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香味伴着脚步声传来，陆瑶收起GoPro的手一顿，抬头顺着味道的源头看去。

    魏楚今天套了一件休闲宽松的白衬衫，领口和袖口处都有蕾丝暗纹花边，休闲西装裤衬的他腿长又清瘦，配色简单却线条感十足。

    陆瑶疑惑地皱着眉头：“你今天晚上要去相亲吗？这衬衫袖口这么多点缀，能射箭吗？”

    魏楚肤色很白，脸颊处伤口的红痕和泛着粉色的颈部颜色格外明显，“我动作还行，袖口系紧了问题不大。”

    “你喷这个香水是你自己选的吗？”陆瑶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香奈儿的蔚蓝骚的一批，跟魏楚的外表

    非常不搭，“这味道一点都不适合你。”

    “是吗？让助理挑的，我没时间去买，喷完了才觉得不适合，不过也来不及了……你不喜欢的话，下次我就不用了。”魏楚的表情有些失落，自从昨天晚上他和陆瑶两个人躺在床垫上彻夜谈心以后，他的心情就有点复杂，

    不知道怎么面对陆瑶，却不想失去和陆瑶见面的机会。

    连保持游刃有余的微笑这件小事都做不到，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傻。

    陆瑶看着魏楚的表情，对自己的直白有些许后悔，魏楚是个踏实勤奋的人，年纪轻轻就靠着自己的努力有了今天的成就，怎么可能有闲时间去挑适合自己的香水。

    陆瑶拉上了手提包的拉链，“衣服还是挺适合你的。”

    “你喜欢就好。”魏楚这才扯了扯嘴角，露出了微笑。

    陆瑶舒了口气，挥手别过魏楚拎着手提包去更衣室换衣服。

    *

    江离边走边束起长发，季白已经站在在18米箭道前给弓箭上弓，她远远望着季白熟稔的上弓动作，忍不住在脑海中拍照存档。

    季白四肢修长肌肉线条优美，手臂用力的时候小臂会鼓起好看的弧度。

    将弓上好放在弓架上，季白从自己的橱柜中拿出了一个卡通纸袋递到江离手里。

    “给，你看看你喜欢吗？”

    “这就是可爱多的回礼？”江离饶有兴趣的打开了纸袋，里面静静躺着一只箭壶，“这是箭壶？好像跟我现在用的有点区别……”

    “反手箭壶①。”季白的神色淡淡，语气却柔和，“正手箭壶在你走动的时候会打腿，我觉得你可能更适合这个，帮你挂上？你试试。”

    “好。”

    亮粉色勾边的黑色箭壶在侧边刻着大写的J和一个粉色的爱心，炫酷中带着一丝甜美的气息，江离将箭壶递给季白，季白整理着系带环绕过江离的腰线，他身材高大，只能微微俯下身来，温热气息有一刻掠过了江离的颈部。

    像一个奇怪的拥抱姿势。

    很快整理好系带，季白把江离的箭插进箭壶，后退一步：“拔箭试一下。”

    正手箭壶在腿侧，而反手箭壶则挂在后腰处，江离随手拔出一根箭，觉得直接搭箭有些别扭，下意识将弓箭在手中轻转，粉色的箭羽划过，随着动作干净的一个旋转顺势搭在弓上。

    江离的身上似乎有种奇妙的魔法，仅仅是一个瞬间的迟疑，就学会了飒爽利落地转箭动作。

    季白的心跳有些乱，清了清嗓子：“转箭②，你学得很快。”

    “这也用学？就是把箭拿出来而已。”江离扬了扬眉，她还没带护具，就没有射出这根箭，而是转身看着季白，饶有兴趣地把玩着手中的弓箭，手指灵活的将箭在指尖夹缝中依次转起，转动速度极快，而后一个急停，垂在拇指和食指之间。

    江离笑得嚣张又野蛮。

    “跟转笔一样。”

    *

    江离转笔转的好，是季白坐在后排观察到的，送江离这个反手箭壶，确实也有自己的私心。

    哪个老师的课无聊，江离就会在哪节课上疯狂转笔。虽然江离的手很小，可手指却异常灵活，一根纤长的笔在她的手里像是能玩儿出花来，笔在每个手指的夹缝中依次穿过，而后手心向下转到手背向空中一抛，再稳稳地骤停在两指之间，笔尖冲下。

    季白自认为手指算是比较灵活的，从小习琴，对手指力量也颇有自信。他开始学着江离的样子拿起笔来练，可一转笔，自己的手指就不听指挥，一节课噼里啪啦的摔好几回，不服气的练了一年，却还是没办法像江离转得一样帅。

    弓箭比普通的圆珠笔更加细长，转起来应该更帅，抱着这样的想法，季白拍了反手箭壶。

    弓箭在江离的手中恣意翻飞，季白一刻也没有把眼神移开。

    每时每刻，他都会被江离的存在所吸引。

    *

    陆瑶换好了衣服走向18米箭道，迎面就看见了江离将箭抽出利落转动的场面。

    高高竖起的长长马尾在身后轻轻晃动，换了箭壶和拔箭姿势，从身后拔箭转动，搭箭勾弦，小小的一只却无比坚定。

    她的脚步停在站在后方的季白身边，忍不住感慨：“靠，江组长好酷啊！怎么能拔箭也这么酷！”

    季白没有看她也没有反驳，目光沉沉的落在江离身上：“她一直都很酷。”

    “哼，别问，又是你的手笔。”陆瑶忍不住嫌弃的撇了眼季白，“你真以为靠着江离现在对射箭的这点兴趣，你就能把她追到手了？你想的倒挺美，就没想过也许明天她就没兴趣了？”

    季白并没有因为陆瑶的挑衅而生气，只淡淡的看了陆瑶一眼，又转回去继续看江离，语气里没有情绪：“一万小时定律。”

    “……什么意思？”陆瑶脑子一顿，下意识问到。

    季白长睫微动，缓缓开口：“江离自己可能也没意识到，她的行为逻辑默默遵循着一万小时定律，不出意外的话，她对一件令她感到兴奋的事物，热情会持续一万个小时。一万小时一到，是坚持还是舍弃，瞬间就能见分晓。”

    陆瑶怀疑的看向季白，季白也终于转头看向了陆瑶，眼神晦涩难明。

    “习惯、秉性、喜好、憎恶……陆瑶，我远比你想象中的更了解她。”

    陆瑶被季白盯得浑身发冷，移开目光，垂着的长睫微闪。

    挑衅的抬起头，陆瑶不服气的问：“不就是暗示我不是你的对手么？我承认，我现在落后很多，可你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管江离选择和谁在一起，至少我有永远不会离开她、陪在她身边的自信，你呢？你对江组长热情能坚持一万个小时吗？”

    “我是另外一种情况。”季白轻轻勾起了唇角，微微侧头，“分别六年，两千一百九十天，我对她的热情，又何止区区一万个小时。”

    陆瑶心中默算着无比夸张的数字，心底渗出无力的迷茫，她不再言语，只转去看季白眼中的江离，那个她完全不熟悉的江离。

    *

    魏楚还是换上了更贴身的运动服回归了队伍，四人并排站在起射点上，陆瑶嫌弃的戴上了季白给的冰袖，旧伤依旧酸痛，搭箭的手有些犹豫。

    魏楚牵起陆瑶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臂上演示前臂动作。

    还没从何季白的对话中走出来的陆瑶轻轻捏了捏魏楚的小臂，觉得魏楚现在臂围比高中的时候粗了不少。

    营养不良的清瘦少年看样子长了肌肉，白皙的皮肤依旧是碰一下就会发红。

    魏楚细致的讲解了如何防止受伤，虽然都是季白之前讲过的内容，可魏楚的讲解耐心细致，就像讲卷子一样分析着很多细节。

    “那你打一根我看看。”陆瑶松开握着魏楚手臂的手指，向后退了一步。

    魏楚的弓很好看，深紫色的弓把被他攥在白皙的手里，身姿比高中时总爱垂着头的少年挺拔了很多。

    陆瑶学着魏楚保持着拉弓姿势，魏楚则拿着一根箭，用箭羽柔软的羽毛部分点在陆瑶的肩胛骨处。

    “收紧，不要空放③，手臂维持。”

    声音从身后传来，陆瑶勾线的手不自然的一动，差点空放出去。

    “先暂停。”

    陆瑶放下手中的弓，伸展了一下肩膀，听见魏楚问到：“你这弓是多少磅？”

    “跟江离一样，32磅的。”

    魏楚的目光不经意的看向江离，动作规范，和季白如出一辙的气势，换了反手箭壶，转箭姿态潇洒。

    “你拿这个磅数太沉了，所以姿态不稳，我给你买了新的弓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到，你先换一把小磅数。”

    陆瑶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把买弓这种重要的事情交给魏楚，源于学生时期就累计的信任。

    魏楚从来不会辜负她的信任。

    *

    四个人沉默地射着箭。

    俱乐部里面总会放些背景音乐，给来体验射箭运动的客人营造轻松的氛围，江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厄洛斯的音乐选择很有品味。

    爵士钢琴自带风流的意味，bass的敲击声有种新鲜的顿挫感，新派爵士乐婉转慵懒的女声颇具空灵感觉，低吟的歌词似乎在唱：“Release me from this emptiness hold me tightly,break me④……”

    江离发现，用了反手箭壶，自己拔箭后转箭的过程，紧绷的情绪会有瞬间的缓解，这对她来说是个好事情。

    能让她更加专注于每一根新的箭。

    江离收黄后觉得意犹未尽，季白和魏楚射的都是三联靶纸，八成是为了配她们两个新手才一直戳在18米，原以为陆瑶今天肯定要划水了，没想到跟魏楚学得异常认真，意外的成绩还不错。

    江离这才想起第一天来到俱乐部的时候，评价陆瑶的话是“有点天赋”，而自己只得到一句“不算太差。”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她进入状态的过程非常缓慢，而陆瑶虽然姿态不稳，却总能有好成绩，看来当时季白说的话确实不是在针对她，而是陈述事实。

    不过江离并不在意天赋这种东西，她不擅长学习，还是靠着努力拿到了无数个第一名，她体能不行，该学会的滑板技巧却一样没少学，即使没有天赋，她也能靠着一根接一根的箭，找到合适自己的路。

    努力，就是她的天赋。

    *

    送妹妹上舞蹈课的周敛之姗姗来迟。

    换好了衣服正准备去30米箭道射箭，却无意间看见了18米箭道前并排的四道人影。

    在季白的指导下，江离和陆瑶都状态很好，就连一向喜欢玩票的魏楚都能连着来训练了。

    周敛之调了调护胸，冲着迎面走来的笛声飞打着招呼。

    “飞哥，季哥和魏哥他俩最近怎么老在18米练啊？之前说好一起去室外打70米的，最近都没人提了。”

    “唉，敛之啊，你年龄还是小啊”笛声飞将手臂垮在周敛之的肩膀上，“问世间情为何物啊！直教人心甘情愿地打18……对了你刚才没在，我跟你说说刚才都发生了什么事吧……季白和陆瑶，江离八成和魏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