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念

    谁知,唐瑾说完,施无病的脸色竟一点点白了下来,瘫坐在凳子上不说话了。

    唐瑾对吴缕道:“没什么要说的了。纤纤,我们快把他送走吧,看着烦人。”

    施无病道:“你以为,我偷这些钱囊,全是为了自己么?”

    唐瑾抱着双臂盯着他:“哦?”

    “你知不知道……”施无病猛地抬起头来看她,“那些人……那些人!他们有的人连家里病重的老母都不顾,却还要来看博戏下采?我偷他们的钱,偷错了吗?”

    “那你偷了钱还不是自己花?说得好像自己很高尚一样。”唐瑾翻了个白眼。

    “谁说我要自己花?”施无病对她怒目而视,“我偷了他们的钱,是会还给他们真正有需要的家人的!”

    “哦,那你告诉我,你偷她的钱干吗?”唐瑾极为淡定地道,将目光转向了坐在不远处等待着的朱棉。

    “这……”施无病一时语塞,“我也没管那么多,看谁在围观直接全偷了……”

    “挺厉害啊。”唐瑾嘲讽道,已经站起身来了。

    “看来唐照员外说的还是有道理,我有时候行盗……的确莽撞。”

    “你说谁?”唐瑾听到这话,身形一僵,死死地盯着施无病。

    “我说……唐员外。”施无病本来都打算放弃挣扎了,却没想到自己喃喃自语的一句能激起唐瑾如此大的反应。他略一思忖,对啊,这两个姑娘是青龙剑派的,若是青州人士,大概听过唐照员外大名。

    唐瑾深吸一口气,拼命使自己冷静下来:“你与唐员外……有何交情?”

    施无病虽不知道她与唐照有何关系,但看来她暂时是不会想着要送自己去官府了。他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搞不好能有什么转机呢?于是便道:“哦,这个说来话长。”

    八年前,施无病曾错偷唐照托镖局运送的珍宝赝品,为着这事,还让那群镖客与路任尔纠缠了一番。最后,他们恰巧下山历练的青龙剑派弟子们提出协助镖客们找出盗贼,却于一处林中让施无病走脱……不过,那件赝品,施无病终究是还回来了。路任尔得了清白,他们也未再管此事。

    可他们不管,镖局却不会不管——那毕竟是唐照所托之物出了差池,就凭唐照在青州当地的威望,他就算不追究,镖局也会给他个交代。最终,施无病被扭送至唐府,镖局发话其听凭唐员外处置。

    令施无病也没想到的是,他叔父施存善,竟是唐照的旧识。

    “我——唐员外结识的人,还真不在少数。”唐瑾听到这里,喃喃自语道。

    “啊,那是。唐员外官府、江湖两道通吃,任谁也要卖他几分薄面。”施无病谈及唐照,语气中带上了钦佩之情。

    吴缕忍不住看了看唐瑾,后者目光流动,盯住施无病,道:“接着说。”

    一问才知,原来,唐照幼失怙恃,唐家祖上基业被虎视眈眈之时,若非有其母与邻里,只怕他连命都难保得住。一次被心怀叵测之人所雇用的刺客追杀之时,正是无意碰上的施存善出手相救,他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影子”施存善早年大恩,唐照永生难忘。故而当得知施无病是施存善的侄子时,他也感慨世事易变。唐家祖上便富庶一方,施存善救下唐照之时,曾劝诫他多念民生之多艰,勿要被富贵迷了双眼、因布泉失了善心。而当遇上施无病时,他也将他叔父曾说过的话告诉了他,惟愿其能劫富济贫,勿要因心中贪念污了“影子”侠名。

    “后来呢?”吴缕忍不住问道。她瞥了唐瑾一眼,后者垂着头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后来?后来啊,唐员外就把我放了。”忆起故人,施无病也有些恍惚,“唐员外真是青州富户首善、一世英名……可惜了……哪像你们!”

    他话锋一转,瞪着唐瑾道:“小丫头片子油盐不进,跟你们简直谈不了话。”

    吴缕不动声色地道:“你再骂?你知道她姓什么?”

    施无病道:“管你姓什么。随玉皇大帝姓张么?”

    “不,”唐瑾缓缓抬起头来,“我姓唐。”

    施无病心中“咯噔”一声,想到了什么,急急问道:“你与唐照员外怎生称呼?”

    “那是先父。”

    “哐当”一声,施无病猛地站起身来,茶馆的凳子被他带翻在地,引得几人侧目。

    好一会儿后,施无病才脸色发白地指着唐瑾说道:“你、你是唐璟华?”

    “正是。”唐瑾听他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便道,“你知道我?”

    “唐员外故去后,我曾打听过……”施无病摇了摇头,叹道,“不料,今日在三秦得见你……唐小姐,之前多有得罪。你就算要送我去官府,我也不说什么了。”

    “罢了。”唐瑾摇了摇头,“令叔父既是救过先父,我怎好意思?”

    施无病把凳子扶起,坐下去叹息了几声,又问唐瑾道:“唐少侠,你们怎么会在三秦?”

    唐瑾便道是受剑派之命前来办事,未与他详言。施无病点点头,此时已全无方才与唐瑾针锋相对的跋扈气焰:“是了,青州如今……是有些难。三秦是个容身之处,至少如今是比青州安全得多。你们不若等青州安稳了,再言回去。”

    唐瑾想道,这是什么话?这样一来他们岂非成了苟安避祸之徒?施无病此人虽为施存善之侄,又袭其名号,可言谈话语间却无传言中“影子”那股子无畏的侠气。但碍于他叔父脸面,她不好再直言怼他,只一笑而过,不愿再与他多言。

    “师父。”徐淮进了内室,来至榻前轻声唤道。

    徐闻缓缓睁开双眼,他如今已是须发尽白、形容枯槁,连下榻的力气都难有了。

    “江寒。”徐闻一开口,喉咙里的痰便跟着一进一出地响。昔日青龙剑派一派之掌门,如今缠绵病榻,与普通的暮年老人无异。可尽管如此,他那灰白的发丝还是在弟子们的帮助下打理得一丝不乱。

    “今日……可有动乱?”他声音极低,要徐淮凑近他唇边才能听得清楚。

    听师父如此问,徐淮心中一阵酸涩,柔声道:“师父不必忧虑,有弟子在,您尽可安心养病。”

    徐淮自被徐闻收为内门弟子以来,便是被当作未来的接任之人来教导培养的。他如今虽只在弱冠之年,却已能接过徐闻的担子,护佑青州一方安定了。

    他与徐游是马不停蹄地从百越回了青州,回到青州之后,又是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每日里既要对抗仍在青州的魔族之人,又要与其余门派保持联络。可即便如此,他与徐游还是会每天抽出时间来看望病重的恩师。

    只是,不知道还能有几日了。百草堂对于徐闻的病情,并不乐观。

    “贺前辈。”

    “嗯,你来了,坐吧。”

    唐瑾依言坐下。

    “先告诉你一件事吧,”贺璇道,“你那位崂山剑派的朋友经药堂医治后,病情已好转许多了。”

    唐瑾起身来,施了一礼:“多谢前辈。”

    贺璇又道:“今天专门请你来,想必你也能猜到是什么事。”

    “青龙剑灵?”

    “正是。”贺璇道,“我接下来要说的,可能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听了,会觉得担子很重。”

    “无妨,您说吧。”唐瑾道。

    “我这些天来遍寻医术上相关的解决之法,发现,你这种情况,已经不是寻常的医治能够解决的了。”贺璇道,说着,她站了起来。唐瑾见状,也便站起身来,可贺璇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坐下。

    “您的意思是?”

    “也怪我医术不精。如今,我也只找到了一种方法。而且想通过这种方法逼出青龙剑灵,需要你自己来完成。”

    “是……什么?”唐瑾见她神情严肃,不由得有些紧张。

    “拿上青龙剑,去中州黄龙山五行锁处,方能解决。”

    “这……”唐瑾心头一震,“五行锁所封之物非同小可,我怎能因自己一人而置天下人于危险境地?”

    “别急,”贺璇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只是说让你去五行锁之处,又没说让你解开它。要知道,那地方的灵气,自是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更不必说还与青龙剑灵有极大的相通之处。况且,”她顿了一顿,“你最好还是把这事放在心上,不然,你知道你最后会有什么下场吗?你体内的剑灵会强行冲出回归青龙剑,如此一来,你会被生生撕碎。”

    唐瑾闻言,脊背一凉。她稳了稳心神,道:“前辈,青龙剑在药堂,已快满七七四十九日了吧?”

    “是。”贺璇点头,“这毕竟是你们青龙剑派之事,且如今青龙剑又关乎天下人安危,我不好随意置喙。该告诉你的,我已经告诉你了。四十九日一到,要携青龙剑回青州,抑或去中州,还需你与你们剑派自行商定。”

    唐瑾沉思片刻,缓缓道:“我知道了,多谢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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