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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曾经以为车祸这种事情离自己很远,它们仅存在于电视剧里,或者是新闻里。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推搡身上的男人,只记得一向稳健有力的双手颤抖的不成样子。

    她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大声大声的呼唤他,只依稀记得嗓音是凄厉的,甚至是难听的。

    江舒行的脸惨白,仿佛全身的血液都从体内流出,淌了满地。

    她看清他被鲜血浸透的刘海儿,衣服更是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只剩下红。

    刺目的猩红。

    酒驾司机当场死亡,他扭曲的尸体就躺在不远的地方。

    路人帮忙叫救护车,因为怕车辆爆炸,他们七手八脚的试图把林晚棠和江舒行解救出来。

    在上面的江舒行是最先被抬出去的,骤然得以大口呼吸的林晚棠,肺子传来千疮百孔的疼。

    当路人腾出手来解救她,她起身,发现自己除了几处擦伤之外,半点事都没有。

    连最基本的骨折都没有。

    如果在车祸发生的瞬间,江舒行没有不顾一切的扑向她,护着她,他根本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医院的走廊是肃冷的,一尘不染的地砖反射着天花板上的灯,她蹲在地上,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慌乱之中,她无措的摸索着身上,最终找到上衣口袋里的手机。

    手机屏全碎了,和她一样满目疮痍。

    有路过的病人看到她,全被吓得不轻,更有好心的护士要帮她叫医生。

    她每次都惨白着脸色,扶着墙面摇晃站起,用那比厉鬼还要沙哑难听的声音说:“我没事,这些血不是我的。”

    等热心群众逐渐散了,她依旧靠墙蹲着,用双臂抱紧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有脚步声朝这边匆匆忙忙的靠近,转头望去,不由自主的起身。

    因为蹲的太久,脑袋发晕,眼前一黑,及时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

    “舒行,舒行呢?”江夫人问出这话时,已经泪流满面。

    同行的江婷婷紧紧搀扶着母亲,江天客努力稳住心神,却难掩声音中的颤抖:“晚棠,到底怎么回事?”

    林晚棠艰难的把事情始末说一下,江婷婷红着眼眶捂住嘴:“天哪。”

    “所以舒行没来酒局,是跟你在一起对吗?”江夫人半靠在江婷婷怀里,高跟鞋似乎难以承受她的重量,她快要站不住了。

    林棠晚张张嘴唇,被江夫人的憔悴刺到了双眼:“是。”

    一向清冷的白天鹅,被骤然降临的噩耗打击的支离破碎,大朵大朵的眼泪铺在脸上,江夫人没有嘶声力竭的嚎叫,而是猛地扬起手。

    林晚棠一动不动。

    但耳光没有落下,因为被江天客及时挡住了。

    “你冷静一点,这只是个意外,你迁怒她干什么?”

    江天客语重心长的劝,江夫人是半点都听不下去:“如果儿子没跟她在一起,如果儿子来酒局了,就不会遇到酒驾司机,就不会出车祸,就不会躺在里面抢救!”

    “妈。”江婷婷哭着说,“医院里不能大吵大闹,哥一定没事的。”

    江夫人痛心疾首,眼见着小护士端着两包血浆,步履匆匆的冲进抢救室,江夫人终于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江天客和江婷婷手忙脚乱的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又是叫人又是掐人中,江夫人总算清醒几分:“我哪都不去,我就在这里等着。”

    当猩红的“手术中”灯牌熄灭,江天客和妻子迫不及待的起身迎上去,林晚棠也起身,但她没有靠近,只远远站着。

    医生走了出来,边摘口罩边说:“暂时脱离生命危险,转进重症监护室了。”

    江夫人再次泪水绝提。

    医生还分析了,幸亏乘坐的车质量好,不然人当场就没了。

    江天客问:“能不能转院?”

    医生果断说:“开什么玩笑,病人现在很虚弱也很危机,不可能转院。”

    江天客朝医生道谢,明知进了ICU病房是不能随意探望的,但他还是问了,不出所料,医生再次严词拒绝。

    夜幕再度降临,这一天一夜,宛如经历了一生一世那般漫长。

    全家人彻夜不眠。

    明明看不到人,但江夫人还是守在外面,寸步不离,江婷婷怎么劝都没用。

    直到天色渐明,江夫人始终没合眼,眼睛因为流泪太多肿的像核桃,瘫坐在长椅上一言不发,颓废的仿佛老了二十岁。

    江婷婷实在熬不住,坐在一旁垂着脑袋睡去。

    同样彻夜不合眼的林晚棠,跟江夫人相视无言,谁也不说话。

    一旦有医生或者护士经过,江夫人都会条件反射的起身,抓着对方问“我儿子舒行怎么样了”。

    后来她不问了,因为得到的答案千篇一律,毫无价值。

    但她依旧起身,如果医生护士通往别处,她就坐回去,如果进了江舒行所在的重症监护室,她会脸色煞白的在走廊上走来走去,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出流。

    这便是母亲。

    林晚棠眼眶发红,这一夜,心脏宛如在油锅里煎炸。

    她去附近便利商店买了瓶鲜奶,递给承受着万千折磨的老母亲:“夫人,您喝点东西吧,不然身体撑不住。”

    她得到了江夫人怨念丛生的瞪目。

    “你离我远点!”江夫人冷冷地说。

    林晚棠迟了几秒,才缓缓将牛奶收回。她又从兜里拿出包饼干,递出去:“要不吃点这个吧,也能补充体力。”

    江夫人的视线从饼干落到林晚棠的脸上,疾言厉色:“没良心的东西,从我儿子被送进去到现在,你掉过一滴眼泪吗?”

    林晚棠默不作声。

    江夫人怒不可遏:“他因为跟你在一起出了车祸,他现在半死不活的躺在ICU,你却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还有心情喝牛奶吃饼干?为什么进去的不是你!!”

    林晚棠浑身一颤,无力的双手垂下去,才几百克重的饼干险些拿不住。

    被吵醒的江婷婷吓了一跳,忙不迭起身拽拽母亲:“妈,您怎么能这样说呢?”

    然后转头看向林晚棠,被林棠晚惨白的脸色吓到:“你没事吧?我妈是太着急我哥了,她不是那个意思。”

    江夫人激动道:“我说错了吗?你看她那副薄情寡义的样子,江家待你不薄吧?你怎么这么冷血!”

    “我儿子宁愿放田家鸽子,也要跟你在一块,你们什么关系我猜得到!他现在因为你生死不明,你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吃吃喝喝?”

    “不然要怎么样?”

    有生以来第一次,她跟夫人顶嘴了。

    “不吃不喝不睡觉,然后就一直哭吗?哭有用吗?如果眼泪能治病,我现在立马哭给少爷!”

    她不再“乖”,不再“听话”。

    她甚至胆大包天的走上前,将手里的牛奶和饼干硬塞给江夫人:“把自己折磨病了,也找个病床躺一躺,指望先生和小姐一边照顾你,一边照顾少爷。等少爷醒来的那一刻,告诉他,他妈妈也病倒了,让他在重症监护室好好担心担心,对吗?”

    江夫人的神色宛如泰山崩塌:“你!”

    她想动手扇耳光,却没有多余的力气抬手,她哪怕站着都需要江婷婷的搀扶。

    林晚棠不再理她,也不理任何人,独自回到墙角处蹲下,双臂抱膝。

    在江婷婷三番四次软磨硬泡的劝说下,江夫人终于肯离开医院,短暂的回家休息一晚。

    林晚棠摇头,谁来劝都没用,她只是淡淡的拒绝,声音并不大,语气也不强势,却叫别人难以再开口多劝。

    她饿了就吃,渴了就喝,累了就躺在不锈钢长椅上睡。

    整整三天,穿着那件被鲜血浸透的旧衣,寸步不离。

    直到第四天,从医生口中得知江舒行情况好转,林晚棠这才松开紧绷着的那口气,身心俱疲的回一趟家,把自己清扫清扫。

    再返回医院时,江夫人独自站在走廊,出神地望着窗外。

    同样收拾好自己的江夫人,又恢复了往日大家闺秀的端庄。那一身名贵的旗袍,衬托出她豪门贵妇的气质,婀娜娉婷。

    林晚棠走到她身边,轻声叫人。

    江夫人并未看她,却说:“我怀他的时候,正巧遇到流感,我自己那么不幸运的中招了。当时我就害怕,我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只求生下来的孩子健健康康的。”

    “后来舒行出生,是一个重量七斤半,活泼又健康的孩子,哭声嘹亮,连护士都说从未听见这么大嗓门的哭声。全家人都很高兴,他爷爷更是断定,将来孩子一定大有作为。”

    “舒行是江家的独子,唯一的继承人,全家都对他溺爱有加,除了他父亲。”

    “这是当然的,培养继承人自然严格一点,他也争气,比起天客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今年也二十六岁了,其实早在他上大学的时候,我跟天客就帮他物色门当户对的女孩儿了。”江夫人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意有所指的看向林晚棠。

    林晚棠眼观鼻鼻观口,说道:“他的身份,婚姻对象很难自己做主。”

    “你懂就好。”江夫人站的累了,踩着高跟鞋原地活动两步,“晚棠,你十岁到我家,这么多年一直表现的很乖巧很懂事,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其实江舒行出车祸的事儿,不能怪你,但我没办法不迁怒你。只要想到他是因为跟你在一起才……”

    江夫人嗓子发紧,没能继续说完,深吸了口气才道:“如果他乖乖的来田家酒会,这一切就不会发生,我做不到不怪你。”

    林晚棠低声说:“对不起,夫人。”

    江夫人摇摇头,扶着椅子坐下。

    缓了一会儿后,她重新挂上清冷淡漠的表情,语气并不严厉,却不容拒绝:“我不管你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及时折损,到此为止,明白吗?”

    林晚棠深深看着她。

    江夫人:“你毕竟是江家养大的,这么多年也有感情了,我会给你一笔钱……”

    “夫人。”林晚棠叫住她。

    江夫人抬头。

    “江家养我十几年,培养我成才,我一辈子感恩戴德。如果再胡搅蛮缠少爷,我就是恩将仇报的白眼狼了。”林晚棠轻笑一下,“您放心,我跟少爷早在去年就分开了,我们之间没有关系了。”

    “是么。”江夫人半信半疑。

    “我会离开的。”她知道江夫人不放心,当然,她压根儿没打算回江家。

    林晚棠:“只是……”

    “什么?”

    林晚棠抿了抿没有血色的嘴唇,说:“能不能让我等到他出重症监护室,我再离开?”

    江夫人默了几秒,道:“可以。”

    **

    林晚棠穿上鞋套,戴上一次性外科帽,换好探视服。

    幽静的重症监护室里,各种治疗仪器的滴答作响被无限放大,尽管戴着口罩,她依旧能清楚的闻到消毒液味。

    林晚棠走到床边坐下,捡起床上人的手握在掌心。

    他的指尖夹着血氧仪,转头看向心电监控。由心跳画出的曲线,真是这世上最美丽的曲线。

    他悄无声息的躺在床上,连高傲的刘海儿也温柔的垂下来。

    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和肆无忌惮,难得的安静和柔顺,像一只玩得累了,趴在阳台打瞌睡的猫。

    林晚棠情不自禁伸出贴着创可贴的手指,小心翼翼的触到江舒行冰凉的脸庞,只一下就缩了回去。

    忽然,沉睡中的人眼睫颤了颤。

    林晚棠心一惊,下意识起身仔细看。

    昏迷中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林晚棠不由自主的靠近。

    江舒行的眼睛半阖,虚弱的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漆黑的瞳孔一点一点凝起聚焦,他的声音很微弱:“小晚。”

    林晚棠将自己放低一点,双手握住他的手。

    他的呼吸清浅,欣慰的笑了:“你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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