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浓雾还未散去，二人便带着包袱从逍遥街出发了。
马车摇摇晃晃，傅明也坐在外驾车，赵云端懒洋洋的躺在马车里。
她买的马车宽大，里面都被傅明也铺上了柔软的棉被。
赵云端眯着眼，迷迷糊糊的，还不算清醒。
傅明也停了马车，等着排队出城。
“太守知晓郎君今日出城，特让我在此等候。”熟悉的声音，是第一夜上山搜寻赵云端的带头人。
赵云端撩起垂幕一角，看着傅明也在于那人交谈。
“崔毅有何事？”傅明也跳下马车。
“这是傅家传来的信，”府兵将一封书信递于他，又将一个包裹放到马车上，“这是太守的赔礼，望郎君收下。”
傅明也牵着缰绳，走出城门，对那府兵说：“转告崔先生，日后珍重，请他安心。”
崔毅一直担心没了傅家的庇护，他在朝堂上会寸步难行。
傅明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崔毅这件事，毕竟二人相识多年，其中关系盘根错节，他就算是为了争权夺利也不会放下崔毅这枚棋子。
赵云端听了两人的话，没什么意思，还是她手里的包子好吃，是傅明也在巷口买的热乎的包子。
傅明也一面驾着车，一面展开了信。
是傅曜之传给他的信，上面只有两个字——
计成。
走出城门，城外便是绵延不绝的山脉，待两人行到云归山下。
赵云端终于清醒过来，亲身经历告诉她，干大事的前一晚一定要休息好。
不然就会像她这般，迷迷糊糊了半个上午。
赵云端看了看路，云归山下的官道，若是从小路上山，便是回傅明也山中小院的路。
赵云端掀开帘子问傅明也：“你要回去吗？”
傅明也没停下马车，只说着：“不回了，我们尽量早一点到月州。”
赵云端轻笑一声，坐到他身边，“我都不急，你着什么急？”
傅明也眉眼带笑，“嗯，我很急。”
急着去拜见未曾谋面的兄长，急着参与她的生活、她的过去。
十月底了，偶尔吹过凛冽的风，冻得人手脚冰凉。
唯一暖和的，就是被傅明也布置过的马车。
“外面风大，我来驾车。”赵云端想接过傅明也手中的缰绳，但傅明也却不肯。
“我不冷，你进去歇着。”傅明也不会控制气息，一张嘴就吐出不少白雾。
赵云端握着他的手，比在外冻了几夜的石头还冰凉。
“你要是死了，我拿什么威胁傅太傅？”赵云端抢过缰绳，将傅明也推进马车。
傅明也找了厚厚的狐裘，半跪着，裹到赵云端身上。
赵云端一把扯下，丢进他怀里，“你当我和你一样吗？就算是三尺冰雪，我也能在外练兵......”
说罢，赵云端轻蔑地瞪了傅明也一眼。
傅明也也不在意，便将狐裘披在自己身上，靠着门边坐着。
她主动将狐裘给他，那她一定是喜欢他。
赵云端闲着就爱和人说话，不管说什么，嘴是停不下来的。
“你说，林玄在临阳有钱有权，你们到底给了他什么？”赵云端试探。
“如果我说，林玄不是林玄呢？”傅明也回头望向逐渐远去的闻州，心中思绪万千。
林玄不是林玄，那林玄是谁？
赵云端刚觉得强迫傅明也之后，他变得好说话许多，但还是喜欢和人打哑迷。
无碍，她会查清楚的。
林玄目不识丁，性子简单，赵云端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异常。要不就是，他掩藏得足够深。
但他连讨厌傅明也的样子都藏不住......
“我要是拿你和傅太傅换个京都的官位，你说他准不准？”赵云端问。
“我不知道，但你若要做京都的官，不用威胁他。”傅明也拿出果脯喂到赵云端嘴边。
“不威胁他？那我去威胁老皇帝吗？”赵云端嘴里的果子还没咽下，嘟囔着嘴。
傅明也摇了摇头，看着她鼓起来的双颊，很想上手捏一捏。
“我可以帮你。”傅明也启唇，说得认真。
赵云端不信：“你用什么帮我？你一介白身，除了得家族荫庇，能讨个官。”
“赵云端，你总是小看我。”傅明也收好果脯袋，扔进马车里，一副要和她算旧账的样子。
“我有吗？我没有吧。”赵云端不承认。
但心里是这么想的。
这样弱的郎君，若是没了他家族的身份，就更适合被她养在府里了。
“从第一次相见，你便看不起我。”傅明也沉着眼眸，很是阴郁，“我虽不像你武功高强，但赵云端，我不是废人。”
“知道了，知道了。”赵云端突然凑近他的嘴角，低声说，“你才不是废人呢，你还会亲我。”
行至山下官道，这条路赵云端十分熟悉，不远处就是她醒来遇见刺客的山林。
竹叶落下，耳边传来沙沙的响声，除此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就连之间被毁掉，重建后的驿站也不见人影走动。
“进马车，将剑递到我手边。”赵云端拉了拉缰绳，放慢了行进的速度。
是福不是祸。
傅明也一言不发钻进了马车内，棉被下压着他给赵云端新买的佩剑。
之前赵云端捡的那一把剑没有剑鞘，容易伤到人，傅明也便重新为她买了一把。
省得她老是去拿灶房里的菜刀。
傅明也握着剑柄的手有些发抖，他儿时遇见过不少刺杀，可自从隐退之后，便在也没有过了。
而这一次，只有他与赵云端两人。
竹林间黑影窜动，拦在了马车前，将赵云端逼停。
“我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难道这条道，是我不能走吗？”赵云端双手环在胸前，一脸黑线。
她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但这条官道是去月州最近的路了，若是要走别的道，恐怕又得绕上十天半个月。
黑衣刺客们沉默着，没有人回应赵云端的问题。
而这一次，他们倒还没放暗箭了，而是不慌不忙地向赵云端靠近。
“来真的？”赵云端捡起剑，抱在怀里，低声嘱咐傅明也：“若是我打不过，你就驾着马车先跑。”
赵云端看不见，马车里的傅明也红了眼，伸出的手在门边滞住。
透过车帘的一角，傅明也看见十几名黑衣刺客向赵云端袭来。
“哎，打架可以，别惊到我的马车了。”赵云端运起轻功，飞身向另一处，引开了刺客。
一时间，铮铮剑鸣响起，刀剑撞击之声传进傅明也的耳里。
即使透过马车，外面浓重的血腥气，也萦绕在他的鼻尖。
赵云端不可以受伤！
傅明也惶惶不安，袖口里藏着赵云端的匕首，推开了车门。
正巧此时，剩下的刺客见赵云端难缠，便集中向马车攻来。
“哎！都说了离我的马车远一点！”赵云端提剑斩来，刺进黑衣人的胸膛。
温热的血喷洒到傅明也的一身黑衣上，腥臭味袭来。
傅明也的匕首也正好划过黑衣人的脖颈。
赵云端将他挡在身后，见他手中的匕首还在滴着血，夸道：“不错嘛，把他的剑捡起来，和我一起杀。”
这是傅明也第一次亲自动手，双目血红，像是要滴出血来。
赵云端握紧了傅明也的手，仿若在安慰他。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巨黑衣人的尸体，可活着的人还有约莫十人。
赵云端的粉裙沾上大片大片的血，她的脸上、下颌也都有着血迹。
“不要怕，”赵云端捏了捏傅明也的长指，“我杀出一角，你要躲好。
两人退无可退，被黑衣刺客逼退到驿站门口。
赵云端松开了手，飞身上前与黑衣人交手。
傅明也的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她的余温，只是凉风吹过，他的手指又变得冰凉。
傅明也没有听她的话，胡乱挥着剑，抵挡着想从赵云端身后靠近的刺客。
赵云端杀红了眼，青竹被砍倒了一根又一根，直到最后一人。
而赵云端的裙摆已经被乱剑划破了好几道口子，她浑身是血，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刺客的。
赵云端将刺客手中的剑打掉，转手用剑柄砸向刺客的胸膛，一脚踩着他的肩。
就当傅明也松了口气，依靠在土堆旁时，他眼见着，赵云端被地上的刺客掐住脖子。
“放开她！”傅明也喊出的声音慌乱嘶哑，立马捡起剑，指着刺客。
赵云端被刺客强迫着步步后退，嘴角还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刺客用着轻功将赵云端带离，傅明也只好跑着去追。
傅明也的嘴角流下血来，却还是没有放弃，眼中的粉裙离他越来越远。
绝对不可以！
赵云端倒是觉得，被人带着飞的感觉不错，等回去有时间带着傅明也试试。
“行了，我说。”赵云端停下来，一掌拍向刺客的背，刺客顿时呕出一口血来。
“你再跑远一点，他就追不上了。”赵云端不满地说，“他又没有武功。”
刺客单膝跪在赵云端面前，喘着粗气，扯下了面罩。
“你好重。”男人说。
“去死吧你。”赵云端将头上发簪里的暗针刺进他的肩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