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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爷给老婆出头

    来人穿着桃粉的棉裙,青色的斗篷系得极紧,看得出她很怕冷,脖颈被不知道什么动物的毛皮裹的彻底,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狡黠。

    乌奴纳不认识这人,只是看她周围都是丫鬟和小厮,身上穿的也金贵,猜测她的身份不简单,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

    “你看看,”那女孩侧过头看后面的人,精致的脸蛋因恶意极其难看,“不愧是住在山上的蛮人,连人都不会喊,人都没嫁进去还摆起谱了,真当到了大梁还跟以前一样什么人都要尊敬你呀?圣女大人。”

    饶是乌奴纳不清楚大梁的那些礼数,她也不是个傻子,她在北部是比自己的父亲地位更高的存在,现在以和亲的形式嫁到侯府那是下嫁。北部和大梁可以说是国与国的关系,除非是皇帝,否则谁也不能让圣女以客卿身份居住大梁的时候行礼。

    可这女孩却是完全不把这些当回事,“本公主都这么提点你了,你还干愣着?真是无可救药的野蛮子!”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乌奴纳不擅长和人争吵,闻言只是小心地笑了笑,“公主好。”

    如果陆殊能抽空告诉她一些老陆家的家谱,那乌奴纳决计不会这样和这人打招呼了。

    陆家的立家祖宗是当年带领梁国一统大境的开国帝陆璇衡的亲弟弟,过了几代,陆殊陆砚的外祖母是最后一任国师的独生女,就是上一代他们的母亲也是先帝的亲姐姐。而乌奴纳眼前的这位,是沈承恭的小女儿,无论是按着什么礼数,这小丫头都是不能在她面前放肆的,哪怕她们差不多大。

    小公主看她一副老实巴交地打招呼,气焰更大了,她走到乌奴纳身边,捏住她的银月铛,而后,用力一扯。

    鲜红的血液顺着耳垂往下,在那雪白的皮肤映衬下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血珠下坠的时候犹如一颗剔透的红色珍珠,滴落在地上的薄雪上,瞬间成了一朵艳丽的小花。只是,疼痛和这美感一样,都是剧烈的。

    娇贵的圣女疼得眼泪登时就出来了,天青色的眼睛里雾蒙蒙的,和江东蒲城的竹林一样,是一片朦胧的绿。

    “我看你天天戴着,”公主拿在手上掂了又掂,又是转又是举起来细看,“我看也没什么特别的嘛,不就是个普通的银饰,还有磨损呢。”

    疼得小声抽气的乌奴纳这才回过神来,她眉头紧锁,轻轻咬住嘴唇,尽力平静地开口:“请……请还给我。”

    乌奴纳比她矮不少,够起来要拿回来银月铛。

    这小公主看她那么宝贝,笑得越发恶毒,“你这么想要啊?”

    小鹿眼尚闪着泪光,听到这话还是努力瞪大了些,纳纳地点头。

    “那……”小公主将手放下来,在乌奴纳期待的眼神下悄悄后撤一步,迅速抬手。

    “扑通!”

    小小的银月铛在池水中溅出一点小小的水花,乌奴纳肉眼可见地僵在了原地,她望着水面上还没完全消散的涟漪,整个人彻底成了个不会动作的雪人了。

    “喂!”

    乌奴纳回过头,她的眼神有些空洞,鼻尖泛红,眼眶也是红的,更像一只雪兔子了,看着格外可怜。

    小公主听到熟悉的声音脸上浮现笑意,一个“叔”还没出口,却是先“啊”得大叫一声。

    同样的位置,刚才掉进去一个小耳饰,现在则是掉进去一个小公主。

    下人们一脸惊恐地下水去捞不断扑腾的小公主,而那只落汤鸡在猛呛了几口冷水之后还有余力发脾气,对拉住她的下人破口大骂。

    陆砚站在乌奴纳旁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她耳朵上的血,脸色又黑上一层。

    他一动不动地抱着手臂,静静地等待那只刚被自己踹下去的落汤鸡上来。

    二月的池水,就算是在气候较热的中州,也是冷得能把人骨头冻坏。

    那小公主浑身湿透地坐在地上,长发贴在脸上,嘴唇冻得发紫,狼狈得不行。

    人刚上来,陆砚便摆上了笑脸,一步步走过去对她伸出手。

    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小公主想了想,还是把手搭了上去,被陆砚温柔地扶着站了起来。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砚便将手按在她肩膀上用力地攥紧,狠狠地照池子推了下去。

    因着没有防备,小公主是仰倒下去的,被冻得没力气,挣扎了好一会才在水下站起身来。而这次,没有人敢去扶她,所有人只是静静地跪在地上,和陆砚一起目睹她挣扎的全程。

    那场景真是像极里在锅里瞎扑腾的鸡,打得水四处狂溅,弄湿了边上陆砚的衣袍。

    小公主瞪着眼睛想去看乌奴纳,可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神色,陆砚便错身一步挡在前面,她只好抬头对上了他深黑的眼睛,在冷水池子里打了个寒颤。

    “公主殿下向来心善,”陆砚一字一顿清晰地说,“不小心弄丢了耳坠还要亲自下水找,任我阻拦也不听,臣真是感激涕零。”

    下人们一声都不敢吭,吓得把头使劲往下埋。

    “那臣便替我的订婚夫人跟您道谢了,”他嘴角不停上咧至恐怖的弧度,“还请容许臣等守候在此,池水冷,望那耳坠听话些,早些让您找到。”

    这意思便是说,我今天就在这看着你,找不出来你就在水下泡着,你怎样我无所谓,耳坠我是一定要见到的。

    自小在宫里听各种人的“委婉”说辞的沈翩然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听完陆砚的话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一屁股又坐回了池子里。

    陆砚却不管她了,转过头看向乌奴纳,上手轻轻地摸索了下耳垂上的血迹,被他碰的乌奴纳疼得一哆嗦。他神色不明地收回手,“赫唐,送她回去。”

    赫唐示意乌奴纳跟上自己,乌奴纳却不动,“银月铛,别人,不能碰,会有厄运。”

    早知道她不怎么会讲大梁官话,可这么一段段地蹦出来还是让陆砚有些愣神,他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心里有数。

    可乌奴纳还是没有动作,她凑到陆砚跟前,示意有话要说给他一个人听,陆砚虽然面上很不爽但还是乖乖弯腰。

    “巴普利姆,卡扎伊瓦。”

    “啊?”陆砚疑惑地皱眉,“你说什么?”

    乌奴纳呆呆地眨巴自己的大眼睛,“祝福你,可以拿银月铛,没有厄运。”

    “哦,这是让我亲自给你送过去?”陆砚挑眉。

    “这是,祝福。”乌奴纳憋了一会,“银月铛会让伤害过我的厄运。”

    “我伤害你了?”

    “疼。”

    言简意赅,圣女以外的人不能碰银月铛,不能给圣女造成身体伤害,哪怕是陆砚刚才摩挲的那下也不行,不然会有厄运。

    虽然因为一些原因,陆砚成了整个京安都知道的驱邪的“至阳之体”,但他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向来不怎么信,也不算尊重,帮乌奴纳也不是奔着东西,是奔着人的缘故。此刻听她说了半天只觉得好笑。

    他指着水里被迫找耳坠的公主,“那你怎么不祝福她?”

    似乎是被他说的有点心虚,“不喜欢她。”

    陆砚脸色比刚才好了不少,听到这嘴角一勾,“那你喜欢我?”

    毕竟是学了有一段时间的大梁话,乌奴纳只是不怎么会说,听还是都听得懂的,顿时自脖颈到脸爬上一抹绯红,在雪白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连赫唐都看到了,陆砚不可能看不到,他一如既往地扯出个凉薄的笑,“可惜我不喜欢你,回去吧,山里来的圣女大人。”

    那抹绯红还没能存上半晌便被这一句话吹散了大半,可乌奴纳这次却没露出什么难过的神色,转身走的时候,轻轻地念了一句“巴普利姆”。

    乌奴纳前脚刚走后脚太子沈惊鸿就撞见了这一幕。虽说是自己的亲妹妹,沈惊鸿却没有心疼的样子,只是他带着佘胡天跟在一边,所以陆砚也只好冷着脸放过了沈翩然。

    沈怀惜进宫的时候正好碰见陆砚找人搬了把椅子坐在他爹钟爱的池子前面,池子里全是公主府里的下人在弯着腰找什么。

    他一进宫门就和顾楼停分道扬镳了,问着宫人一路找到这里,看到陆砚甚至放了张桌子在旁边吃点心,猜出了大概。

    他让宫里人找了把椅子,和陆砚隔着张桌子坐一排,看着下面的人忙活。

    银月铛是弧形的外圈,里面是形制像北部月亮图腾的的镂空圆盘,最中心是一块扁圆的镶银白玉。这并不是什么可以浮在水面上飘走的东西,更何况这是掉在水位极低的死水池子,既然知道扔在哪肯定不会难找。

    但陆砚又是桌子又是椅子,一副要在外面坐爽了的样子,那些下人们哪敢马上找到,个个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帮着公主受着这无妄之灾。

    “掉什么了?小物件?”

    “你装傻子还挺像那么回事,有事直说。”

    沈怀惜耸肩,“我也懒得和你扯闲,可你姐姐你也是知道的,受人之托,我也是没办法。”

    陆砚冷笑一声,不想说话。

    “看来明天就能在朝堂上听见人找这事骂你喽。”

    “你陪我坐在这还想幸免?”

    “还有些期待他们能说出什么话呢~”

    “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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