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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梧桐

    宴潇带辩论队离校的这段时间,邱羚经常代替他参与博弈社活动。

    虽然邱羚对此几番提出疑问和抗议,但梁祁沐显然跟着陈韶把不要脸的精髓学了个十成十,连博弈社最尊崇的理性都不要了,问就死缠烂打,不惜豁出脸卖惨争宠。

    邱羚明显吃软不吃硬,对此完全没有办法,反正也不爱上课,有时就应下来了。

    比如这天,天气晴朗的春日傍晚,正值周天——边望南给老师当苦力去了不能见她,所以邱羚在宿舍里睡了一下午,忽然就被梁祁沐拉去参与博弈社团建——出去吃火锅。

    她打着哈欠晃悠到正门门口,抬眸方看见一树梧桐。

    正门这边是初中部的地界,她平时从离进德部最近的南门进出,许久都没来过这边,没意识到梧桐树又到了开花的季节。

    她正抬头发呆,走在前面的梁祁沐忽然停了下来:“大家先坐。”他同众人说道,“等个人。”

    邱羚没太在意等谁,她和大半个博弈社都不怎么熟。所以她只是站在梧桐树下沉思,在温柔的春风和清新的梧桐花香间,她忽然想起了宴潇。

    这几天辩论队一直在准备决赛,决赛辩题是“痛彻心扉的感情,更应该淡忘/铭记”。他们抽签抽到了应该淡忘的正方,邱羚帮忙做了一些反方的立论发给他们做提前准备。

    这场辩论的准备时间很紧张,整个团队在高压之下不眠不休地搜集资料、准备稿子。所以刚洗完澡接到宴潇电话时她很茫然,还以为遇到了什么难点需要攻克,擦着头发坐到书桌前翻开本子,晃着笔问:“怎么啦?你说。”

    电话那头的宴潇却只是沉默了下,然后低声问:“如果是你,你选择什么?”

    这句话是他俩聊天时最常说的,潜在含义是:“抛弃辩论、大众、角度、思辨,你个人的选择是什么?”

    邱羚感觉有点好笑:“这是谈这个的时候吗?宴队。”

    随后又立即反应过来:其实是的。

    辩论之中个人经历是很好用来抓共情的“事实事例”。但在这个辩题里,让一中这群孩子去谈“痛彻心扉的感情”几乎是好笑的,他们还没到痛彻心扉的年纪。又大多是天之骄子,平时张扬肆意,连“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忧郁都少有。

    即便是天才如宴潇,在刚见到这个辩题时,脑袋里首先想到的,也只有邱羚的那篇《生长痛》,还有梧桐下发呆的她。

    “我啊……”在喑哑片刻之后,邱羚清亮的嗓音缓慢回答,“我会选淡忘,痛彻心扉的痛苦永远新鲜,它就永远痛彻心扉,永远让人无法承受。”

    宴潇站在活动室阳台,深夜的春风显得有点萧索。

    邱羚听着风声,歪着头说:“回屋吧,宴神,听说省会今晚降温。”

    当夜果然下了暴雨,不过酽城和四周地区的春天永远都爱喜怒无常。几日过去,今天又已然风和日丽了。

    正门校门忽然大开,一辆校车行驶而入,在梧桐树下停住,一行人从车上吵吵嚷嚷地走下来。

    直到这群人朝邱羚涌来,后者才后知后觉这是回校的辩论队。

    “邱队!”领头的陈韶凑上来问道,“你是来接我们的吗?”

    “并不是哦。”邱羚已经反应过来梁祁沐是在等谁了,诚恳而无辜地说道,“我等你们宴队,然后去吃火锅。”

    “啊?!”辩论队众人闻言果然都抱怨起来,其中还夹杂着些“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的大逆不道发言。

    只是邱羚已经习惯他们把两大领队形容成“爸妈”了,没怎么在意,抬头看刚下车的宴潇。

    宴潇作为校草着实实至名归,作为领队他不需要穿校服,便穿了件天蓝墨绿撞色拼接的复古港式衬衣,带着清隽的少年气。在一树紫色梧桐花下更显出脱俗的气质来。

    他大概本来在车上看书,一手拎下行李箱,另一手分隔着书页。鼻梁上还架着那副无边框眼镜,被带队老师叫住说话时微微颔首,身量和俊逸的侧脸像一道水墨般的风景。

    这是邱羚第一次看宴潇穿校服班服以外的衣服,第一次发觉这个人的外在的确令人赏心悦目。

    恰是因为刚才察觉,所以她看得格外明目张胆,直到身边人因此使过眼色笑出声来。她才轻咳两声反应过来,朝着宴潇招招手:“宴队,去吃饭啦!”

    宴潇看了她一眼,朝着领队老师颔首示意了下,然后拖着行李箱朝这边走来。

    辩论社众人还在耍赖不肯走,直到邱羚保证了回头个人奖项颁完也吃饭,这才忽悠走了一群小鬼。

    宴潇同几个和他告别的辩论队选手颔首致意,拖着行李箱停在她面前,然后低声问:“吃什么饭?”

    邱羚微微一愣。她站在花坛边上,比宴潇高两个台阶,闻言歪头看他的眼睛:“祁沐没告诉你么?”

    宴潇微微摇头:“他只问了我还有多久到学校。”

    邱羚这才松了一口气,确认自己没有闹出乌龙,随口解释:“博弈社聚餐,在等你……”

    她本欲抬起头来,却忽然发觉这个平日不多见的角度很新鲜。她可以看清宴潇熬了几个大夜后有些泛青的眼底,还有他向下生长的长睫,垂眸时打出一片极其暧昧的阴影。

    真是离谱……邱羚在心里嘀咕:为什么呀,这家伙今天有点好看过头了。

    她的忽然缄默有点让人奇怪,宴潇抬眸看了他一眼,神色的眼眸刹那间冲淡了低眉顺眼时的温柔。

    邱羚被看得心头一梗,还没来得及说话,梁祁沐凑过来拍了拍宴潇的肩:“走吧,饿死了。”

    宴潇点了下头,风没有由头而起,繁花摇摆交错,他抬眸看了一眼,然后朝校门口处转身。

    邱羚从花坛上跳下来,建议道:“把箱子存在门卫处吧。”

    宴潇闻言顿了一下,最终却摇了摇头。

    邱羚啧了声,小声嘀咕:“还挺仔细。”

    周天门卫处来往人员又杂又多,但总不至于众目睽睽下搬个别人的箱子走。邱羚相当不解,但走在校外的陡坡上还是伸手道:“那我帮你拿书吧。”

    “好。”宴潇把手里拿着的书递给她。

    邱羚接过来,把首页的书签夹进被宴潇分隔开的书页里,然后随手翻了翻。

    是一本博尔赫斯的诗集,邱羚在初中最爱诗歌的时候尽数读过,有别的最爱的诗人,故而谈不上全然的喜欢。所以她抿了抿唇,刚要无聊地合上书页,忽然发现一点墨迹的标注。

    是宴潇惯用的墨蓝色笔记,画着一行话:“一朵玫瑰正马不停蹄地成为另一朵玫瑰。”越过一行他大概并不理解的话,继续画了一句“你也是曾失去的每一个自己。”

    一侧用隽永的笔迹写着:“要变成一百只蝴蝶。”

    邱羚:“……?”这是宴潇写的吧,她怎么看不懂这个理科脑家伙写的话了。

    宴潇的这句注释应该是取自里尔克的《玫瑰集》:“要变成一百只蝴蝶,才能读完你全部的书页。”

    邱羚对这句话印象很深,但写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宴潇是博尔赫斯死忠粉?她为此狐疑地看了宴潇一眼,感觉有点不符合他的气质。

    大概是她在后面太沉默,正在和梁祁沐说话的宴潇侧头看了她一眼,对视上她古怪的神情后有些疑惑。然后他看见邱羚手中敞开的书册,神色微微一顿。

    他伸手拿过书,递给背着包的梁祁沐:“你装着。”

    趁梁祁沐往包里塞书的时候,宴潇慢行一步,走到了邱羚身边。

    邱羚不太喜欢夹在两个人中间走路,刚要快走两步,听见宴潇轻声嘱咐:“走路不要看书。”

    她闻言怔了下。她向来不喜欢人管她,要不是宴潇语气平淡温和地不像是管人,她肯定要瞪他。如今她还在琢磨那两句诗,闻言只是撇嘴应了声“哦”。明显失察,没看见宴潇看向她时踌躇神色。

    辩论社众人很快随着包的车到了预定好的火锅店,邱羚认识的人不多,故坐在梁祁沐和宴潇中间。

    她同宴潇聊了半天之后的辩论社课程安排,还没聊出个所以然,就被梁祁沐哼哼唧唧的无理取闹打断了。

    “邱羚,邱姐!”他笑着给她倒酸梅汤,“暑假来不来我们瑔城玩。”

    瑔城是他们省省会,是梁家兄弟的老家,同时宴潇梁祁沐边望南她们数学竞赛的夏令营地点。

    邱羚对去瑔城玩不感兴趣,但还是点头:“我回头应该要去带辩论。”

    “那太好了。”梁祁沐笑道,“我带你玩。”

    “哪能玩啊。”邱羚叹气,“你问问宴队带辩论多忙。”

    “是么?”梁祁沐疑惑地看向宴潇,“你昨天不还去书店了?”

    邱羚闻言咦了声,也看向宴潇:“我怎么不知道,什么书店啊,书多么?”

    宴潇在二人的注视下丢失了一块毛肚,一边捞一边回答:“挺多的。”

    “当然多啦,复数空间,瑔城网红书店,进去要提前预约的。”他说完之后朝看过来的宴潇耸耸肩,无辜道,“你几个月不发一条朋友圈,我看见了当然印象深刻。”

    邱羚闻言也转头看宴潇:“难道你还真是个爱看书的?”

    在邱羚眼里,宴潇的文学素养实在堪忧,大概还没她小学看的书多。

    “……不是。”宴潇总算捞起了那片毛肚,在二人的目光中喑哑半晌,最终还是解释道,“去……给你买了礼物。”

    “给我?”邱羚微微一愣,“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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