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在最擅长的射艺上吃瘪。
但这口气他又不打算这么咽下去，“前些日子，你脖颈后的那几道抓痕，干什么弄的？瞧着可不像是随手挠的。虞二姑娘知道吗......”
话音未落，萧宥直截了当打断了，这事他刚来时就听刘铎宁讲过，依刘铎宁先前逛窑子被扇的经历来看，这几道疤定是女子的指甲留下的，先前他们一致觉得那女子是容春二。
可如今就萧钰的反常来看，他倒觉得正主就在他面前，尤其是刚刚刘铎宁说起这事时，虞二姑娘那微乎其微的惊怵。
“虞二姑娘怎么会不知道呢。”萧宥冷声，随后神态肃穆盯着虞兮。
本还沾沾自喜的刘铎宁，醍醐灌顶般收拢了刚刚的半分得意。
“有这功夫同我们在这浪费时间，不如好好想一想如何找到剩下的三个铜铃，我们刚刚去场外已经交了两个，倒是甲队貌似还一个都没寻到。当然你萧钰不在意的话，我们也可以继续探讨。”
“探讨虞二姑娘这张相似的脸，以及我父王纳良娣的事宜。”萧宥加深了语气，这话丝毫没顾及虞兮，几人面面相对，各有各的心思。
刘铎宁屏息着垂眸不语，他最是不喜欢萧宥这种阴险刻薄之人，但不得不说这些话的确比他那些东西更有攻击力。
“你到底想说什么？”萧钰冷声。
“不怎么，请你萧钰吃酒。”萧宥晃动着马鞭，掉头欲走，离去时却还是让人叫住了。
“怎么齐王殿下有心抬我为良娣？”虞兮稚嫩的声音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
几人显然没想到虞兮会这么捅开来说，萧宥背对着几人勒马，话中的鄙夷毫不掩饰
“不知廉耻。”
他本来就看不起虞府靠女人起家，更别说此女不尊教化，败俗伤化，甚至曾一度令他父王蒙羞。从刘铎宁说出的那句虞二姑娘开始，他便打算连带着虞兮一起羞辱。如此想着又调回马头。
“不过...”萧宥略有思索的看向萧钰，随后勾唇轻哂，“她同你母妃还真是像。”
闻言，萧钰握紧了马鞭，四周寂静的可怕。刘铎宁颦眉，似是没想到萧宥会这样。
“怎么？你不会想动手？”
“平西娘娘如何我不清楚，可“牡丹夫人”的名号确是先帝以贤德之名册封的，这一时我竟分不清，世子口中的廉耻究竟是什么，总不能是，世子觉得先帝不知廉耻？”虞兮不卑不亢，往日的柔秀此时没了一点踪迹，反倒是超脱年岁的沉着让萧宥隐隐不安。
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有你说话的地？”下一秒，萧宥整个人像是被点燃了一样，话音刚落便扬鞭向虞兮挥来，虞兮对萧宥的举动并不意外，萧宥想划伤她的脸。
长鞭即将落下瞬间，虞兮□□的马像是有灵性一般，微微侧身如此躲了过去，但虞兮没想到的是，扬在半空时，萧钰竟徒手将马鞭握住了。
徐徐微风，吹着枝头的宽叶沙沙作响。二人僵持了一会儿，萧宥这才收回长鞭，槐荫下，萧宥端详了一下长鞭上的血迹，嘴角上扬。
萧宥的马鞭同旁人的不一样，鞭绳上还多出许多倒刺，虞兮以前就听周叔讲过，在马鞭上装这种倒刺，可以使马儿跑的更快，但是这种方法，马儿长此以往并不能吃得消，慢慢就被人摒弃了。
“今日心情好本世子不与你计较，若日后虞二姑娘再这么大放厥词，小心坏了名声，在京都再无立身之地。”萧宥威胁着，瞧得出心情是极好了。
“是嘛？世子不怕我成你干娘，自可以去坏我名声，我若是活不好，那谁都别想过好。”虞兮背对着萧宥，笑意越说越淡，话也越说越极端。
对上目光时，眼中的狠戾让萧宥犹然生出了几分畏惧，萧宥脑中闪过几个篇幅，是他将虞兮逼上绝路后，虞兮嫁入齐王府后的事，有一种错觉，好似这事真的发生过，而他的处境似乎过得尤其惨淡。
刘铎宁看着虞兮诧异得很，印象里虞兮还是个温柔娴静的性子。侧目打量一眼萧钰，他突然有了个更好的想法。
“疯子。”萧宥撂下一句，转身离去，说实话他父王如何想的他还真不知道。
等到二人走远，虞兮这才敢询问萧钰伤口如何。
“无碍。”
“手拿过来。”
“没事。”萧钰向内缩了缩。却没想到虞兮径直抓过手腕将手抬了起来，手心的鲜血顺着掌纹滴下。滋养了贫瘠的陈土，继而开出新的花。
湛湛长空下，夏日也渐入佳境，萧钰动了动唇，风老莺雏，良久也说不出什么。
“先出场地包扎吧，近来天热，若是不小心化脓，严重就麻烦了。”
“不妥，还是等比赛结束的吧。”萧钰心里本就没底，尤其是萧宥刚刚的那番话，如此，语气低沉道。
虞兮回神，萧钰不说话，她快忘了这么一回儿事。
“剩下的铜铃在我这。”虞兮打开腰包，随后将手递到了萧钰面前，不多不少三个古铜色铜铃映入眼帘。
“你何时...？”
“别愣着了，收着吧。”虞兮将东西放回腰包，随后扔给了萧钰。
“现在可以走了吧。”
“走吧。”萧钰握着腰包，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
“虞二姑娘且慢。”虞兮起疑，却还是顺着声源看了过去。刘铎宁笑盈盈的走到虞兮身侧。“虞二姑娘知道的，我的马匹刚刚被某人误伤，受了惊吓，我寻了一圈也找不到，这离场地又远，不知能否有幸请姑娘邀请鄙人共骑？或者姑娘载我一程。”
枝杈的末端掉下几片残叶，刚好在二人面前滑落。虞兮发懵，她并不觉得这是人能提出来的要求。
“你的马是我失手受惊的，关虞二姑娘什么事？”
刘铎宁这才抬眼看向萧钰，真“失手”啊。“我找你能带我吗？”
“能。”萧钰回答的干脆，正中刘铎宁下怀，但他又不相信萧钰能对他这么好心。
“我俩共乘一匹也太奇怪了，我要虞二姑娘陪行。”他刘铎宁才不担心外人怎么想，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是他怕萧钰半路将他撂下。
被人猜到心思的萧钰也没了耐心，“不坐算。”
“坐坐坐。”刘铎宁抬腿就要上马，硬生生让萧钰拦下了。
“你去前面。”
“行。”刘铎宁硬挤出一抹微笑。“虞二姑娘一道吧。”
虞兮并不想伴在二人身侧，可拗不过刘铎宁的强烈要求，加之二人的确顺路。
“我不白坐你的。”刘铎宁向后欹侧，错位下，虞兮眸中的二人莫名的亲昵。虞兮不得已向边上看去。刘铎宁看着虞兮的反应，嘴角的弧度愈发不得遮掩。
“有事说事，离我远点。”
“这可是在齐王殿下那听来的，千真万确。”
“不说就闭嘴。”刘铎宁本是想卖萧钰一个关子，但萧钰对他的话似乎真的没兴致，见此情急，刘铎宁颇急。
“说，是关于中关大将军的。”
刘铎宁一脸期待看着萧钰，可这次萧钰连打发的话都没同他说。
“中关大将军此番来，并不全是为了季王府宴，其本意是去安定南疆，府宴只是顺路的。”
此话一出，萧钰有没有兴趣虞兮不清楚，但她真的来了兴致。
“接着说。”
“哎呦，你看看你，这么凶作甚。”看着众人都来了兴致，刘铎宁又开始磕磕巴巴拖延着。
“大概就是这么件事吧，只是中关大将军此番有意，在我们这几个晚辈中挑人带去。”
虞兮暗暗看向萧钰，此时少年只顾着垂眸沉思，并没注意到这边视线。她落水的第二夜，杜书云曾提过一嘴，萧钰似乎一直都想拜入中关大将军麾下。
后面几人都默契的没再出声，这样维持着一直出了场地。外人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京中来的亲友，此时都惊诧的厉害。萧钰和刘铎宁...不是才打到先帝面前嘛。
萧钰没理会旁人的目光，将腰包递到主事手中。
众人在匪夷所思中还未回过神，耳畔紧随其后是山钟的绵延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