越大,到最后一中已经是半放弃状态了。
比赛结束,三中意料之中赢了。
其他队员都跑到经理那里找水喝,只有商隐扯了条毛巾,独自朝林潼这边过来,径直坐到她旁边。
毛巾披在头上,里面隐约传来男生微微气喘。
林潼望向不远处的三中物资,起身。
却在刚迈出一步时就被拉住。
“去哪?”商隐仰起头,毛巾擦过他冷白侧颜,滑落到后颈,又掉到旁边凳子上。
“我去拿水。”
“不用。”
林潼皱起眉,有些急,“你出了很多汗,会脱水的。”
“你手里不是有吗?”
她循着目光低头,焦急的脸庞染上一点绯色。
“这、这是我喝过的。”
“……”
商隐放开手。
林潼跑去教练附近,低着头捡了两瓶水,又在他们异样的视线里跑回商隐身边。
她用胳膊夹着另一瓶,一只手握住瓶身,一只用力拧着瓶盖,吃奶的力气都快使出来了,总算松动了些。
商隐幽幽盯着她,也不帮忙。
他大概是有病,竟然很喜欢看她为他着急努力的模样。尤其她因为用力,脸颊浮上微红,原本澄澈的眼都沾上少许湿润,火舌舔舐过心口,灼得嗓子发干。
他接过水,直接灌了大半瓶,依旧觉得不解渴。
“薛亮被带走了?”嗓音有些低沉发哑。
“……薛亮?”
“那个招惹你的男生。”
“啊,被商教授带走了。”
“……”
林潼小心翼翼地看向他,低声劝着:“你……别又打架。”
商隐愣了愣,嗤笑了声:“有些人不挨拳头是不会服的。”
林潼不赞同地摇头,“可是打架会被退学的。”
“反正这个学也不是我愿意念的,那不正合我意?”
“商隐……”
女孩无奈的低嗓钻进耳朵里,心里顿时酥麻一片,让他不得不投降。
商隐俯下身,胡乱揉着碎发,轻啧了声:“林卷卷我发现你真的克我。”
林潼:“?”
她一脸困惑,却忘记纠结称呼的问题了。
有些东西就是会在不知不觉中重复成习惯。
商隐两手撑在身后,身子微微后仰,笑音懒散:“不想我退学就好好教我吧,我很听老师话的。”
林潼:“……”她很怀疑。
“自从上次见面,都一周了,你也不教我。”
林潼竟然在男生眼中看到了委屈?
她一定是看错了。
“你也不来找我啊。”思绪没来得及转弯,她下意识答,柔软的语气,像是在抱怨,又像在撒娇。
林潼一愣,在男生愈发肆意的笑容下连忙弥补:
“我的意思是我时间很多,但你上学忙,要以你的时间为准。”
“我知道,你解释这么多做什么?”商隐支着下颌,笑着问。
“……”
经验告诉她,再说下去又会不知不觉踩进他的圈套,林潼这次聪明地选择闭嘴。
见她不上当,商隐微一挑眉,眼里露出惋惜,“我随时都可以,要不就今天晚上?”
“你今天要比赛一天呢,晚上怎么可能学的进去。”
“那明晚……”
“高三应该有晚自习吧,明天都星期一了。”
“我可以不上。”
林潼顿时打断他的计划,“那怎么行,晚自习也有老师坐班的,还会讲题。”
思索了会儿,她抬起眼,“要不下周六吧,周六周日我给你补习,平时的晚自习如果不讲题,你就做我给你布置的习题,然后周末我给你讲。”
“就……周六和周日?”
“嗯。”林潼理所当然地点头,“我之前要做的兼职就是周六日。”
商隐又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不情愿地答应:“……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