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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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br>名称由来

    野:殷商城池分类

    《尔雅》:“邑外谓之郊,郊外谓之牧,牧外谓之野,野外谓之林。”

    栖:居住

    《山海经》:江山之南栖为吉。<hr size=1 />

    </div>  第一节

    记得有一天,父亲久违地回到家中,我这样问过他。

    那时我刚进入稚子学不久,大概四五岁时候的事。

    我正用纸牌叠成牌塔,一走神本就不稳固的牌塔塌下来,散落在餐桌上。

    “茹不知道吧?我在琼际山上可不算呆着夜里。”

    父亲从桌上的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拿着笔的右手放在交叠的手臂里。向我投来慈爱的目光。

    那双无时无刻透露和蔼的褐色眸子,是我即使回到现世,身为父亲也希望成为的模样。

    “难道琼际山上天不会黑?”

    “不是哦,那是日照水晶的功劳。”父亲轻笑着说。

    “是说头上这个东西吗?看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啊?”

    我抬头看着挂在房顶上的光亮,由于过于明亮,忍不住虚眯着眼睛才看清楚。

    那是一大块透明的长条棱锥状的水晶,看起来像精细打磨过一样。

    “茹,那次看见过家门外的景象吧?”

    父亲从未严厉的斥责过我。唯有那一天我趁父母亲不注意打开家门。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把我拽回来,那是第一次听见父亲用警告的语气呼喊我的名字。

    “什么都没有啊,一片黑漆漆的。”

    “影子呢?”

    “影子?没看出来。” 我摇摇头。

    父亲挥动右手,桌上的文件自动归纳成一沓,随着父亲眼睛的移动,文件从餐桌上飘浮到半空中。

    “你看,一般影子离物体越远,影子边缘就会变得越模糊对吧?”

    “我想起来了!那天门外影子的边缘看起来就像被刀子切开一样。”

    “没错,”听到父亲的赞同,我自豪地咧开嘴笑起来。

    “与普通的影子相比,实在太不自然了对吧?”

    “所以…晚上出去就会被黏在影子上面吗?”

    我歪着头问道,脑海中浮现出老鼠不小心踩着粘鼠板上动弹不得的样子。

    “不是,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

    父亲把文件落回桌面,细眯着眼睛有些玩味看着我,“人会…直接消失掉…”

    我不自觉得屏住呼吸。

    “不…不会吧?那人去哪里了?”

    父亲的右手抵着下巴,像是在众多记忆中找到确切的答案一般。

    “唔,不知道。不过事务司填写失踪原因都会用‘入墨’这个词。”

    我心中突然蹦出一个想法,试图向父亲确认。

    “那也就是说,那些‘入墨’的人不一定是去世了对吧?”

    “可是,回不来的人和去世的人有什么区别?”

    父亲看着有些严肃,小声呢喃着,我有些听不清得身体向前倾了些。

    “咳哼!”

    一旁正在备课的母亲突然咳嗽一声,望过去时她正在对父亲挤眉弄眼。

    “母亲你怎么了?”

    “没事,喝水呛着了而已。”母亲笑道。

    父亲的手又交叠在一起,微笑着前倾身体离我更近了些,神情又显出一派朝气的样子。

    “不过只要在日照水晶的光照内就不会有事。”

    受到这种希望的氛围鼓舞,转眼我就把刚才的紧张抛诸脑后。

    “半夜黑漆漆的谁会出门啊?”

    “当然是不自觉的小马虎啦。”

    父亲带着笑意越是盯着我,我的心里越对那天偷偷打开家门的自己嗤之以鼻。

    脸上不自觉升起一股温热,有些气恼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不管怎么样,是日照水晶救了我们的命。”

    我使劲点点头,由于太过用力脑袋有点发晕。

    “茹,学校里应该已经讲过日照水晶的故事了吧?”

    “嗯!第一节课就讲啦。”

    傍晚时分,朦胧的睡意让我的意识变得模糊,之后父亲又说了什么,已经记不清。

    只是相比起稚子学里学到的故事,父亲所说的“会吃人的影子”,将恐怖的黑夜具像化万分。

    以前父亲从来不会和我讲恐怖故事。

    那天我被着实吓得不轻,半夜惊醒就再也没睡过去。第二天回想起来心中不住有些生气:

    为了安定,为什么非要依赖恐惧来警告我们?

    直接将黑夜作为禁忌,从原始的本能中舍弃对黑夜的渴望,不是更好吗?

    不过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两天父亲又回来了一趟,带了好多魁桃糕,

    我吃着甜滋滋,心里也甜腻腻的,什么愁什么怨全都抛在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日照水晶的故事,将在我各个学习阶段会被不断重述,不断进行学习。

    仿佛要将日照水晶的恩惠与黑夜的恐惧一并深深刻入记忆里。

    后来在暨成学校,我们学习到相比稚子学更加详实的日照水晶故事,在这里我做一下介绍。

    日照水晶的故事

    这是发生在大概两千多年前的故事。

    从前这里是神明的花园,因为即将离开凡世,一心想创造出继承者来照看这片土地。

    神明用莲花创造出两名后人,一名少年和一名少女。

    在临走前告诉他们:“待我走后,我的肉身会留在这里,它会给你们带来永生的财富。”

    少女谨记神明的遗言,为了保护神明的身体,作为神官守候在神殿前。

    少年为了给不断增加的后代留出更多的栖息空间,决定到山下生活。

    五百年过去,山下已经演变成一个有一定规模的城邦,长生的少年,开始显露一个缺点。

    少年太骄傲了,作为城邦的首领,开始把一切都不放在眼里。

    村子里如果有和他意见不同的人,少年便会嘲笑他们的愚蠢,甚至开始嘲笑世界的伦理,以及创造他的神明。

    傲慢,埋下灾祸的种子。

    终于有一天,一根白发引起少年的注意,从这时开始少年不断出现衰老的迹象,皮肤开始褶皱,声音开始变得低沉沙哑。

    少年沉湎过去的自己,决定上山去寻找当年一起诞生的少女,想看看她是不是和自己一样。

    少年回到神殿,看见少女与千年前别无二致的容貌愤怒不已。

    少年本想进入神殿,却被少女用神力震得跌下楼台,再三叮嘱少年不要忘记神明的话语。

    愤怒,成为纷乱的温床。

    少年回到村子里,开始向人们灌输自己的意志:

    少女夺走了自己的长生,下一步将夺取村子里其他人的寿命,只有拿到神明的身体才能终止这一切。

    恶意的谎言,开始让愤恨无边蔓延。

    村民唯恐丧失自己的性命纷纷加入抢夺神明身体的行列。

    在少女浑然无觉的情况下,少年带领健硕魁梧的村民再次上山。

    试图劝阻村民的少女反被刺死,绑在又粗又长的木桩上,火把点燃的甘草将她化为灰烬。

    少年见到神明的身体,兴喜若狂。走出神殿就高高举起,向村民展示这丰硕的收获。

    旺盛的欲望,终将衰落彻底终结。

    村民举着火把欢呼的同时,少女灰烬投下的黑影与每个人脚下的影子快速连接。

    一滩黑墨状的液体包裹他们的身躯,将他们拖进脚下的影子里。

    待到村民被吞噬殆尽,影子朝少年穿梭而去。

    少年抱着神明的身体冲出影子的围困,黑影又从四面八方涌来,他走投无路。

    只好钻进半山腰里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

    没过多久就走到了山洞的尽头,看着眼前这个巨大的空腔,少年由衷地感到绝望。

    奇怪的是,少年手中神明的身体开始消散,周围的岩壁开始迅速生长出透明的晶体。

    待神明身体消失殆尽,整个山洞空腔都散发着太阳般强烈的光芒。

    黑影退回到山洞外面,少年意识到这是神明给予他最后的恩典。

    至此每到黑夜,吞噬村民的影子就会不断向山下的村子蔓延,直到在黑夜中与每一寸土地融为一体。

    至此,在少年的号召下,为了抵挡黑夜的侵袭,村子里挨家挨户开始放置神明的身体化作的水晶。

    第二节

    写到这里,无数回忆随即蜂拥而来,几乎无法遏制,我还是从孩提时代开始叙述吧。

    一如现世中“日出岛”已经考证的结构,和月由中野与外野构成,同心圆之间是连接海湾的水道。

    环形水道内的区域被我们称作中野,中心的庞大建筑,就是“日出岛”上那座小山包称为环城。

    而外野又分为四个扇形片区。

    坐落中野东边的是粮食作物主要种植地稷野;冶金工艺最为成熟的是位于西面的粟野;与海岸线交汇,以渔业为主的滨野;在稷野和滨野之间,是广袤无垠的农牧地带歧野。

    我家住在距离琼际山最近的桃野,由四千多人口组成二十四个栖。

    由于是内陆,除了当地的教育工作者和事务司的工作人员外,其余成年人从事的大多是与琼际山有关的工作。

    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云杉,他的父亲就是一名石匠,每年都会好几次往返于琼际山亲自采矿。

    雕琢成精美的雕塑后,拿去事务司去置换自己想要的东西。

    事务司坐落在六栖的位置,在桃野的中心地带,由中枢院的成员组成。

    是为了方便各野之间的贸易,处理野中各种事物而设立的机构。

    如果有人来桃野旅行,或是桃野的人想去其他野,都可以提前和各野事务司申请,被安排到当地人家里借住。

    不过按照历法,不管是离开桃野,还是去琼际山,以上福利都不适用于小孩子。

    为了保证小孩子的安全,稚子学毕业前,我们都不允许离开所在野范围内。

    然而在桃野的生活并不无聊。

    由于每个栖都设置有各种不同的娱乐设施,以至于童年时光不管去到哪里,都会有无尽的新鲜感。

    直到我遇见幼时另一位玩伴伯益,我的生活开始对外界有了更多的向往。

    伯益比我和云杉大上一岁,经常穿各种鲜艳花色的长袄,衣角下摆总是灰尘尘的,看着有些邋遢。

    那时他比我高一个脑袋,有些壮实,脸上倒干干净净没有瑕疵。

    说起话来一句话说完,总是发出上扬的尾音。

    或许是对这里大片的桃林已经看得腻味,伯益对于窥探桃野以外的景色由衷着迷,对未知的一切都好奇得紧。

    一开始他带着我们去到离十六栖最近的绿植迷宫。

    入口处是精心修剪的对称草垛,两相围绕着中央的莲花水池。

    再往后看去,两面高耸的绿墙伫立在那,中间空出一扇大门的距离,作为迷宫的入口。

    里面错落地设置有六座高高架起的木桥,刚好高过房屋的屋顶。

    站在最高处,能摆脱周围茂密树木的遮挡,看见远在中野巍峨耸立的环城。

    环城的顶端极其狭窄呈方形结构,整体呈现三角形屹立在那里,随着日光的照射流露淡黄泛白的墙面。

    再想看得远点,伯益就把我们中年纪最小的舜月扛在自己肩上,让他告诉我们看见了什么。

    起初舜月总是被伯益突然举到肩上的行径,吓得鼻涕横飞。

    不过到后来,舜月也不怕了,还时常主动叫伯益背着他到处走。

    小个子的舜月走起路来脚步很轻,跳起来也轻,每次伯益都能轻而易举地接住他。

    玩起来不亦乐乎。

    不过小孩子的身高总是长得迅猛,没过多久舜月的身高,就足够去九栖的大型乐园坐过山车。

    最高的地方估计有三层房屋那么高。

    只不过听着过山车上无数人歇斯底里地尖叫,并不是所有人都乐意去玩。

    为了调动我们所有人对过山车的热情,伯益花费了不少心思。

    一会儿在我们玩球时无比热切地呐喊助威;一会儿我们玩累了,又在一旁端茶送水。

    每天一有机会就在我们耳边模拟过山车呼啸的声音,还编关于过山车的好玩段子来逗我们开心。

    问他怎么不自己去,他总说大家不在他就不想去。

    可能是被伯益怂恿得无可奈何,连最沉稳的呈安也开始说服我们,要不陪他坐一次。

    最终看他一片赤诚,我们勉为其难参与进来。

    尝试之后,未知的恐惧逐渐被消磨。

    我们也玩得起劲起来,坐上一遍一遍。然而伯益却被吓得不轻,在最高处愣是没睁开眼睛。

    然而即使他害怕得不得了,他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叫我们陪他去。

    见他害怕又不甘心的可怜模样,我们只好耐着性子陪着他又坐了几次。

    慢慢地他也适应过山车的冲击,在最高点即将俯冲时,他挣扎着睁开双眼。

    我转过头看向他,伯益眼里映射出犹如日光般耀眼的光亮。

    不过,我们第一次看清整个和月的风景,已经是伯益和呈安在稚子学的最后一年。

    经过伯益和呈安的游说,我们被家人允许和他们一起去往桃野的边缘,二十四栖外的田野。

    那里有一处高高隆起的土丘,因为中间伫立着一棵大腿粗的魁桃树,被附近的小孩子称为一木丘。

    伯益带着我们径直走到正对一木丘的田野间,有个女孩子正高高举起右手向我们示意我们过去。

    等到我们走进田地间没有铺砌石砖的土路,她向我们跑来,兀自站到我们一群孩子中间。

    边在我们面前转着圈环视我们,边大方地打着招呼。

    她叫宫叶,是伯益认识的朋友。有一头齐下巴的黑色短发,皮肤略微晒黑,不掩五官精致。

    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友善质朴,露出两排大白牙。

    去往一木丘的路上,宫叶跑在我们最前面,带着我们跑上一木丘的最高处。

    一只手拍了拍眼前的魁桃树,在原地撇开腿骄傲地笑着,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这棵魁桃树,比我生得还早呢!”

    坐在一木丘上环视整个和月尽是一派平和景象。

    眼前的水田仿佛几面硕大的镜子,照映低空经过的飞鸟。

    从一木丘看去,桃野居住区的房屋被无数河道蜿蜒包围,河面上分布着不停轮转的水车,供应桃野各户人家所需的电力。

    再往远处望去,环城在夕阳下落成巨大的三角形剪影。

    城下原本碧蓝的大海,淡金的波纹中闪烁白光,成群的飞鸟盘旋着向远处飞去。

    这附近的田地,一直由宫叶的父亲负责,农作时,他经常会到一木丘来歇息。

    他经常身穿绣有飞鸟花纹的褂子,裤管及膝附着些许泥巴,在田里干活时看来时分稳重,一见到我们整个人都热络起来。

    他口中经常哼着当时我们听不懂的语言,像是吟唱自然的乐曲,能与随风拂过青草地时沙沙的声音完美融合。

    我正专注地听着歌声,伯益忍不住好奇地问:“叔叔,你在唱什么呢?”

    宫叶的父亲笑眯着眼,“这是和月的古语,再过不久你们也会学的。”

    话音刚落,宫叶清了清嗓子,也像她父亲一样哼唱起来,颇显稚嫩。

    “宫叶怎么已经会了啊?”

    她骄傲地仰着头,“父亲早教我了!”

    宫叶和他父亲又开始哼唱小调,一旁的伯益咿咿呀呀地也跟着唱起来。

    走音得厉害,宫叶停住歌声大声笑道,话里有些许嘲讽的意味,“伯益,你唱歌不如不唱得好。”

    伯益不服输得冷哼一声,“我偏要唱!”

    他继续哼唱没多久,见没人理会他,自己也听不下去似的,逐渐没了声响。

    不多时,宫叶和她父亲又开始哼唱,刚好夕阳夕下,将房屋沾染得泛黄,在石板路上落下长长的缩影。

    她父亲的歌声随着泛黄的天空开始变奏,伴随桃野响起催促我们回家的乐曲,相互融合,形成一首我们听不懂的歌谣。

    宫叶也安静下来,看着父亲唱歌的模样格外出神。

    人一旦触碰到为之向往的未来,就会对以后产生更加旺盛的期待。

    自那以后,我们不约而同地一下课便跑去一木丘。

    宫叶和我们不在一个稚子学,每当我们到那片水田,就会看见她已经站在那里。

    她嘴里虽然抱怨着我们速度真慢,却一如既往和我们一起去向那方天地。

    待到初时黄昏,太阳正要下山,遍布桃野的广播就会响起熟悉地韵律。

    是类似萧和石琴演奏的音乐,按照现代语言翻译,是一首称作“薄暮”的曲子。

    每个野通往中野的水道都有一座连通桥。

    靠近中野的岸边运转着几座大型水车,就是为了专门供应各野广播所需要的电力。

    这时正值初夏,万里无云。天气已经有些炎热。

    我们正在玩一个人蒙着眼睛抓其他人的游戏,约定好“薄暮”响起时结束。

    “该回去了!”有人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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