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前的安宁

    迹部大人后援会——以应援网球部部长迹部景吾为社团活动,同时为以迹部景吾为首的网球部打气,部员需要在一个学期出席至少一次网球部的应援。

    福利待遇优厚,能享受每月至少一次的茶会活动。在比赛结束后,迹部会邀请后援会成员出席晚会,或者其他形式的回馈活动,有时是自助餐、温泉旅行、滑雪......

    ——就决定是你了。

    当日,五十岚在社团报刊里只留意到后援会优渥的福利和简单的条件,却无视那张佔了整页介绍百分之八十的存在感庞大的照片。

    如果她有稍微看一眼,就能不废吹灰之力地发现,照片中那个有着金发、涙痣和胸有成竹的笑容的男生,和在学生会里坐着的倨傲会长的面容没有半点分别。

    -

    五十岚呆怔半刻,从背包掏出那本社团报刊,又仔细看了遍。

    原来他就是“那个”迹部景吾。

    ——我怎么就认不出来呢?

    “嗯,麻烦你告诉学生会,我要参加迹部大人后援会就可以。”

    “可以是可以......”说实话,忍足并不觉得五十岚对迹部有什么倾慕之情。“你不打算看看其他社团吗?冰帝的活动设备齐全,说不定你可以找到其他好玩的活动哦。”

    “不用了。我本来就对社团活动没什么兴趣。”五十岚把报刊放回原处,拿出笔记,自顾自地复习功课。

    忍足越看五十岚,便越来越多疑问。

    你以前不是拳击冠军吗?为什么会入院?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把头发染回黑色?为什么戴平光眼镜?为什么会害怕加入其他社团活动?

    ——为什么总是什么也不说?

    “起立!”班长宏厚的声线打断忍足的思绪。忍足回神过来,后知后觉地想起最难解的疑问——

    一定是因为五十岚同学太奇怪了。

    早熟的男子高中生把问题略过,迅速找了个答案,权衡令自己安心。

    把头左偏,能看见比平日清爽宁静的天空、数十里外行驶的列车、把校园染成粉红色的樱树,和五十岚金框眼镜后弯翘的修长睫毛。

    今天的天气,也太好了吧。

    忍足心不在焉地想。

    -

    仪容检查、上课表现和课外活动的评估在尽责的风纪委遗憾的目光中安然通过。

    五十岚从风纪部出来时,只觉得今天天气特别清爽。

    先不说那副故意装作乖孩子的没有度数的金框眼镜,要是那头斥巨资打理的黑发和忍痛取下的耳环仍然不合校方的要求,那她可真的会发疯。

    至于打工——五十岚认为,只要不被人发现,就可以继续打工。毕竟什么“事实”、什么“真相”,其实都不重要——人们只在乎自己看见的事情而已。

    去他们发现不了的地方打工不就可以吗。

    五十岚伸着懒腰,慢慢走到“迹部大人后援会”的部室。

    迹部大人后援会,这个存放着无数软绵绵的、梦幻少女心的社团——就在走廊的尽头,与其他部室没有分别。

    五十岚敲门,有人用冷洌的声线说着“进来”。

    偌大的部室只有一个敲着键盘的女生。屏幕的蓝光映在女生厚重的黑框眼镜,看不清神色。

    部室没有多馀的摆设,说是“迹部大人后援会”,但却连一张迹部的照片都没有。

    五十岚后退,再次瞟了眼门上的标示牌,上面的确写着“迹部大人后援会”。

    “咳咳。”女生故意咳了两声。“欢迎来到迹部大人后援会,我是部长月岛美咲。部员们正好去了为网球部打气,所以这里有些空旷。”

    “部长好,我是一年H班的五十岚响,请多指教。”五十岚如常漂亮地躬躹。

    月岛部长在手边的文件夹拿出五十岚的入部申请。入部理由中,五十岚直白地写着“想吃自助餐”。

    “五十岚同学,请问你为什么想加入我们?”月岛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

    “因为我觉得这里的福利是全冰帝最好。”五十岚理直气壮地说。

    月岛沉吟片刻,却没有马上拒绝五十岚的申请。

    “你知道这是什么社团吗?”

    “迹部大人后援会。”

    “不,我想问的是,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社团吗?”月岛摆出E〇A碇源堂右手与左手交握的经典姿势,镜片反光。

    五十岚意识到,这大概是决定自己能否入团的重要问题。但她也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答案,又不是真的很渴望入团,所以便按自己的理解回答。

    “这是一个后援会。”五十岚想了想,继续说。“这可以是迹部后援团、也可以是忍足后援团、甚至是杰〇斯后援团——总之,是个让女孩子宣洩爱意的地方。”

    月岛打量着五十岚。

    怏怏的神情看不出她对迹部有任何感情,与以往入部的女生完全不同。即使是为了佔便宜而来,也好歹装装样子吧。

    “你还真的半点也不喜欢迹部。”月岛叹气。

    “这又不是入部的条件。”五十岚挑眉。

    “你通过了。”月岛继续敲着键盘。“不过,这不代表我认同你的看法。这里的确是让女生宣洩狂热情感的地方——但这只能是迹部的后援团。”

    “不仰慕的人有不仰慕的人的工作。”月岛话锋一转,说,“五十岚同学,介意交换Line和推特的帐号吗?”

    “可我不玩社交媒体诶。”五十岚掏出她那部老旧的揭盖式电话。“邮箱地址倒可以交换。”

    “......”月岛沉默。“罢了,这反而更好。”

    她在红木柜子拿出一部款式颇旧的智能电话。

    “里面有冰帝论坛里,迹部王国的版主帐号。”月岛把电话递给五十岚。“你的工作是管理好论坛版块,把所有违规用户处以适当的惩罚,就是这么简单。”

    “诶。”五十岚压根没有想过自己会获付以重任——好麻烦。

    “......后援会是不是有什么风波?”五十岚直接问。

    “你不会想知道的......”月岛十分头痛。“总之,只要你接手管理论坛,我可以豁免你出席应援的义务。这对你来说,是个不错的交易吧?”

    “的确。”五十岚接过电话。

    如是这,五十岚过上了悠閒的课后时光。她几乎没有在应援活动中露过面,只是偶然在茶会里吃件蛋糕饮杯咖啡。

    月岛部长特地用邮箱和五十岚交流。五十岚挺喜欢月岛这个名义上的上司,她总是言简意赅,指示清晰,而且绝对不会找五十岚閒聊。

    -

    下周都大赛就开始,网球部的训练正逐步加重。

    通常,向日和忍足都会一起训练,毕竟是拍档。向日总觉得,自家拍档的状态有些微妙。

    “喂忍足,你看哪里啊!”向日不满地看着忍足。

    网球慢慢滚过忍足脚边,向日更加不爽。

    为什么接不到这种发球啊啊啊——

    向日气得跳脚。

    忍足把目光从观众台转向向日,回了个笑容。

    “抱歉,都怪我今天只看见你......”刻意用低沉的嗓音说出肉麻的话,成功令向日生硬硬僵住了动作。

    “呜啊——”向日瞬间忘了刚刚不爽的事。“你今天真的特别恶!”

    “你这样说,我会很伤心的......”忍足故意摆出一副如泫欲泣的悲伤表情。

    向日和忍足的动静分散了其他部员的集中力。

    “我说......忍足同学刚才是在看应援团那边吗?”部员A不可置信。

    “什么?”部员B无奈地笑。“怎么可能呢......”

    -

    某天,课间休息。

    “话说回来,好像没有在应援活动里见过你呢。”忍足随意地带起这个话题。

    “啊。你很想我去应援哦?”五十岚也随意地回应。

    自从上次五十岚被迹部“邀”去学生会后,五十岚和忍足这两个素来相对无言的邻桌突然多了话题,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这个嘛——的确很想。”忍足又换上那副在五十岚眼中假惺惺的笑容。“要是你社团的出席率不够,我又会被拖下水了。”

    “那挺不错。”五十岚认真地点头考虑。看见忍足露出不可置信的震惊表情时,才心满意足地解释,“你放心吧,我可是获豁免的人。”

    “豁免?”

    “嗯,豁免。”五十岚沾沾自喜地炫耀,“我被委以重任——虽然有些麻烦就是。”

    “真了不起。”忍足看着孩子气的五十岚,不自觉地微笑。

    “我一直都很了不起。”五十岚掏出笔记本。“不和你聊了,我要写笔记。”

    红色萤光笔是记录错误的答案、黄色萤光笔则是课堂要点、框起来的表格是要背下的公式、右上手绘的猫咪是随手的涂鸦。

    忍足很喜欢看着五十岚专注的模样。

    五十岚比忍足意料之外的会念书、意料之外的认真、意料之外的孩子气。相处越久,五十岚刚入学时的形象没有被冲淡,反而越来越深刻。

    “怎么了?想看我的笔记吗?”五十岚眼角一瞧,就看见忍足看着自己的笔记。

    ——其实并没有那样想看。

    “嗯,五十岚同学记录得很清晰。”

    “要印下也可以......那我免为其难地收你三千元。”嚷嚷着要收钱的五十岚,却把笔记本推到两张桌子的中心。

    “......真小气。”忍足口上抱怨着,但面上却笑意未减。

    那是一个普通的安宁的课间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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