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朝廷向清河县下发文书的同时对陈州那边也做过指示,以至于后来涌到清河县的的饥民真是只多不少,一波一波,如蝗虫过境,接连发生数起饥民聚众抢劫城外百姓的暴.乱。

    衙门里人手有限,好在林慎麾下养了不少私兵,在明清欢的请求下将人都拨给了明清欢差使。

    明清欢借到人后将人分给谢冬风和萧白木带领,由两人负责清河县外乡镇的治安工作,并指示饥民到清河县城来领粥参军。

    林慎觉得自己只用等宋澜到来,与他一同练兵即可,借了兵后就在家里乐得清闲,明清欢则既要组织百姓在郊外迅速建起军营,又要四处采购粮食安排施粥事宜安置饥民,还要负责招兵入伍,一连几天忙得连轴转。

    尚大侠见自己四弟每天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便让三弟叶高远跟自己一起把萧白木换回来休息。明清欢也觉得谢冬风这几日过于幸苦,刚好尚复兴可以暂时顶一下他的位置,便将他撤回来,给自己当两天车夫趁机休息休息。

    到第五天的时候光登记入伍的男丁已有三万五百之众,郊外的军营也已建好,押粮队伍派出的小卒也快马加鞭赶到城内,向明清欢通报骠骑将军、兵部侍郎、户部侍郎已到清河境内,离县城仅有三十里的。

    这几日大包大揽,忙得脚不沾地的同时,明清欢抽空仔细打听了文书上所说的骠骑将军究竟是何许人也。

    据打听,清河县内最大的富商王衍是该骠骑将军的小叔父,骠骑将军宋澜的父亲正是当初殊洲太守王链。骠骑将军正是宋学究的外孙,正是当初与她同堂读书,有过婚约的宋澜。

    王衍家大业大,又是宋澜的小叔父,接风宴自然而然的就设在了王府。

    明清欢携顾县丞王主簿,及李师爷谢冬风两个自己的幕僚,与林慎及王家一干人等出城去迎接宋澜等人,将近酉时才远远地看见浩浩荡荡的押粮队伍往县城来。

    浩浩荡荡的人马在风里由远而近,为首那匹马上坐着的人未着甲胄,待更近了些,明清欢才看清对方面容。

    寡淡的天光下,那人眉眼漆黑好看,肤色冷白,五官深刻而英俊。

    与当初那长着双桃花眼,眉目晴朗的少年郎相比,眼前的宋澜整个人的气场都不一样了。

    他勒马停下,着玄色劲装,配黑色皮革护腕,脚下穿着及膝的长马靴。

    后头跟着个副将打扮的人,再后面是辆双驾的马车,户部和兵部侍郎应该都坐在车内。

    明清欢垂下视线,朝宋澜抬手执礼,“下官清河县县令,明小宝,见过骠骑将军。”

    谢冬风在风里眨了下眼,不动声色地跟着抬手执礼。

    宋澜略感意外,落下视线,定眼去看一身官服的明清欢。

    片刻打量后翻身下马,近前两步开口,“故人重逢,大人何须多礼。”

    明清欢这才垂手撤了礼,不苟言笑的模样,在宋澜印象里可不该是明小宝能有的。

    宋澜视线略略下挪,扫了扫她没长喉结的脖颈,桃花眼中含了几分笑意,“故人果真是故人。”

    知道瞒不过他,本来也没想刻意瞒他,明清欢早已作好心理准备,是以此刻听了他的话心下也不为所动。

    林慎听宋澜如此说,意外道,“宋将军与明大人认识?”

    宋澜这才将视线从明清欢身上离开,朝发问的林慎道,“在下曾与明大人同堂读书,明大人还是外公的得意门生。”

    林慎想到自己兄长也是宋学究的门生,现下听宋澜说明清欢是宋学究的得意门生,意外地出言确认,“宋将军是说,明大人是宋学究的得意门生?”

    “不错,”宋澜道,“明大人次次考核列名列前茅,且精通北俞两国语言,外公动不动就拿在下跟明大人比较,让在下跟明大人多学学。”

    谢冬风眼角略动,视线从宋澜身上落回明清欢脸上。

    “三郎啊,”王衍叫风迷了眼,眯着眼道,“家里张罗好了接风宴,外头风大,沙子还多,要叙旧回城有的是时间候叙,咱先回城吧。”

    宋澜看了看后头城门外的马车,转回视线朝明清欢道,“连着骑了几日马,明大人可否让在下蹭蹭车,一道回城赴赴宴?”

    知道他对当下所见心有疑惑,明清欢开口回答,“将军若不嫌弃,就一起吧。”

    语罢,微微撤开身,客气道,“请。”

    两人前后脚走到明清欢的马车前,宋澜顿了步,示意明清欢先上。

    明清欢垂下眼,提起衣摆踩着矮凳上了马车。宋澜本关注着随时准备伸手扶她,见她并不需要自己稳稳当当的上了车后才抬步跟了上去。

    谢冬风在宋澜之后上车,坐在车夫的位置。

    其他人也早叫冷风吹麻了,都纷纷上了车准备回城。

    车轱辘碾过碎石的细碎声响里,谢冬风调转了车头,驾起车往城内回。

    在车内坐稳后,明清欢并没有要先开口的意思,宋澜心下意外有二,其一,能在这里遇见明清欢;其二,她方才以明小宝的身份自称下官。

    略略思量了下,他开口问了句含糊其辞的话,“来接我的,怎么是你?”

    听得出他这般避重就轻的问话是有意为她顾忌,明清欢默了片刻,才轻声回答,“家姐,意外身亡了。”

    宋澜眸光略动,默了片刻,唇线微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车内光线昏暗,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气氛沉闷起来。

    习武之人五感本就异于常人敏锐,谢冬风没有刻意集中精神去听,却也将两人的对话清清楚楚听在了耳里。

    “来接我的,怎么是你?”

    “家姐,意外身亡了。”

    一问一答,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谢冬风隐约猜到了什么,但中间还有许多未解的疑惑。

    再不说话,估计就到王府了,久别重逢,宋澜是真想跟明清欢说说话,想了想,略过方才的话题开口打破了沉默,“这么久没见,你似乎变了许多,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明清欢在昏暗中轻轻抬起视线,“师兄倒是真的变了许多。”

    从沙场走了几遭,如今都是骠骑将军了,与当初的少年郎相比,稚气都没了,锋芒却未减。

    宋澜微微愣了下神,她以前可从没这么称呼过他,现在久别重逢,方才在人前时她客气疏离地称呼他为将军,现在两人独处,她改成了师兄称呼他。想来是不愿因为当初的事与他心存疙瘩,而是有意缓和关系。

    这般想来。宋澜眼中泛起几分笑意,淡淡反问,“是吗?”

    好歹同窗一场,她能看开,两人自此淡然相处,也是挺好的。

    他这话听不出多少询问的语气,明清欢没再接话,两人间便又归于沉默。

    宋澜倒想让她具体说说自己哪里变了,但两人终究有过一段情,最终还是他变了心,伤了她,继续追问自己具体哪里变了,难免有些调情的嫌疑,没准会让她多想。

    想了想,宋澜换了个话题问,“伯父伯母身体还好吗?”

    “阿爹阿娘身体都好,”明清欢道,“老师身体还好吗?”

    “外公身体挺好的,”宋澜说,“外公经常跟现在教的学生念叨你,让他们跟你学习。”

    两人间能以这样的氛围自然相处,双方都觉得挺满意。

    车到王府后停下,下车时宋澜才注意到驾车的车夫白衣黑靴,可谓仪表堂堂。

    他见过不少世面,倒真没见过谁家车夫长这么好看一副皮囊。

    明清欢见宋澜注意到了谢冬风,并没开口解释什么,准备跟着其他人入府赴宴。

    宋澜的目光倒带着几分探究从谢冬风身上挪到明清欢身上,但心下只是存了好奇,并没有夹杂其他的情感。

    毕竟喜欢是喜欢过,但当年也确实就变了心,现在久别重逢,曾经的喜欢是真没法死灰复燃。

    宴会开席天已擦黑,兵部侍郎户部侍郎,林慎,骠骑将军宋澜及几位副将,王家一干人等,以及明清欢这个清河县令纷纷入席落座,丝弦声起,笙歌渐次演奏开来。

    既是接风洗尘的宴会,席上又有诸多武将,开席后第一件事自然是举杯同饮。

    席上用的酒杯与茶碗差不多大,明清欢虽然没喝过酒,但觉得一茶碗的酒喝下去应当不至于醉,况且大家都喝,她哪有扫兴的份儿。

    从众举杯后,便与大家一块给喝了。

    酒味醇中带辣,好在她没留余地的一口气喝下去了,并未呛着,喝完之后整个人看上去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至少,在谢冬风眼里是这样的。

    他作为随从站在她后面,看着前不久说自己喝什么都一杯倒的年轻知县,面不改色的喝了一杯应当不算浊的酒。

    宋澜也刻意留意过明清欢这边,见她眼也没眨的就给喝了,以为她现在已经习惯了喝酒应酬这种事情。

    为免冷落了她,喝完第一杯后还接着倒了第二杯,朝她的方向举杯道,“明大人年纪轻轻就科举及第,在下佩服之至,以此薄酒敬大人一杯,算是迟来的恭贺。”

    桌边随侍的丫鬟闻言恭恭敬敬地给明清欢也倒了杯酒,明清欢虽然不大敢喝了,但也不好意思开口拒绝,况且丫鬟还体贴的端起杯子递了过来。

    再看了看举杯等着的宋澜,想了想,只好伸手接过酒杯,朝对方的方向微微抬起,然后硬着头皮与他一块儿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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