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穹中黑云翻滚,声声雷鸣如猛犸怒吼。

    狂风骤雨向整个盛京袭来。

    朱墙黛瓦,飞檐翘角,皆隐匿进如墨的夜色中。

    闪电霎时将整个世界照得透亮,

    房间内的白墙上,映出匕首深深插入少女胸膛中的倒影。

    随后一声霹雳将少女唤醒。

    少女摇摇晃晃站起身,咬着牙将匕首一把拔出,心口的鲜血喷洒在了梳妆台和地板上。

    她松开手,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随后她捂着胸口,踉跄地朝床榻走去。

    很快,鲜血不再涌出,刀口竟奇迹般快速愈合,最终只剩衣上斑驳的血迹。

    少女面色苍白,呼吸疲软,四肢无力,仰卧在床榻上,接受着这副躯体如潮水般袭来的痛苦记忆。

    往昔画面尽数浮现于脑海,她轻握双手,阖上双眼,整理着这具身体原先的遭遇。

    姚乐盈,皇城富商姚原之二女,后宅三姨娘所出,生母陨命于产厄;府中上下皆知二姑娘无所倚仗,无不对其欺压辱骂;主母不喜众姬妾庶子,执掌中馈之时极尽克扣之能事,二姑娘孤苦无依,生活尤为艰难。

    其四弟姚聪乃姚原之嫡子,从小备受娇惯宠溺,脾性甚恶,因姚乐盈今日误伤他的玩物蛐蛐,竟持匕首潜入卧房,趁二姐不备之际痛下杀手。

    回忆戛然而止,她抬了抬手臂,好似躯体已不再疼痛,又轻抚上心口,伤口已经完全恢复,只留下一道凸起的疤痕。

    她缓缓起身,拖着瘦弱乏力的身躯来到衣柜前,将身上布满黏腻血红的衣衫换下。

    再次坐回床边,她摸着身下的被褥,紧蹙眉头,眸色深沉,回忆着自己来到此处的契机。

    她也叫姚乐盈,是二十一世纪的富家千金,天才股神。

    十五岁时,她将母亲给的十万零花钱投入股市,仅仅两个月便豪赚四万。

    父亲见此欣喜不已,大手一挥批下几百万供她投资。

    她又将钱投入股市,持有的股票一年多时间内连连涨停,在十七岁生日之时,她在股市的资产已经达到了两千万。

    生日当天早上,她左后背有些疼痛,但父母早已为自己准备了盛大的生日宴,为让父母高兴,她便隐下不适,照常参加。

    谁知宴会进行到切蛋糕的环节时,她眼前一黑,瘫软倒下。

    再度睁眼,便置身这笼罩在滂沱大雨中的古建里。

    看着满室狼藉,又抬眼望向窗外的瓢泼大雨,她心中呢喃:这大约是一场诡异而真实的梦。

    经过一番思想挣扎,她放下帷幔,侧躺下来,将薄被拉了拉,轻搭在身上,准备睡去,或许明日她就能从梦中醒来,回到现实。

    然而她刚闭上眼,脑中竟浮现手机上天气预报的画面,下方还附带未来六十日的天气走势图。

    她猛地睁眼,并脱口而出:“这是什么?”

    正当疑惑之际,帘外半空中却隐隐浮现出一些绿色的文字。

    她缓缓坐起,伸手掀开幕帘,探出身子,才见上面写着:

    【尊敬的用户,这是数字生命系统,因您在现实中的身体被判定为脑死亡,您的家人选择让您的意识在此小千界度完余生。】

    姚乐盈动作停滞,眸光失落,抿嘴沉默一阵,才张口询问:“那我在这里需要做什么?”

    【用现在的身份生活。】

    姚乐盈思索后问道:“如果我在小千界内死去呢?”

    【如用户死去,将失去数字生命,意识也会随之死亡。请珍惜家人为您创造的数字生命。】

    姚乐盈心有不甘,急急追问:“你是否会帮助我立足于这个世界?”

    【系统将实时为您显示未来六十日的天气预报。】

    姚乐盈向来严肃的面容,也不禁翻了一个白眼:“我在这里是天气预报的主播吗?”

    【请用户妥善使用此功能。】

    显示完这一排字,屏幕随即切换成实时天气和天气走势图。

    姚乐盈习惯性地伸手将屏幕往上一划,天气预报板面就收了起来。

    她垂手放下帘幕,平躺下来,拽紧被子,神情凝重地思索着。

    今后的路,想来是不好走。

    *

    翌日,天光亮起,鸟儿鸣声啾啾。

    姚乐盈悠悠起身,一阵恍然,她揉揉惺忪睡眼,随手在空中往下一划,天气预报板面显示:今日白天晴,32℃~35℃,夜间有冰雹。

    经过一夜的休息,她感觉自己的手脚恢复了气力,于是起身洗漱。

    打水的时候她发现,二姑娘的双手虽纤细修长,却十分粗糙,与她前生白嫩光洁的双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井水清凉,带走她额头和脖颈上的薄汗。

    对镜梳妆,镜中人虽面颊清瘦,却肤如新荔,眼若水杏,眉如山黛,唇红齿白,看得出是个美人。

    暗红的血液遍布厢房,带血的衣物被胡乱扔在地上,然而姚乐盈无暇清理这片混乱,因为向祖母请安的时辰已到。

    纤细的身影走出破旧的厢房,绕过清雅的亭台楼阁,穿过遍布修竹茂林的后院,小心翼翼走到家人聚集的姚老夫人院中。

    姚老夫人的住处称驻春园,如今正值盛夏,院内只剩郁郁葱葱的翠绿。

    嫡母陈氏和姚老夫人坐在主座上相谈甚欢,四位妾室分列两旁,十个子女恭敬地站在身后。

    陈氏看着不到四十,皮肤保养得当,仍有几分年轻时的风采,然而却是长眉吊眼,鼻边两道沟壑似的法令纹,看着十分不好相与。

    姚老夫人身穿灰色对襟长衫,头戴深灰色抹额,老态龙钟。

    姚乐盈没有出声,轻提裙角从侧门进入,沿着室内的边缘走入兄弟姐妹中静静站立。

    府内姬妾子女众多,没人注意到身量尚小的姚乐盈。

    她低头垂目,双手捏着自己的衣角,眼观鼻鼻观心,等待着请安结束。

    谁知内堂突然响起一声惊叫:“鬼啊!她是鬼!母亲救我!”

    姚乐盈惊吓抬头,只见一个肥胖的身躯冲主座的方向跑去,将陈氏撞了一个趔趄。

    仔细一看,此人便是昨夜用匕首扎死自己二姐的姚聪。

    姚乐盈心下不安,这“鬼”,莫非指的是自己?

    陈氏调整了坐姿,心疼地抱着自己的胖儿子,轻抚他的后背安慰着:“娘在,娘在,兄弟姊妹们、老祖宗都在,乖儿不怕。”

    姚聪将脸埋在陈氏怀里,偷偷转过来看了一眼姚乐盈,又快速转了回去,打着哆嗦道:“二丫头,二丫头是鬼!”

    姚乐盈心头一紧。

    陈氏一时面上挂不住,生怕被姚老夫人责备教子无方,只得赔着笑对姚老夫人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又将姚聪扶正坐在椅子上。

    姚老夫人被此事一闹,也顿时没了兴致,只道身子疲乏让陈氏打发众人先行离去。

    待姚老夫人一进卧房,陈氏就收起谄媚的面容,拉长着脸对姬妾庶子们傲慢命令道:“其余人都退下,二丫头跟我去兰园。”

    姚乐盈脑子一懵,心道不妙。

    果不其然,当她跟着陈氏进入兰园的客房,陈氏就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姚乐盈,语气中带着冰冷:“还不跪下。”

    姚乐盈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岂是说跪就跪?她没有妥协,而是挺直腰板,冷静问道:“母亲为何要我跪下?”

    陈氏见平时任人打骂的二丫头居然不听自己的命令,顿时发怒,将桌子重重一拍,眉毛一竖,威吓道:“你吓到聪哥儿,还敢不跪!”

    陈氏长相凶,嗓门大,当初把自卑的二姑娘唬的一愣一愣的;但姚乐盈见过世面,她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有理有据回敬道:“我一个大活人,四弟污蔑我是鬼,您不教育他,反倒是要我跪下,母亲这由头也不好好寻吗?”

    陈氏在后宅作威作福多年,没想到竟会被一个庶女顶撞,她气得面目狰狞,抬起手指着姚乐盈:“你、你竟敢不敬长辈!来人,给我拉下去杖责……”

    姚乐盈提起裙裾远离了陈氏几步,又时刻注意着身后的情况,眼中透着寒光,与陈氏针尖对麦芒:“今天母亲若是要不讲理,那我便去大街上将你我之事宣传一下,让街坊邻居评评理,只是父亲行走商场,事情闹到人尽皆知,不知会不会伤了父亲的颜面。”

    陈氏周身冒着寒气,冷笑着:“你以为你走得出兰园?”

    姚乐盈也回应一记眼刀:“除非我死,这事我总有办法让市井百姓知晓。”

    陈氏听到此处,明白今日姚乐盈是打定主意死磕到底,但转眼间,她便心生一计,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还敢拿老爷压我?二丫头,老爷要是把你当回事儿,我能将你打发到厢房住吗?今天我就让你知道老爷到底站在哪边。”

    姚乐盈也笑着说:“我相信世间万事逃脱不了一个理字,父亲岂能不讲道理?母亲莫要太自信。”

    陈氏听到这里,神色恢复了平静,优雅地坐上金丝楠木雕花座椅,刻薄地嘲讽道:“二丫头,你太天真了,要怪就怪你那不争气的姨娘,生了个不带把儿的就命丧黄泉。”

    姚乐盈不想再与这泼妇争论,只向陈氏微微欠身:“女儿告退!”

    也不理陈氏是否允许,直接转身离开。

    姚乐盈并未直接回到自己的厢房,而是踏着蜿蜒的小路,来到了姚原之的书房前。

    她抬手轻叩屋门,只听书房中回了一声:“进来。”

    姚乐盈提着裙摆来到姚原之桌前,见姚原之头也不抬,便微微欠身:“乐盈拜见父亲。”

    姚原之正拿着最近到手的房产地契在研究,抬头见到姚乐盈,一时竟记不起这人是谁。

    姚乐盈并未惊讶,只是面上带笑等待姚原之开口。

    姚原之思索许久,才记起这个已故三姨娘所生的女儿。

    他揣测姚乐盈此番前来,定是计较一些后宅琐事,便用不耐的语气问道:“有何事要跟我说?”

    姚乐盈向前一步,乖顺地说:“父亲,我近日研习书卷,看到民间关于天气的谚语说‘云顶长头发,定有雹子下’,又说‘天有骆驼云,雹子要临门’。”

    姚原之听她并未提及后宅之事,便放下地契,认真听着。

    姚乐盈瞧见姚原之开始好奇,就看着姚原之的眼睛继续说:“昨夜风雨交加,我今天起床后随意观察了一下天空,发现远处似有比较厚的云朵,隐隐有积聚成驼峰之象,而那处正是咱家佃户耕作之地,若真有冰雹,定将损失惨重。父亲此番是否去指挥一下保护作物?”

    姚原之听到“损失”二字,不由皱起眉头,忧虑地询问:“此话当真?”

    姚乐盈摇摇头解释:“女儿只是看书上这么说,想着爹爹为家中赚钱不容易,特地来与爹爹商讨。”

    商人重利,姚原之最在乎的便是自己各个产业的收益。

    他站起身来回踱步,随后又停下来再一次确认:“你说的可全是实话?”

    姚乐盈继续福身回答:“书上记载的农俗谚语,想必是千真万确。”

    姚原之仔细分析,口中喃喃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去准备,就算没下冰雹,也无甚损失;若不去,下了冰雹,今年的努力就功亏一篑。”

    他打定主意,大步流星去到前院快速集结了数十位壮年家丁,立刻动身前往城外,并告知门房自己今晚不回府了。

    等陈氏从后院带着自己的好大儿匆匆赶到书房告状时,姚原之早已离开。

    姚乐盈在房门外冲母子二人粲然一笑,随后信步上前,专门从姚聪身旁路过,并低下头对他说:“今晚我要老天爷用冰雹砸死你!”

    陈氏眉头一皱开口骂道:“你这小贱人说什么!”。

    姚乐盈却扭着腰身惬意离开,对身后跳脚的陈氏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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