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陈氏见贵客乘车离开,急忙牵着自己的胖儿子前往正堂,拦住准备出门的姚原之和姚乐盈。

    “老爷,您可得为我做主啊!您不在家,这二丫头要翻了天!”陈氏扯着嗓子大喊。

    姚原之被她尖细的声音吵的心烦意乱。

    他皱起眉头问二人:“怎么回事?”

    陈氏没看出来这份不喜是冲自己而来,依然矫揉造作地捏着嗓子哭诉:“昨天这丫头吓着了聪哥儿,我让她跪下道歉,她居然不从!还百般威胁,要上街去吆喝,丢老爷的脸面。”

    姚原之转过头,拿手指着姚乐盈,厉声问:“你母亲说的可是事实?”

    姚乐盈拿自己的功劳垫底,不疾不徐地回答:“昨日我一心惦记着向父亲通报冰雹云之事,哪得功夫去吓唬聪哥儿?母亲怕不是误会了什么?”

    姚原之二话不说,“啪”一巴掌扇在了陈氏的脸上,怒斥:“我让你管好后宅,你竟一天拿这些家长里短来烦我。”

    陈氏挨了这一把掌,心头大惊,一向对二丫头不闻不问的姚原之,今日怎会维护起她来?

    她大声哭诉:“聪哥儿今日都被她晕在了池边,这不祥之人,老爷不把她打发到庄子上,竟还要维护她!我不活了!”

    姚原之气得吹胡子瞪眼,暴怒道:“你要死便去死!二丫头昨日帮我出谋划策,保住了今年的收成,今日又在王爷面前给我挣了大面子,你作为一家主母,好好看看自己该做什么!”

    骂完便拂袖而去!留下一脸凄切的陈氏拉着姚聪呆立在原地。

    姚乐盈没有跟着姚原之离开,而是冲着姚聪瞪大眼睛露出牙齿笑了笑,样子十分骇人。

    姚聪吓得立刻甩开母亲的手往自己的院子跑去。

    *

    炎炎夏夜,暑热难消,明月高悬,庭下如积水空明。

    各院窗门大开,想让屋内空气有一丝丝流动。

    姚乐盈悄然走进陈氏的院子,找到姚聪房间的窗户。

    她倚着窗朝里望去,嬷嬷在外间打着盹儿,屋内只剩姚聪一人呼呼大睡。

    于是她随手捡起一块石子,朝姚聪扔去。

    姚聪被石子砸醒,抬头四处查看,随即发现了窗前的身影。

    他定睛一看,姚乐盈清瘦的脸在月亮的银辉下显得十分苍白可怖。

    随着姚乐盈浅浅一笑,姚聪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

    姚乐盈转身跑出陈氏的院落,迅速回到自己破落的厢房,从床底下拿出装着苏可瑾嫁妆的包袱,将姚聪刺杀二姑娘用的匕首塞了进去。

    她背着包袱赶到后院的矮墙边,回首看向喧闹的院落,所有人都因为姚聪的惊叫而前去查看。

    她手脚利索地依靠院墙内的大树爬到了墙顶,二姑娘身体虽清瘦,但体重轻,负担也轻,正确发力竟让她轻而易举地翻到了墙外。

    而那棵树上端,萧徇楠的暗卫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幸好这二姑娘没有往上看,不然自己这盯梢的功力定会被同僚们嘲笑。

    他目送女孩朝黑暗的巷弄中跑去,犹豫着该不该跟上……

    姚乐盈躲在了城中一处小巷的杂物中,如今逃命,也顾不得许多,只能忍着不适,抱着膝盖,靠着旁边的水缸,睡上一觉。

    金乌冲破地平线,四散的日光爬上了姚乐盈的眼皮将她唤醒。

    昨夜她一直没有听到姚家出府寻人的动静,便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她顺手朝空中划了一下,今日晴,25℃~28℃,紫外线强,注意防晒伤。

    今天的天气预报看起来对她没有什么作用,她心里想着。

    她一路走一路问,终于找到了当铺,只见她从裙摆上撕下一块三角形的布,围在脸上,才走进去。

    当铺也对带着面罩的客人司空见惯,接触这行当的人,多少都有点不为人知的秘密。

    姚乐盈拿着自己换来的银两和铜钱,兜兜转转来到盛京最西面的客栈住下。

    想着在外等一天,看看姚府的动静,再去外祖家认亲,更加保险。

    为了低调,她只定了人字房的单间,包袱随身携带。

    晌午,姚乐盈身着素衣来到客栈大厅,找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小心翼翼将包袱藏好,点了两份小菜一壶清茶,静静等待来往的食客带来些许消息。

    大厅里,一位精瘦的中年男子冲旁边穿蓝色布衣的同伴开了口:“你们可知,城东富商姚家的二女儿,昨夜竟死于院内!”

    在座众人都向男子望去,谁不好奇富贵人家的秘辛呢?

    精瘦男子感受到大家的目光,更是来了劲:“说是姚家的二女儿,命中带煞,一出生便克死了亲娘,如今身子骨差,刚满十五就病逝了。”

    姚乐盈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后继续淡淡饮着,不时用余光瞥向男子那桌。

    蓝色布衣男子疑惑道:“姚老爷腰缠万贯,怎会请不来名医为女儿医治?”

    姚乐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精瘦男子赶紧辩驳:“别说富商家,哪怕是宫里,也有御医们束手无策的疾病。这姚二姑娘命里带煞,也不是大夫能解决的。

    依我看,这等扫把星,还是早日归西了好,免得留在世上祸害别人。”

    姚乐盈蹙起眉头,不悦地看向精瘦男子。

    随即又收起了目光,这番传言,想必是姚聪向父母坦白杀害亲姐后,这二人想保下姚聪而放出来的。

    此后她不用再受姚府庶女这个身份的束缚,倒是喜事;但二姑娘与她母亲此生被姚府所害丢了性命,姚府却还要给她们泼脏水,简直狼心狗肺。

    正当众人认为八卦到此为止时,一个光头男子冲了进来,坐在精瘦男子身旁,气喘吁吁地说:“城东出大事了。”

    精瘦男子不以为意:“不就是姚家二女儿病死了吗?你这消息不够灵通啊。”

    光头男子拿起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才又开口:“你的消息落后了,姚家去世的二小姐,生母竟是本届榜眼苏云谏的姐姐,现在苏家正在姚府门口讨说法呢!”

    精瘦男子摸着脑袋疑问:“这苏家,入京这么多天都不见去姚家要人,如今二小姐死了,却上门了,怕不是想讹钱?”

    蓝色布衣男子不同意这个观点,说得头头是道:“当朝榜眼,前程似锦,高官厚禄唾手可得,用得着败坏自己的名声来讹钱吗?”

    姚乐盈心中激动,无暇顾及食客们之后的话语。

    她知道了外祖家心里是有女儿和外孙女的,如今她不便在姚府周围露面,只待今晚,她就立刻去外祖家认亲!

    忽然门口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滚开!”

    大家噤声敛神,转头朝门外看去,只见一位身着粉色长裙的妙龄女子,一脚将跪在身旁的乞丐踹倒在地。

    乞丐站起身,一边的手臂和小腿都渗出了鲜血,女子却视若无睹,带着一众奴仆走进客栈。

    此女子唇红齿白,眉眼如画,搭配蹁跹衣袂和珍珠首饰,美得摄人心魄,姚乐盈突然明白了“人比娇花美,心比蛇蝎毒”的含义。

    “看什么看!谁再看,挖掉你们的眼睛!”粉衣女子的婢女抬起手,指着大堂里的客人们傲慢道,“我家小姐可是平宁县主,你们这些贱民胆敢逾越!”

    在场的人皆转过身,不愿理会这群人。

    谁知粉衣女子手下的男仆直接将最大桌的客人赶走,自己坐下,又让店小二为他门收拾清理。

    店小二面露难色,被赶出座位的客人也站在一旁不走,男仆不屑地讥讽:“不就是钱的事吗?拿着滚!”

    说完丢出两袋银钱。

    客人是平民百姓,不想惹事便拿着钱匆匆离开。

    见此情形,平宁郡主更是得意,旁若无人地高声宣扬:“今日楠哥哥与陈世子相约去马球场比赛,我要不要去给楠哥哥和陈世子加油?”

    露着三白眼的婢女恭维着:“县主打马球的技艺也十分精湛。”

    平宁县主骄傲地说:“那是当然。”

    姚乐盈隔壁桌的女子看不惯平宁县主霸道的行径,轻声跟同伴说:“在京城内,一个小小的县主,也就欺负欺负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在贵女聚会都排不上号。”

    这时平宁县主身边另一位男仆站起身,指着女子说:“县主,我听到她在嘀嘀咕咕什么县主,什么贵女的!一定是在说您的坏话!”

    平宁县主被男仆一挑唆,立刻怒目而视,气势汹汹地起身朝女子走来。

    还未等女子开口,她平宁县主就扯住女子的头发,疼得她呲牙咧嘴。

    全场立刻鸦雀无声。

    平宁县主下令道:“来福!给我扇!”

    然后将女子的头发向前一摔,差点撞到桌上的热茶。

    两个女子被吓得不敢动弹,而一旁告状的来福挽起衣袖,下一刻就准备左右开弓。

    姚乐盈眼下闪过一丝晦暗,起身喊道:“县主且慢!”

    平宁县主与奴仆一齐转过头看向姚乐盈。

    “你是何人?”平宁县主蹙起眉头,高声质问。

    姚乐盈恭敬地对她行了一礼,低着头说“回禀县主,民女只是一介草民。我是想告诉县主,这会儿午时快过了,马球场靠前的好位置不多,县主要看比赛的话,还是早些去比较好。”

    三白眼婢女在平宁县主身边吹着耳旁风:“县主,我们晚点去也无妨,将好位置的人赶走不就行了。”

    姚乐盈赶紧想办法反驳婢女的话,她张口就拍平宁县主马屁:“县主娇贵矜持,怎能做这等抢人坐席之事?再说了,县主比赛的好友看见县主在台下发生争执,也定会影响发挥。

    县主国色天香,妩媚动人,早早坐在观众席上,定会成为全场的焦点,为县主的好友赚足颜面!”

    平宁县主被姚乐盈哄得心花怒放,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她轻松地说:“那好吧,来福,收拾东西启程去马场。”

    然后又转头对女子恶狠狠地说:“今天就饶过你们,下次再让我遇见,定割了你们的舌头!”

    众人看着平宁县主离开,两个女子不断向姚乐盈致谢。

    人群中也不时传出“菩萨心肠”“女英雄救美”的称赞。

    姚乐盈只向二人道了一句“今后小心”便拿着包袱离开客栈饭厅,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本不想抛头露面,但事由紧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抱着包袱午睡了一个时辰,就起身收拾出门退房,好早些去苏府拜见外祖一家。

    路过前厅时,精瘦男子又坐在其间侃侃而谈:“今日飞扬跋扈的平宁郡主,在观看马球比赛后,整张脸开始泛红水肿,听现场的人说,那样子就跟菜市场的卤猪头一般。”

    大伙儿都笑出了声。

    精瘦男子评价道:“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举头三尺有神明,这种人自有天收。”

    姚乐盈当然知道会有此结果,今日气温不高,大家容易放松警惕,然而紫外线爆表,这个世界的人没有防晒霜,马球场靠前的位置没有遮挡,平宁县主娇生惯养,哪经得住这般暴晒。

    *

    月华如水,碧天如练

    大门上的牌匾刻着隽秀的“苏府”二字。

    姚乐盈走上台阶,深吸一口气,提起门环轻敲三下。

    木门“吱呀”发出绵长的声响,开门的下人礼貌问道:“姑娘您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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