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相伴几年的枕边人，程祈时不用猜，也明白江寄舟这是在示威。

    只是示威的对象……

    程祈时轻咳一声，偏了偏头，让自己远离江寄舟的钳制，语速飞快：“没问题小舅舅，您到酒店楼下了给我发个消息，我立刻下来。”

    顾淮之看着被挂掉的通讯记录，没忍住，气得笑出声。

    他知道程祈时身边一直有人，但她护得好，顾淮之也无意窥视隐私。

    男人之间最是能明白下马威的意图，顾淮之闭眼，决心过会儿见了程祈时，多少得提点她几句，将身边人约束明白。

    玩玩可以，但不能越界。

    -

    程祈时挂断电话，感受江寄舟环着她的手臂有些僵硬，刻意抚了抚，在他环里转身，“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电话那端的顾淮之都听清了。

    江寄舟素来寡情的面上也有些赧然，面对程祈时的明知故问，轻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饿了吗？我让人送餐过来？”

    程祈时抬眼同他对视，她长相随母亲，美目盼兮间，连见惯娱乐圈美人的江寄舟都招架不住，甘拜下风。

    他忽然想吻她。

    江寄舟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

    和几个小时前的肆意掠夺不同，或许是顾忌程祈时要见人，此刻的吻如细雨般轻柔，落于唇瓣之上，连半分狠戾都不敢有。

    程祈时却品出些意犹未尽，或许是江寄舟带来快感的阈值越来越高，她对这种程度的亲吻丝毫不能得到满足，回吻过去。

    她在女生中并不算矮，但穿着家居鞋与江寄舟亲吻，还是不得不仰起头甚至配合微微踮脚，时间久了便有些脖子泛酸。

    江寄舟察觉到这一点，配合着低下头，直到程祈时在自己唇角处用力咬了一口，才吃痛往后躲。

    “怎么了，大小姐？”

    餍足的男人说话时总带着点哑意，程祈时不想自己开口时也是这种音调，特意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伸手指点点他唇角血迹。

    “这算是你的报酬。”

    报酬？

    江寄舟轻笑，恐怕是报复还差不多。

    他虽然不是腥风血雨体质的流量明星，但也是圈内排得上名字的一线演员，大粉们再怎么眼瞎，也不可能对他嘴角的伤口熟视无睹。

    “这个月我工作人员的加班费你出？”

    “我出就我出。”

    程祈时像只旗开得胜的白天鹅般斜睨了眼江寄舟，走到一旁去倒杯温水，“别说加班费，这个月的工资也我出了。”

    江寄舟年少成名路人缘好，又无需和经纪公司分戏酬，赚的自是盆满钵满，至于程祈时……大小姐长到这么大，从没有过缺钱的概念。

    但两人很少有金钱上的往来。

    程祈时仔细回想，发现自己恐怕只有在店里配货需要男装购买额度时才会想起江寄舟，并在下一瞬间报给销售顾淮之的衣服尺寸。

    江寄舟是艺人，是不能随便上身代言品牌外的竞品的。

    听闻此言，江寄舟面上神色复杂，似是想要拒绝，话到嘴边却又只短促地“哦”了一声，转而挑问道：“周二有空吗？”

    “不知道。”

    “V家IFC新店开业还有男装秀，应该给你递了邀请函吧？”

    给她递邀请函的品牌方很多，程祈时没有留意里面是否有V家新店开业的男装秀邀请，即便如此，依旧拖长音调缓缓道：“怎么？你要去走秀？”

    江寄舟摇头。

    “不走秀，不过蛊惑你买点男装还是没问题的吧？”

    程祈时上下打量江寄舟，科班出身的演员形体没得说，至于身材……她亲手摸遍，自然知道究竟如何。

    这人天生能吃时尚圈这碗饭。

    听他否认，程祈时甚至还有些遗憾。

    “不过你不是有别家代言在身吗？还能去参加竞品品牌的新店开业仪式？”

    “合约刚到期。”江寄舟在客厅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所以最近会参加很多品牌的活动。”

    原来如此。

    在品牌考察艺人的阶段里，粉丝购买力也是其中一项重要因素。

    程祈时自以为听懂江寄舟话中含义，心想当她情人两年多也没见他提过什么要求，不过是自己最擅长的花钱罢了，这可不算什么大事。

    程祈时思绪回转万千，最后也只叮嘱了一句。

    “他家给Title不算大方，你态度也别上赶着。”

    -

    平城夏日素来高温，挥金如土的CBD附近室内却又凉风阵阵，气温控制在令人舒适的区间。

    四季华庭自建立以来便以超五星的标准自居，大堂经理却头一回觉得自家酒店温控系统出了问题。面对顾淮之随着时间流逝而愈发不好看的面色，只恨自己运气不好，恰巧轮班到今日，遇上了瘟神。

    顾淮之与梁家千金几年前成婚的消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昔日盛大婚姻有如海上浮舟，婚后种种多是道听途说，外人难窥其里。

    早在他从银黑色迈巴赫上摇下车窗之时，流言蜚语便自暗处滋生，大堂经理一面擦着冷汗面对顾淮之，一面在内心深处张牙舞爪，恨不得立马跑去吃瓜。

    就在顾淮之耐心即将告罄之时，程祈时终于从总套专属的电梯内走出来，面对齐唰唰站在电梯两侧的保镖团队，自小金枝玉叶娇宠着长成的大小姐波澜不惊，目不斜视走过人群。

    她长相随母，眉眼灵动，周身气质却矜贵而清冷，五官说不上多少相似，但与顾淮之站在一处时，却能让人微妙感应到两人身上的血缘关系。

    但顾淮之还是在她走近时狠狠皱了下眉，连带着大堂经理险些没站稳，跪在价值数十万的地毯之上。

    “不走是在等我给你铺红毯吗？”

    顾淮之面无表情，身后声势浩大的保镖团队甚至不需要他使眼色，微微低身，替两人开道。

    -

    程祈时很清楚顾淮之在不满什么。

    他对联姻一事多有异议，但也仅是针对程洲父子的自作主张，并不打算与叶余风撕破脸。叶家盘踞南海一代多年，和顾家生意多有来往，实在犯不着为了这点事闹不愉快。

    叶余风思想老旧，审美也偏保守，她现今一袭吊带红裙配黑色波浪长发，即便面料裁剪彰显其价值不菲，在老一辈眼里也不入流。

    更别提她脖颈后侧江寄舟留下的吻痕，简直算是明晃晃的挑衅。

    果不其然，顾淮之上车后并没有第一时间驶往叶家所在方向，反而将车停至不远处的商场门口，侧过头来看她。

    “怎么？”

    程祈时对他报之以同样高傲姿态，不仅不避着，反而伸手撩了撩头发，将完整的印记暴露在顾淮之眼前。

    兴许是艺人本性使然，江寄舟很少，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过痕迹，再怎么情到浓时也会刻意避开，唯独这次程祈时勾着他，才有了现下局面。

    难得的机会，程祈时自然不会放过。

    “华润地产对新研发的恒温控制系统很感兴趣。”顾淮之不紧不慢道：“家里情况你清楚，要不要换衣服自己做决定。”

    华润地产是叶余风小儿子叶斐名下的产业，这次合作算得上是顺水推舟，难度不大，拿来给程祈时练手正好。

    程祈时面色有一瞬的变化，没有急着下车动作，视线反而越盯越紧。

    顾淮之轻笑：“我和程洲不一样，有机会要抓住。”

    程祈时身为顾言之唯一的女儿，父母离婚后更是得到外祖家的千宠万爱，生活顺坦万事无忧，是各类名媛舞会时装周大秀的座上宾，没事儿便和三五好友一同游轮出海，或是打飞的满世界度假。

    很少有人记得她高中IB课程全部满分，申请季藤校offer能拿来打牌，本科绩点高达4.8，大大小小奖学金拿了十几项。

    倘若没有程思泓横插一脚，她合该是星娱板上钉钉的唯一合法继承人。

    程祈时毫不迟疑，拉开车门往商场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