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然愤然将肩上的银针扯出，丢在地上。
“有毒？这又毒不了我，将军何必费力。”赵然揉了揉被扎过的肩。
他跟着赵崇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几年前被赵崇送到赵别身边当卧底，却被赵云端折磨得不行，不是拳打就是脚踢。
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回了赵崇身边，这两次任务都被赵云端坑得不行。
“你别浪费我的银针！”赵云端捡起地上的银针，放回发簪里，又狠狠踢了赵然一脚。
赵云端问：“赵崇的消息可真灵通，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要回月州的？”
赵然沉默不语。
赵云端又踹了赵然一脚。
“狗腿子。”赵云端斥骂。
傅明也的脚步声渐近，赵然立马拉过赵云端，挡在自己身前。
赵云端看着傅明也追到此处，他行动慌乱无比。
“放开她。”傅明也抬起长剑指着赵然，身形踉跄。
“别过来！”赵然拖着赵云端后退一步，呵斥着：“你再走一步，我就掐死她。”
傅明也立马停住，目眦欲裂。
“放开赵云端，我跟你走。”傅明也说，“你们使的剑是军造的，赵崇的人，来抓我更有用不是吗？”
其实赵然压根不认识傅明也，但听他的话中意，倒来了不少兴趣。
“你有什么价值？”赵然问。
赵云端默默抬肘，撞了一下赵然的胸膛。
不等赵云端威胁赵然，傅明也便坦白说：“我能让赵崇如愿以偿。”
“当真？”赵然松了松掐住赵云端的手，低声说：“看来你养的人还有点本事。”
有点本事，但不多。
赵云端没想到傅明也能这么轻易就被赵然骗，将她哄得团团转的本事哪里去了？
赵云端恨铁不成钢。
“当真！”傅明也忍不住上前一步，目光阴暗，“但你若是再碰她一下，我便让人踏平月州！”
倏忽，傅明也以剑撑着身子，一口污血染红了泥地。
赵云端立即一把推开赵然，向傅明也跑去，扶住傅明也的腰。
“你怎么了？”赵云端抬手擦着他嘴角的血。
傅明也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赵云端，再看向不远处被赵云端推倒在地的刺客。
“赵云端，你真行。”
傅明也被赵云端气得昏了过去。
赵云端她本是一时兴起，想试一试傅明也，却没想到他会突然吐血。
赵云端急忙拍了拍傅明也的脸颊，他都没有动静。
“你愣着做什么！快过来看看啊！”赵云端扭头朝赵然吼着。
赵然慢慢悠悠地走过来，拉过傅明也纤细的手腕，赵然黑黢黢的手指与傅明也的手腕形成鲜明的对比。
片刻，赵然沉重地摇了摇头。
“没救了？”赵云端的心慌了。
“不是，”赵然缓缓站起，拍了拍身上的泥灰，“他没事，只是被你气晕了。”
赵云端一脚踹开赵然，恼怒：“没事，你摇什么头？！”
“就是没有事，我才摇头的啊！”赵然大声反驳，又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
他这辈子都不想和赵云端沾上关系了，和她有关的就没什么好事。
刚才，赵然一出手赵云端便认出了他，他学的那些武功还是由赵别教的，赵云端再熟悉不过了。
还有那一双狗腿子一样的眼，不是赵然是谁。
赵云端故意没杀了他，而是将赵然留到了最后。
在傅明也松了口气的时候，赵云端压低了声音和赵然密谋，让赵然挟持自己。
反正赵然也打不过她，与她合作，赵云端还能饶他一命，让他回到月州。
赵云端不是完全相信傅明也，她要试一试他，看他嘴里说的死生契阔到底有几分真假。
但他提着剑，能追出来这么远，赵云端的心早就动容了。
她没想到，傅明也能做到这个程度。
可是赵云端没想通，为什么人会因为一两次的欢好，就能为对方舍生入死？
赵云端问自己，若她是这样的处境，她会不会这样做？
她可以尽力去救他，但她真的做不到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
傅明也真是个傻子。
原来他一点都不精明。
赵云端将傅明也背在背上，向赵然告别，“你滚吧，回去告诉赵崇，叫他将脑袋看稳了。”
赵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赵云端揍他可是一点手下留情。
“要我帮你吗？”赵然问。
一个女郎背着郎君算什么事？
“滚，别来烦我。”赵云端背着傅明也往官道上走，赵然紧跟不舍。
“你跟着我干什么？”赵云端回头，睨了他一眼。
赵然一瘸一拐地走着，看着晕倒的傅明也很是羡慕。
傅明也晕了，赵云端会把他背回去。
赵然要是晕了，赵云端不上前踹两脚都是好事了。
“我和你们一起回月州。”赵然死皮赖脸。
好在马车还停在原地，没被吓跑。
只不过一地红血与尸体，散发着温热的恶臭之气。
“再不滚，我就杀了你。”赵云端将傅明也放回马车上，安顿好后，赵然还是死皮赖脸地坐在马车上。
赵然不动如山。
“我可以为你们驾车。”赵然主动请缨。
他清楚地知道，若是他没有一点用处的话，赵云端是真的会杀了他的。
毕竟赵云端看不惯赵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赵云端看了看昏睡的傅明也，若是她在外驾车的话，那就没办法照顾他了。
“可以，但你把身上的暗器都交出来。”赵云端根本信不过赵然，同时，她根本不知道赵崇派人在半路拦截她的意义何在？
这么点人也能拦住她吗？
未免也太小看她赵云端了。
“他派了三路刺客守着通往月州的官道，而闻州到月州这一处的人，最少。”赵然揉了揉被赵云端揍过的胸膛，还在隐隐发痛。
她力气可真大。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赵云端狐疑地看着驾车的赵然。
“时机到了，你自然会明白。”赵然和她打着哑迷。
赵云端从木箱里翻出一瓶普通的创伤药，丢到赵然身边。
“多谢将军。”赵然毫不遮掩，扯开衣襟就往着身上倒药粉，“将军，你养的这个郎君身子可不算太好啊。”
赵然跟着军医学过几年，跟着赵别的那几年，都是赵然在为赵别治伤。
“何出此言？”赵云端环抱着傅明也，给他喂了一些水。
但傅明也双目仍然紧闭，眉头也是皱着的。
他晕倒前说的那句话，想必是知道了这次绑架是赵云端骗他的。
赵云端思索着，等他醒来后，找一个什么理由好一些，才能让他不那么生气。
“这郎君一看就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面色苍白，摇摇欲坠。”赵然说着又摇了摇头。
才不是这样，那是他们这些外人才这么认为，他们根本没见过傅明也双颊潮红的样子。
赵云端咬牙：“我若是再看见你摇头，你这头就别想要了。”
赵然噤声，老老实实地牵着缰绳。
赵云端关上马车的门，将赵然隔绝在外面。
赵云端将手帕打湿，擦拭着傅明也脸上的血渍，长着薄茧的指尖滑过他的眉眼。
接着是鼻尖、嘴角……
“为什么？傅明也，我真看不懂你。”赵云端低着头，附在傅明也耳边说。
可惜，他昏迷着，并不能回应她。
好在马车足够宽大，赵云端也带够了换洗的衣物。
赵云端面色平静地将傅明也的脏衣扒下，检查着他身上是否有伤口。
好在他外衣上染的血迹都是别人的，他一点外伤都没有。
可惜却被赵云端气出了内伤。
赵云端很愧疚。
赵云端翻出木箱里的衣物，给傅明也换上，期间，他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
官道不算平坦，尤其是走到这一段路，马车格外颠簸。
“赵然，你在找死吗？不知道往平坦点的地方走吗？”
车内传来赵云端带着怒气的声音，赵然偷摸地翻了个白眼。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赵云端在马车里，叠好棉被放到傅明也身下，或许这样会减缓一些马车的颠簸感。
赵然就像在和她作对一样，偏偏要往那处碎石子多的地方走。
赵云端忍无可忍，才出声吼他。
果然，赵然被她骂过之后，安分了许多。
赵云端从内将马车的门锁上，她与这么多刺客纠缠过后，身子也渐渐疲惫下来。
在做好防备工作后，赵云端靠在傅明也身侧睡了下去。
日暮西垂，赵然驾着车行到闻州外城的一个小镇上。
行至一个客栈前，赵然拉着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但马车里似乎很平静，就像没有载人。
赵然慌乱地拍了拍车门，“将军？”
赵云端睡眼惺忪，打开车门，对着赵然就是一顿劈头盖脸地骂，“你敲什么敲？这是你的马车吗？！”
赵然低垂着头，不吭声。
赵云端自从知道他是赵崇派来的人后，骂他，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傅明也渐渐转醒，他坐在赵云端身后沉默着，一言不发，宛若还是从前那个哑巴。
赵云端扭头便见着傅明也的脸，吓得她往后一跌，“你醒啦？”
她的语气很欢快，但是傅明也却高兴不起来。
他还在想着，赵云端连同刺客哄骗他的事。
赵云端见着傅明也脸色阴沉，便知道他生了她的气。
可是没有办法，这都是她一时兴起，想出来的馊主意。
赵云端叹了口气，“走吧，我们去客栈。”
赵云端率先跳下马车，傅明也不情不愿地跟在她身后。
“三位客官，住几晚啊？”客栈的小二迎上来。
“一晚。”赵云端看着墙壁上挂着的价格木牌，掏了她和傅明也两人的房钱。
赵然愣在原地，他……身上的银钱都被赵云端搜刮一空了。
“将军，”赵然向赵云端抱拳作揖，十分恭敬道：“请借在下一些银钱。”
“什么时候还？利息三倍，签字画押。”赵云端抱着剑，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赵然。
“呃……”赵然愕然，他没想到赵云端会这样坐地起价，“可以，我同意。”
等赵然回了月州，还不是从赵崇那里骗钱。
赵云端觉得，坑了赵然就和坑了赵崇没什么两样。
反正他们形影不离，宛如亲生父子，反倒是赵别，与赵崇关系淡漠。
傅明也和赵云端的房间挨着，而赵然被安排到一楼最破旧的一间。
傅明也默不作声地打开房间的锁，赵云端装模做样地在门口鼓捣着。
等傅明也将门一开，赵云端就闪身，冲了进去。
傅明也淡淡地看了一眼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赵云端，自己坐到窗前，与她离得远远的。
“傅明也！”赵云端气呼呼地坐起身，命令式的语气，“你不要生气了！”
傅明也睨了她一眼，又看向窗外。
小镇上的住户挺多的，人来人往也算热闹。虽然小镇不如内城那般繁华，但风景也算尚可。
很适合隐居。
“傅明也~”赵云端缠着他的手指，坐到他腿上，又讨好地戳了戳他的嘴角。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赵云端装模做样地瘪了瘪嘴。
傅明也掐着她的腰，将她从自己的腿上移开，放到身侧的软垫上。
仍旧一言不发。
赵云端泄了气，她本就是一个三分热度的人，若是试了一次、两次不行，那她就不会再继续第三次。
赵云端愤愤地向门口走去，“就气你怎么了？老子不伺候了……”
“不准说脏话。”傅明也终于开口。
赵云端弯了弯唇，又跑到他的身边，得意洋洋，“你不生气啦？”
“很生气。”傅明也别过脸，“所以，你现在不要惹我。”
赵云端惯来是会蹬鼻子上脸的，她勾住傅明也的发尾，微微扯了扯，“我怎么惹你了？”
“你说脏话。”傅明也转头，垂着的眸子正好对着她的红唇。
赵云端看着傅明也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晦暗，更凑近了几分。
一触即离。
“我就说，你管我？”赵云端得意，“老子、老子、老子……”
傅明也摁着她的后颈和腰，将她往自己面前压，温软的唇瓣相接，堵住了赵云端的话。
可傅明也偏偏不像之前那般温和，不断攻城略地，啃食着她的唇。
“你属狗的？”赵云端抵着他的肩，往后仰。
“教训你。”傅明也义正词严。
赵云端不认输地啄了一下，死皮赖脸地笑道：“我喜欢这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