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

    傅明也一夜未眠,一直在赵云端身侧守着她。

    喂水、喂药、擦汗……

    全是他凭借着昏暗的烛光摸索的。

    傅明也趁着赵云端还未醒来,砍了院中老树的一处枝干,为她做了一根简易的拐杖。

    好在他从山中小院带了些米和菜,不至于每天都去别人家里蹭饭。

    傅明也淘了米,放进锅里熬煮。

    林玄晨起进来看了一眼,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想必又是出去做工了。

    傅明也坐在灶前也不由得思索起来,许嘉给他的钱袋里有五两银子,即便如此,他们不能坐吃山空。

    他一人倒也无碍,之前在山中时,他并不多花银钱。但如今不同了,赵云端的新院子什么都需要购置,而且女郎用的东西总是要细致一些,不能像他这般将就了。

    傅明也舀了碗热粥,又将碗放在水里冰了冰,待到温度合适了才端进了赵云端房里。

    赵云端正巧睁眼醒来,双眼还有些雾蒙蒙的,许是因为疼痛,她的双眼都耷拉着。

    “傅明也,我身上全是汗。”赵云端嫌弃地说。

    她身上的衣物,湿了干、干了湿,紧贴在身上很是黏糊。

    傅明也将她抱起来一些,让她靠在床边,她身上没劲,软绵绵地往下滑。他无奈只好坐到赵云端身后,揽着她给她喂粥喝。

    一碗白粥,赵云端没吃几口就吃不下了。

    傅明也本想去请许嘉来为赵云端换衣的,但敲了许久的门,许嘉都没开门,大概是上街去了。

    正巧在巷子里,遇见了隔壁的蔡婶领着个小女娃回来。

    傅明也上前一阵比划,蔡婶也没明白他想要说什么。

    还是她那小女娃懂事,拉了拉蔡婶的手,说:“这个阿兄可能是想让阿母去帮帮受伤的姐姐。”

    傅明也急忙点头,蔡婶这才反应过来,一手提着菜,一手牵着女娃去了赵云端的房里。

    赵云端没曾想到傅明也会把蔡婶请来,他一个哑巴是如何与蔡婶交谈的?赵云端疑惑不解。

    “女郎,需要我帮些什么?”蔡婶话音刚落,傅明也就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里衣,蔡婶明白过来。

    女娃留在房里,帮着蔡婶为赵云端换下湿衣。

    “蔡婶,麻烦你了。”赵云端客气地道谢。

    “不麻烦不麻烦。”蔡婶坐在床边,她刚才为赵云端换衣时,见到了她肩上的伤口,很是可怖。

    蔡婶支支吾吾地想问,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姐姐,你的伤是怎么弄的呀?”女娃十来岁的年纪,梳着双髻,一身粉色小裙很是可爱。

    “我去和老虎打架啦。”赵云端笑着说。

    女娃一听,惊讶极了,“哇!姐姐好厉害!”

    蔡婶环顾屋中,屋中装置简陋,又想到这间院子的诡秘之处,便好心告诉赵云端:“女郎住在这院子里可要小心些。”

    毕竟是死过人的院子。

    蔡婶多少有些敬畏之心,见赵云端清贫才买下这间院子,又生出了些怜悯之心。

    “没事的阿母,外面那个阿兄会保护姐姐的。”女孩说。

    蔡婶想起外方的傅明也,人虽生得高挑,但看着却不似那般魁梧的郎君。

    而且还是个哑的,不会说话,怕是遇险都喊不出个救命来。

    “女郎的夫君怎么不在?”蔡婶没见到林玄。

    她还认为赵云端受伤了林玄会在家照顾,结果院中只有一个哑巴仆从。

    “啊?”赵云端没反应过来,指了指屋外,“他就是我的夫君啊。”

    “诶?”蔡婶反应过来,神色有些尴尬:“原来这位郎君才是啊,我先前还一直以为是另外一位……”

    赵云端向她解释道:“林玄只是我的仆从。”

    “是我误会了。”蔡婶拉着女孩向赵云端告别。

    傅明也将二人送出了院外,从钱袋里拿出了一百文银钱放到女孩手里。

    他躬身向蔡婶行了拜礼。

    蔡婶有些羞愧地拉着女孩离开了,只有女孩向傅明也道谢:“谢谢阿兄。”

    傅明也赶回房里,见赵云端精神好了许多,又给她换了药。

    傅明也收着她的脏衣,准备去打水洗衣,却被赵云端叫住了。

    “傅明也,我这样躺着好废啊。”赵云端抱怨道。

    这才第二天,她就躺不住了。

    傅明也将衣物放在木柜上,取了纸笔写道:“你想做什么?”

    “你抱我去院子里待会儿吧。”赵云端装得很委屈的模样,“屋里有些闷。”

    傅明也现在已经习惯听从她的话了,因为不管他再怎么阻拦,她还是一定会朝她自己的想法去做。

    “难受了要告诉我。”傅明也朝赵云端手心塞了一张纸。

    傅明也轻柔地将她从榻上抱起,放到了院中的石凳上,又去房中取了脏衣在井水旁洗衣。

    他给赵云端做的拐杖放到了她的手边,即使她现在可能根本使不上劲支着拐杖。

    但赵云端还是很欣喜地告诉傅明也,她很喜欢。

    傅明也的长指浸在木盆里,一下又一下地揉搓着吸满汗水的脏衣。

    他的长指被冷冰冰的井水泡得泛红,尤其是指尖呈现出水红色。

    “傅明也,你这样好像……”赵云端顿了顿,想了想措辞,“男阿母……”

    傅明也侧头,横了她一眼,受伤了也不知道收敛一点,还敢取笑他。

    赵云端忍着不敢笑,一笑就会扯动肩上的伤。

    傅明也见她又开始拿着自己的钱袋子数着还有多少银钱,便将许嘉给的钱袋一并给了她。

    “哇,这么多钱,”赵云端皱眉看他,“你从哪里来的?”

    傅明也捡了地上的枯枝,写了个“许”字。

    赵云端明白过来,好在她的右手没伤着,还能在她的小本上涂涂画画。

    “许嘉师父真好,之前是我狗眼不识好人心了。”赵云端无情地骂着自己,充满了对许嘉的愧疚。

    “傅明也,我们现在连十两银子都没有。”赵云端盘算了一会,才发现这个冷漠的现实。

    傅明也将她的衣物洗好后,挂在绑好的晾衣绳上。

    “哎……”赵云端长叹一口气,本来想着好好赚钱的,结果没曾想到还没动身就受了伤。

    “要怎样才能赚钱啊?”赵云端靠着石桌嘟囔着。

    傅明也洗好衣物后,坐在石头上,长指把玩着地上捡的小石头。

    赵云端见傅明也手中扔着小石子,突然想起他不是会算命吗!

    江湖术士这等赚钱的身份,怎么能埋没于市井之中!

    “傅明也,我想到了。”赵云端用拐杖戳了戳他面前的石头。

    傅明也不解地抬头望向她,她的身后是升起的旭日,将她的身影照得明亮。

    “你去给人算命吧。”赵云端语气轻快。

    傅明也手中的小石子掉在地上,他是不是空耳了?

    他好歹师从天玄门国师,怎么会去街上给人算命求生?

    傅明也毫不留情地拒绝。

    他可不想给师门蒙羞,要是被许嘉知道了他去摆摊算命,可能会成为一辈子的笑柄。

    但赵云端并不知情,还一味劝谏道:“越是乱世,越是有人信术士。你有此等能耐,何须埋没自己?”

    傅明也拿过赵云端记账的小本,写了两个大字:“绝不。”

    赵云端还是不放弃,以为是傅明也不相信自己的手段,很是诚恳地说:“你莫不是觉得丢脸?无碍无碍,待我将你打扮一番,你自能成为闻州第一术士!”

    正当傅明也一不做二不休想将赵云端抱回房间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傅明也去开了门,原来是猎户推着一辆推车找到了这里。

    推车被一张宽大的黑布遮盖着,但走近便能闻见很重的血腥气。

    傅明也猜到了是何物。

    赵云端扭头看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郎君勿见怪,我是打听了才找到此处来的。”猎户向着二人见了礼。

    猎户看着赵云端的伤,心中很是愧疚,向二人解释着他的来意:“这虎是女郎打下的,应该由女郎处置,我这才将它送来。”

    赵云端有些愣住,不知他一人是如何将着庞然大物运到此处来的。

    猎户看出了赵云端的疑惑,解释道:“不只是我,还有我的两个弟兄。他们怕见笑,就在巷口没进来。”

    “傅明也。”赵云端将他叫到身边,压低了声音问:“要不把这个东西送到太守那里去?”

    赵云端也不知该把这个东西怎么办才好,闻州也不是她的地盘,她可做不了主。

    傅明也将赵云端抱回屋中后,才领着猎户几人推着板车去找了太守。

    几人行在街上,绕过人潮多的街道,猎户对傅明也很是歉疚:“这次没能护好郎君,还让那女郎遇险。”

    猎户本身就是闻州太守给傅明也安排的,能在山中护一护他,两人的院子离得近,猎户的屋子就在傅明也院子上方没多远。

    但猎户第一次没察觉到赵云端的潜入,让傅明也陷入险境。这一次,更是从虎口脱险。

    傅明也不敢想,若是赵云端没上山找他,他还会不会活下来。

    猎户自然是愧疚的,领了太守的钱,却没做好自己的事。

    几人从太守府后门将板车推了进去,太守这日休沐,正好留在家中。

    “三郎,最近可还好?”太守话里有话。

    表面问着傅明也的近况,实际是在打探赵云端的消息。

    自那日,他出兵平暗街那处人伢子后,傅明也再也没主动找过他。

    傅明也熟稔地走近太守的书房,他提笔写到:“尚好,他猎杀的虎,请先生做个处置。”

    板车留在后院,由猎户几人守着,太守全然不知。

    “猎虎?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太守吃惊地问。

    傅明也不言不写,平静的眸子看向他,太守瞬时反应过来,或许就是那一拳能打十个壮汉的月州女将军吧。

    太守细看着傅明也的身姿,莫名觉得傅明也又消瘦了几分,不过也是,常处在如鬼煞般的女郎身边,人不消瘦才怪。

    “哎,”太守长叹,询问着傅明也的意见:“若是软的不行,那不如就硬将她送回去吧?”

    傅明也眼波微动,这件事他不是没有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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