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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会·下

    虞挽和纪念都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纪念并不在乎这些人怎么想,之所以没有任何动作,是因为他在等虞挽做出决定——是选择上去打招呼,还是装作没看见。

    显然对面也是在做权衡。

    说来讽刺,自打她不再遮掩穿衣打扮上的个性后,同事们的态度有了巨大变化。

    从前她不爱凑堆,他们认为她孤僻不合群,提起她满口都是对边缘人的可怜,现在她依然我行我素,这群人却开始对她小心翼翼,觉得她不好招惹。

    果然人都是看碟下菜。

    不过,她和李姝琳撕破脸是一回事,和陈雯以及其他人的同事情分是另一回事,无论怎么说都在一起共事,打个招呼还是应该的。

    虞挽率先走上前,陈雯等人立刻挤出笑容,像是之前没有犹豫似的。

    “纪念,虞挽,你们也来看展啊?”

    “好巧,要是知道你们来,昨天我们约人的时候就叫上你们一起了,是吧?”

    “对呀对呀。”

    “纪念正好有赠票,就来看看”,虞挽说完顿了顿,看向纪念,然而后者专心盯着她,没有要补充或搭话的意思,她只好自己继续:“我们已经逛完了,里面人挺多,你们快进去吧。”

    “这么着急走,是要去——”

    站在最边上的李姝琳呛了一声,还未说完就被陈雯扯住,顿时不乐意道:“我又没说什么?”

    她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来,陈雯使了个眼色,把她推到另一个女同事怀里,对虞挽打哈哈:“既然人多那我们得赶紧进去,你们去玩吧,我们就不打扰啦。”

    虞挽和颜应下,准备和纪念离开,走出大门前,隐约还能听到李姝琳抱怨的声音。“你们不也觉得她是狐媚子吗,为什么不让我说……”

    她停住脚步回望,几人已经拽着气呼呼的李姝琳远去了,虞挽眼中泛起凉意。

    纪念皱眉,“你们关系一直这样?”

    “以前没撕破脸的时候,只能算互相看不上”,虞挽简单概括,“现在撕破脸了,恶语相向也不稀奇。”

    纪念眉心紧缩,似乎在思考什么难解的数学题,看得虞挽不自觉翘起嘴角。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呗,你那脑瓜子清清爽爽,能想出什么来?”

    纪念:“……”

    林萧,你骂人越来越高级了……

    “在上大学之前,我的女性缘一直不是很好,冷眼碎语都算好的,造谣传谣的都有。”虞挽走在路上,回忆到。

    其实一开始,没有那么明显。

    大家都没长开的时候,哪家的小孩儿不是粉雕玉琢一团可爱?

    直到小学的一次手工课,老师让男孩儿们把制作的小花和女孩儿们制作的小树互相交换。班上21个男孩儿,21个女孩儿,不多不少,每个人都能拥有一个小伙伴赠予的礼物。

    一个男孩儿举手提问:“老师,我可不可以送给自己最喜欢的同学?”

    老师笑着应允,于是男孩儿走出座位,把自己的小红花送给了虞挽。

    又有一个男孩儿问:“老师,可是我也想送给虞挽同学。”

    老师依然温柔和蔼:“那你就要问问虞挽同学,愿意和谁交换礼物啦。”

    在他之后又有几个小男孩儿提出想和虞挽交换礼物。

    到最后,她的桌上摆了13朵红花。

    下课前,虞挽捏着自己的小树局促地望着老师,老师却没功夫管她,那些没有得到花的女孩子们,纷纷哭了起来。

    那个年纪,并不知晓什么是攀比,她们只知道虞挽总是会分走最好的,没有人喜欢被落下,于是没有被选择的女孩儿们,团结在一起,先一步孤立了男孩儿们,当然也包括“罪魁祸首”虞挽。

    而那些男孩子们,同样觉得自己无辜,他们只是按照老师说的,把小红花送给最喜欢的人,不是吗?

    虞挽是他们最喜欢的女同学,可是如果和虞挽玩,就不能和其他人玩,那么他们也是不愿意的。

    毕竟,那个时候的“喜欢”还是一个归类在友谊范畴内的单纯定义。

    后来升了初高中,大家对两性关系有了懵懂的概念,虞挽突然就变得受女孩欢迎了,因为只要和虞挽在一起,就能受到男孩儿们的关注。

    虞挽本人越高傲,男孩儿们为了打听她的喜好,就越会换着花样捧她的朋友,至少在外人看来,这些女孩儿也成为了花团锦簇中的一员。

    这就是仅仅存在于青春期的,不可言说的小心思。

    虞挽在这些朋友身上吃了两三次亏后,慢慢学会了分辨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

    当时她的内心没有现在这么强大,做不到和人虚以为蛇,所以她很快和那些假朋友断绝了来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过上了独来独往的校园生活。

    “那你的学生时代,就没有过真正的好朋友吗?”纪念插嘴。

    “有倒是有过一个。”

    “有过?”

    “等一下,先点菜,边吃边说。”

    虞挽把包扔进火锅店橙红色的皮质沙发里,顶着纪念急切的眼神,悠闲地扫码点菜。

    “你就不能把话说完吗?”纪念无语凝噎。

    “吃饭要紧,你怎么那么八卦,牛丸吃不吃?”

    纪念嘴角抽了抽,声音弱了不少:“吃,再来两份虾滑。”

    虞挽埋着头嗤了一声,等全部都点好之后,手机反扣在桌边,很快又陷入回忆。

    高一时,确实是有个同班的姑娘待她很好。

    对方坐在她后桌,戴一副玳瑁眼镜,眼下有些雀斑,头发是自来卷,就算低马尾扎得紧紧的,还是会有一两缕小卷毛从额前鬓边悄悄冒出来,

    他们都说‘她’是个平平无奇的姑娘。

    普通的身材,不起眼的样貌,没有动听的声音,成绩也不出彩,但虞挽却觉得‘她’有很多闪光点。

    譬如,‘她’虽然有雀斑,可是皮肤光滑得像鸡蛋,又譬如,‘她’有一个配音爱好,而且配得非常好,比电视上的明星还好。

    再比如,‘她’虽然年级排名一般,可是理科格外拔尖,只要一分班就能冲进前五十。

    ‘她’还很善良,学校里的流浪猫都认识‘她’。

    ‘她’会绕远路上学,只因为虞挽说想吃‘她’家附近的早点,‘她’是虞挽高一一整年的快乐来源。

    那么好那么好的‘她’,依然因为和虞挽做朋友,收到了多于常人的关注和恶意。

    她们不止一次地听到诸如“绿叶红花”“陪衬”“和虞挽站在一起显得更丑了”的说辞。

    最初几次,虞挽非常紧张,生怕‘她’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可‘她’每次都开朗笑笑,不放在心上的样子,甚至会阻拦想要追上去讨说法的虞挽。

    次数多了,虞挽就以为‘她’是真的不在乎。

    高一接近尾声的时候,学校贴吧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帖子,标题为“市2中校花和她的丫鬟”,首楼是十几张偷拍照片,照片里两人走在一起有说有笑。

    帖主毫不客气的点评她们的长相、身材,给她们打分,下面的评论一楼高过一楼,藏在网线后面,写下污言秽语,偶有一两个声音反驳,也会被攻击上头的人误伤。

    虞挽和‘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帖子高挂在贴吧首页,课间同学们都在悄声议论。

    ‘她’虽然难堪,但还是对虞挽说算了,要考试了,不必在意这些闲言碎语。

    “那不是很好吗?‘她’很强大也很成熟。”

    虞挽看了纪念一眼,摇摇头正色:“不对,没有人天生具备笑对恶意的能力,就算有,这也不是人们作恶的理由。只可惜大家总是对受害者提要求。”

    看到帖子的当晚,虞挽就趁晚自习去找了老师,老师虽然不知道谁是贴吧管理员,但答应会处理,让她们耐心等一等,于是虞挽告诉‘她’帖子会被撤下来,两人都很高兴。

    也是因为高兴,放学后她们决定一起去吃关东煮,在关东煮的摊位上被几个外校生截住,推推搡搡问两人是不是就是2中的“校花”和“丫鬟”。

    虞挽记不得当时自己是什么反应了,只记得‘她’突然脸色惨白地后退,最后扔下虞挽慌不择路的逃跑了。

    后来虞挽才知道,那群外校人里,有‘她’暗恋了多年的男孩。

    人们之所以能面对恶意泰然处之,只是因为没有触及到他们真正在意的东西。

    就这样,虞挽来之不易的友谊,最终也被摁进了泥里,之后的高中两年,虞挽都极度厌恶“花”这种东西。

    “所以你们就决裂了?”纪念神色凝重地追问。

    桌上的浓汤滚开了,咕噜咕噜冒着热气,隔着这层雾白色的水汽,纪念的脸也不太真切,好像有些心疼和难过,虞挽不确定。

    她取出捞勺,把锅底里烫白的肉捞出来,一勺分给纪念,一勺分给自己。

    “贴吧出现帖子的时候,已经快期末考试了,涉及分班,我们无暇顾及其他,等到考完试帖子也被删除了,学校不愿意闹大,没有去揪背后发帖的人,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们没有吵架,因为我们都清楚,做错事的是别人。我们只是自然而然的,随着分班走散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人生是单程旅途。”

    虞挽眼中晦暗,她没有说的是,即使分了文理班,即使不在一层楼,她依然常去找那个女孩,只是有些东西呀,一旦在人心里产生了,双方再如何掩饰都做不了假。

    人和人的离散,总是猝不及防。

    她不喜欢沉溺于过去的事,对她来说无论好坏,所有发生过的事都是经历,造就了现在最好的虞挽,更何况,她后来也认识了许秋芙这样的奇葩。

    她喝了口饮料,“吃啊,愣着干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纪念食不知味地扒了两口,一副想说什么又苦于不善言辞的样子,虞挽笑了,“怎么,出国四年,中文退化了?”

    纪念皱着眉憋了半天,最后吐出一句干巴巴的、不像是安慰的安慰:“没关系,我也从小就长得凶。”

    虞挽哼哧直乐,说:“原来你知道你脸臭啊,你刚来的时候,每天的脸比茅坑还臭,好像所有人欠你钱一样。”

    纪念眉心拧成小川字,没有反驳,很明显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形容。

    “所以你以后有事,可以找我,跟我说。”他平铺直叙到,顿了顿,又补充:“没什么事也可以。”

    虞挽的笑声静了静,看着低下头去吃饭的纪念,他有一副优越的皮相,从眉梢到鼻骨,像是炭笔画出的线条,桀骜而张狂。

    然而此刻,他半搭垂着眼帘,酱碟里的一片肉涮了不知多少遍。

    如果虞挽再稚嫩一点,她一定读不懂这个大男孩笨拙的好意,也一定不会注意到他流露出的淡淡羞涩。

    他说自己也不面善,其实是在说,他不怕被误解,不怕被伤害,所以他愿意在她身边,做她的朋友。

    25岁的虞挽,听过海誓山盟的誓言,听过缠绵炙热的情话,自认为足够清醒成熟,但22岁的纪念,心软,嘴硬,顾左右而言他。

    一颗热乎乎的心拐弯抹角地捧上来,准确地将虞挽击倒在地。

    于是她半站起身,伸长了手,无视扑在脸上的滚烫热气,轻轻揉了揉纪念的头,感受着他有些扎手的硬发,柔声道:“滴,通过好友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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