袒护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她站在君涟莺面前婉若是要为受了委屈的小女儿讨回一点公道的女战士,却从未想过她的面前默默垂泪的本也是她的女儿。

    不能因为她参加了更多次聚会,不能因为她更加年长更有能力就要沉默地接受这一通指责。

    可是君母说完,又变成了一副柔弱可怜的姿态:“我也知道,皎皎你最有能力,甚至现在你父亲都已经管不了你了,咱们全家谁不是仪仗你听从你,你也好歹要担得起这份尊重为妹妹们积极谋出路才是。”

    “我与你父亲都已经老了不中用了。从前我跟他为了你可算是掏空了肚皮想尽了办法。可是你妹妹们的路还长远着,你总要替他们多做打算吧。”

    她的话里话外指责君芷寒白眼狼。

    阿娇向来脑子慢半拍,这次却意外能听明白。

    她生气地挣脱了君芷寒的手,“你出去!”

    君母诧异:“你说什么?”

    阿娇坚持:“你们,都出去。”

    君母本来还想要再多说两句。

    却听见身后君芷寒剧烈的咳嗽起来。

    剧烈的就像是,要把心肝脾肺腑都要吐出来了。

    君涟莺为这变故煞白了脸。

    君母脸色一变就要上前去,“皎皎。”

    阿娇却不许她,她推搡着把两个人都推出门外反锁上。

    然后才赶紧到君芷寒身边把干净的手巾递给她。

    君芷寒就连把手巾紧紧捂在嘴边的力气都没了。她的眼角分泌出大滴大滴的泪水,整颗滴到地上碎裂开,也不知道是因为咳嗦的还是因为委屈。

    阿娇帮她捂着手巾,鬼使神差地帮她擦去了泪水。

    这不是第一次她看见,上一次她在魏重玉脸上也曾见到,她想要替他擦去却再也来不及。

    这一次,她摸到了。

    跟汗水似乎不太一样,少了一些黏腻多了一点沙粒一样磨手的触感。

    君芷寒咳了很久,也流了很久的眼泪。

    阿娇在她身边,一直陪着她。

    到最后,君芷寒累睡了过去。阿娇就在她身边坐着,一直到她再次醒来。

    君芷寒看着窗边的阿娇,她托着脸,看起来还是有些气鼓鼓的。

    君芷寒忍俊不禁,喊她:“娇儿啊。”

    阿娇回过头,“娘子,你醒了。”

    说完又回过头去:“娘子,为什么你要因为这些事伤心呢。”

    现在她除了生气还带上了一点懵懂不解,那些不理解使她的眼眸中笼罩上了黯然神伤。

    她很泄气。

    君芷寒很敏捷地捕抓到了阿娇的情绪。

    她顿了顿温柔地喊着阿娇的名字:“娇儿,你过来。”

    阿娇犹犹豫豫坐到了君芷寒旁边。

    君芷寒看她因为屋里太热流下的汗把两鬓的头发湿湿地黏在腮的两边。伸手替她抚弄好。

    她自言自语:“从前,莺儿也像娇儿这样听话的,只是现在她长大了我再也管不住她了。”

    阿娇冷哼:“娘子不能不管二娘子和夫人吗?为什么要为那些不值得的人伤神呢。”

    君芷寒一笑,牵动起腮边两个小小的酒窝:“娇儿,那是我的母亲是我的妹妹,我又怎么能不管呢?”

    阿娇没有亲人,可是她有师傅有孙木匠,她仿佛明白了君芷寒的未尽之言,藏在略有苦涩的笑容后面,带着淡淡的悲伤,像是无形无色的熏香潜移默化的杀过来,可真正明白了又心神具荡叹息不止。

    师傅、孙木匠,那些爱她的人从来不会用爱意把她绑架,所以她仍旧只自由。仍旧能在很多繁琐的事情中穿梭自如。

    可是对于君娘子,爱已经成了束缚,以她的能力本应该飞得更高更远却甘愿被束缚住困在一物之间。

    她的顺从叫阿娇悲伤,那也是阿娇理解不了的地方。

    阿娇抱住君芷寒:“为什么娘子不叫二娘子去参加那个宴会呢?”

    君芷寒摇摇头:“这看似是贵妃娘娘的赏花宴,却没有想过只是借着这个名义为三皇子谋色皇子妃。”

    “莺儿与母亲,明明都已经想到了这一点,非但不避嫌还要往前去冲。她们,竟然对那个位置抱有不设的幻想啊。”

    “母亲只看到,我与殿下青梅竹马之情何等风光,却不曾想我因此又付出了多少代价,多少明枪暗箭,若是射不到我身上便宁可要毁了君家毁了殿下。她看不到我人后的艰难却又艳羡其中利益。”

    “母亲不是不疼我,只是她耳根子软。莺儿在她面前哭上一哭便什么都要依着她,什么最好的都要给她。她要她的女儿一般荣耀,却从不想这样会把君家逼入绝境的。”

    阿娇听完,心中震惊,却又忍不住:“其中关系利害这样厉害,为什么不桩桩件件与夫人、二娘子说清楚,免得她们徒增一些离奇的幻想?”

    君芷寒叹息:“说不得。母亲在家中强硬,对外面的事却实在是胆小懦弱,若是说了这些事她一定会食不下咽寝不安稳,为人子女又怎么能够叫父母受此颠簸流离苦。”

    “至于莺儿,她虽是天地不怕,却正是因此,不知轻重缓急,不知天高地厚,万一出去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君家会毁在她手上。咳咳咳咳……”

    阿娇给她拍背,见她眼泪汪汪,低声:“娘子,你别说了,我都明白了。”

    可是娘子,你事事为她们考虑,她们却从未体谅你的苦心,甚至串通起来责备你啊。

    阿娇坐在床边,见窗外夕阳闪烁在雪堆中,金黄堆砌,闪出耀眼的光芒。门口出的小书羸弱不胜雪力,被积雪压弯了的枝子在雪被融化之后也焕发出新的生机。

    外面有传唤的,低声带着劝解意味:“君大人叫您过去,大娘子。”

    君芷寒沉默后应声:“我知道了。”

    阿娇心急:“君大人也……”

    君芷寒知道她要说什么,劝慰她:“你放心娇儿,父亲从来不会是非不分的。”

    阿娇方才松下一口气。

    ……

    君芷寒说得对。

    等到两个人提着灯笼走着雪路到前院的时候,便见君涟莺可怜巴巴跪在雪窝窝里,君母坐在屋里与君父生闷气。

    君俞不预备理会君母,看见君芷寒脸色才缓和了一二分。

    “皎皎,你来了。”

    “路上雪滑,你不用急的。”

    君芷寒路过君涟莺的时候顿了顿,却忍着没有叫她起来。

    君涟莺本以为均君芷寒一定会扶自己起来,见她径直走过去,眼中泪意再也忍不住了,拿起手来擦了擦眼里的泪水。

    阿娇心里爽快。

    君俞问君芷寒:“皎皎最近身子怎么样?天气寒冷你要注意好好保养。”

    君芷寒带着笑意回答:“我什么都好,就是父亲也不要太劳累了。”

    君母在一边忍不住插嘴:“好好好,你们都好,莺儿在外面也跪了很久了,是时候该叫她起来了吧。”

    君俞“哼”了一声,好脸色又变得无影无踪:“起来?她知道错了吗就要起来!”

    就是就是。阿娇在心里附和。

    君母又转向君芷寒:“皎皎你也劝劝他,你知道莺儿身子弱,她跪不了多久的。”

    “她身子弱,她要是身子弱能天天上房揭瓦恨不能叫全天下都听她的话吗!”君俞完全不吃这一套。

    君芷寒抿嘴,她给君父顺气,却也带着劝慰小声说道:“父亲,跪一跪她也该知错了。叫她一直跪着反倒不好。”

    君俞抬眼,见君芷寒面上疲惫却仍旧为那逆女求情,心中酸涩:“皎皎,你受苦啊。”

    君母这次没有挖苦,她知道君芷寒确实受苦颇多,只是这孩子向来沉默,平日里有委屈从不向她倾诉,久而久之竟也要忘了她也不过就是一个孩子。

    君俞松了口:“叫她赶紧起来,进屋来给大娘子道歉。”

    君芷寒柔声:“不用她道歉了,把二娘子送回房去祛除寒气好好养养吧。”

    在门框处一直张望等候着的小丫头连忙应下就撒开了丫子跑去。

    君俞对那行色匆匆的小丫头嘱咐:“看好她!要是胆敢再去行忤逆之事我就打断她的腿。”

    “你说话也多少客气一点吧,你是皎皎的父亲就不是莺儿的父亲了吗?”

    君母受够了气,抬起身来也愤愤离开了。

    君俞看着君母离开,转头再见君芷寒的时候却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难过或是留恋。

    皎皎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年幼时候因为母亲偏袒幼妹而独自黯然神伤的小娘子。

    君俞心里说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滋味,他背着手想要叫君芷寒坐下,却在抬眼的一瞬先瞧见了她身后的小丫头。

    阿娇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正喜上眉梢呢。

    “这个丫头机灵,能护着你。就留在你院里,之后兰因回来了也能时时刻刻照应着。”

    君芷寒应下:“我是有这个意思的。”

    她沉思半晌,眼见君俞没有开口的打算,还是尝试着开口问道:“殿下那边。”

    君俞知道她心思玲珑,可又唯恐她知道的太多胡思乱想。所以干脆只是笑着摆摆手:“能有什么事?皎皎也不用这么操心的。你只要在家里好好休养着就行了。”

    君芷寒见他那般模样,也知道自己应该问不出什么事情来了。

    于是干脆应下:“朝堂中形势多变……父亲千万当心张家。”

    君俞叹气:“为父都晓得,只是现在我们在明他们在暗,难免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但是我儿也无需要太过担心,终是我浸淫朝堂多年,明哲保身就是了。”

    她知道父亲所谓明哲保身,担心之余却又不禁苦涩。

    父亲本不用这么拼着命跟那些世家大族斗力,只是因为想要她在殿下身边除了情分还有能力撑起的后盾可以依靠。他已经拼尽全力,只是他已经不再年轻,便是全力也已经衰老而无法撼动那些根植于朝堂中的深厚势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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