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芮妍发现，他吃东西的样子相当斯文。即使是觉得好吃，也会小口小口地品尝，而不是风卷残云。

    看上去……倒是很养眼。

    沈月蘼用投掷动作将空碗丢进垃圾桶里，然后看着手中的竹签陷入迷茫。

    姬芮妍轻笑出声，这只狐狸看上去不太聪明啊。

    与那个承诺护她一辈子时势在必得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她倒也没对某人的业务能力表示怀疑，而是继续大方道：“我知道有一家冰粉巨巨巨好吃，要不要尝一尝？”

    这次沈月蘼没有拒绝，“嗯”了一声，随她进了一间卖甜品的小店。

    小店装修得很少女，四面墙壁涂成粉色，上面还用各色的颜料画满了彩虹，小猫小狗等可爱的图案。

    一眼看上去就是女孩子很受用的类型。

    沈月蘼默默低着头，显得有些局促。

    他一只千年的狐狸精，为什么会跟着小姑娘去吃甜品？

    思索片刻，沈月蘼在想应当如何委婉地拒绝。

    姬芮妍却已经先一步下单好两份玫瑰荔枝冰粉。

    “这个是他们家的招牌，不是很甜，很好吃的。”

    “嗯…”他闷闷不乐地应着。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冰粉是手工做的，所以上的速度并不快。两个人便随意选了个桌子坐下来。

    姬芮妍觉得有必要趁这个时间和沈月蘼好好聊一聊，好对这个青丘来客多几分了解。

    她想了想，先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有工作吗？”

    “工作？”对于人类，能够赚钱的事情应该就是工作吧，于是他答：“算命。”

    算命？姬芮妍对于算命有着刻板印象。她一直觉得这种行为与招摇撞骗无异。

    看着姬芮妍不自觉蹙起的眉，沈月蘼只当她是对自己的“工作”有疑问，于是认真地解释道：“旧时人们以龟甲与蓍草卜筮，后有周易，记载八卦、六爻等诸多算法。”

    “大众熟知一些的，上有占星，下有五行，远到奇门遁甲，近到生辰八字，都可一探天机。”

    姬芮妍听着很玄乎，不免多了几分好奇：“那你是用哪种方法？”

    沈月蘼很谦虚：“算命三分靠算，七分靠猜。我全凭感觉。”

    ？

    她正想再问，服务生已经端着两碗冰粉走到面前。

    于是，姬芮妍默默将问题咽了回去，在心里给沈月蘼树立了一个江湖骗子的形象。

    貌美如花的江湖骗子，这个设定倒也新颖。

    但她真的是误会沈月蘼了——狐狸本就不似人类般迟钝。它们五感发达，能凭借细微变化卜算未知，这些都不是稀奇的事。

    沈月蘼大概猜到小姑娘在胡思乱想，却并不戳穿，只笑笑不言。

    冰粉上的几片玫瑰散发出淡淡花香，让他心情很愉悦。不知怎么的，他想起曾经住过的洞口前那几朵无名小花。

    沈月蘼舀了一勺冰粉细细品尝。花香，伴随着荔枝的香甜在口腔弥漫。

    在天气刚暖的春天，冰粉的凉意很是沁人心脾。

    吃完小吃，又逛了一些女孩子爱去的地方。

    沈月蘼面无表情地全程跟着，除了抬头看看天，便是紧盯姬芮妍。

    偶遇大胆的女生来要微信，沈月蘼也表现得颇为淡定。

    “我没有微信。”他甚至连微信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姬芮妍看向他，眼睛里多了一丝怜悯。知礼守礼的狐狸精，最终还是与当代社会脱轨。

    沈月蘼不明所以，但也不关心。

    *

    日落西山，天色渐暗。

    当时间指针停在了六点半时，远处已经有人家升起了明灯。

    姬芮妍不似白天那般欢快，表情变得有点蔫。她很小声地嘀咕：“天黑的好早啊。沈月蘼，我怕。”

    沈月蘼感受着她的紧张情绪，声音不似平日般清冷。

    他轻声道：“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听到这句安慰，姬芮妍心绪稳定不少，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们走吧。”

    于是，沈月蘼将她带到一个空无一人的小巷，扶住她肩膀的同时，念了个诀。

    她竟觉得自己如同腾空，脚底轻飘飘的。

    下一秒，两人便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楼道。

    这是腾云驾雾还是瞬移术？不真实感又一次袭来。姬芮妍暗想。

    楼道里的灯感应到来人，散发出不算强烈的橘黄色灯光。姬芮妍顿感熟悉，一下子确定这就是自己的小区。

    不过，却并不是自己家那层楼。

    ——因为本该在自家对面的位置，没有贴满广告的门，相反，干净如新。

    “1503”的门牌映入眼帘，清晰得有些刺眼。

    “这是，我家楼上？”姬芮妍顿感脊背发凉。

    那音乐盒与钢琴声的来源，便是自己家正上方那间屋子。

    沈月蘼应着，尝试性地伸出手，准备开门。

    门不出意外是锁着的。

    姬芮妍正想问怎么办，就瞧见他不知从哪掏出两张符纸，一张贴在了钥匙孔所在的位置上，一张贴在门的正中央。

    沈月蘼闭眼片刻，将食指与中指并拢，两指悬浮空中，化指为兰。

    贴在门正中的符纸纹丝未动，而贴在钥匙孔处的符纸却忽然燃烧，顷刻间化为齑粉。

    门，竟自己打开了！

    姬芮妍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试探性地询问：“进去吗？”

    她自己都觉得这好像废话。

    沈月蘼轻抿薄唇，并不作声，却向后退了两步，意味很明显。

    姬芮妍见状，将门拉开大一点的空隙，一股寒气随之扑面而来。

    “里面好冷。”她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沈月蘼只得继续抽出一张黄色符纸，以手为笔，迅速写了一张净符，让她随身携带。

    姬芮妍连忙将符放在贴身的口袋里，果然再感觉不到冷意。

    “有人吗？”她明知故问地冲里面喊了一句，见没有回答，才放心地伸出了脚。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好习惯，反正她还未进门便很自觉地放轻了脚步。

    即使屋内没有人。

    “多有冒犯了。”姬芮妍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也不知道那些东西能不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