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姜清越就陪着卫燃去了医院看望海翘，两人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外面天色也才刚刚亮堂起来，走廊里，姜清越抬头看着正上方挂着的“妇产科”三个字，十分疑惑，她想着昨晚……应该是今天接近凌晨三点半的时候卫燃的状态，当时她第一反应是他因为队友出事所以才会那样，可是现在这个情况，什么伤会是进妇产科？
她如此想着，然后下一刻两步外的病房里传出来的对话就为她做了解释。
“海翘，医生都说了，小产后需要好好养护，你不能因为生我的气就不吃东西，身体要紧，这是我妈今天早上才熬好的鸡汤，你先喝两口。”姜清越觉得说话男人的声音十分耳熟。
“韩乐枫，我说了，我们之间完了，你走吧，别再来了，我不想再看到你。”海翘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浓浓的怒火。
韩乐枫？
他不是卫燃的高中同学兼前房东吗？
然后……他还是海翘的男朋友？那个在她生日又是送花又是送晚饭的贴心男友？
“海翘，你听我解释……”韩乐枫央求道。
海翘却不想再听他的辩解，决然道：“不需要解释，当初卫燃要换房子的时候我就有所怀疑了，当时我问你，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们公司马上要把你调回C市，以后也不用常常飞英国，所以想把房子收回来自己住，结果呢？原来你收回房子是因为你妈催我们结婚，要把房子装修一下用来当婚房，韩乐枫，我们一早就商量好了的，我喜欢刑警这份工作，希望趁着年轻的时候拼一下，等我三十岁之后稳定下来我们再结婚生小孩，当时你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呢……”
韩乐枫急声解释道：“房子装修也不是一两天的事，装修完了再敞一两年，我们结婚后正好可以搬进去住，再说了，虽然我们当时是决定等三十岁再结婚，可是……要不是这次的意外，海翘，难道你还坚持着想孩子周岁的时候我们再去登记结婚吗？”
海翘哼笑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孩子是怎么有的，韩乐枫，我不需要一个一次又一次试探我底线的男朋友，结婚的事如果我妥协了，下一次你又想试探我的什么？我知道你妈天天撺掇你劝我辞职，之前因为你是支持我的，所以她说什么我都不计较，但现在是你跟她一起算计我，企图用怀孕来逼我辞职，我不可能接受一个不顾我的意愿试图去改变我的男人。”
“海翘……”
姜清越听着里面的对话，眨着眼看向卫燃，压着声音问道：“卫警官，我们是进去缓解一下气氛，还是直接走人？”
经过几小时的平复，卫燃眼底虽然还是有些倦色，但大致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状态，他盯着病房门口想了想，回道：“以海翘的个性，她应该是预备自己解决问题的，所以多半不会想我们进去。”
姜清越努了努嘴，“虽然说背后议论别人不太好，不过就韩乐枫的性格，我们进不进去他们俩一时半会儿也决断不了的，我们进去，他们之间的争论只能暂停，没有结果，我们不进去，那海翘不原谅，韩乐枫不气馁，同样没结果，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会知道我们知道他们在吵架，不过有一点我挺好奇的，卫警官，如果我们俩进去了，一个是你的同学兼多年的默契同事，一个是高中同学加好朋友，你会帮谁？。”
卫燃思忖片刻，道：“这是他们俩之间的事，其他人并不好多嘴，但这次乐枫确实没有顾海翘的感受。”
“这么说你是选择帮海翘了？”
“海翘有自己的判断，并不需要我帮。”
“那如果韩乐枫求你帮他说几句好话呢？你会帮他吗？”
“……”
姜清越见他认真思考的模样，凑上前去，眉眼一弯，笑道：“看来你心底还是想帮韩乐枫的，不然你不会犹豫，不过这不是重点，卫警官，你刚才对我也太不设防了吧，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在面对这种二选一的问题时，以你以往的经验，你不是应该自信地抛出第三个答案，将被动转变成主动，最后让我去选择吗？”
卫燃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刚才的那些话是为了让他将注意点落在别的地方上，于是脸上神情一柔，他反问道：“你需要选择吗？”
姜清越一摊手，“自然是不需要了，不过我可不会在海翘面前将韩乐枫的缺点一一列出来，毕竟在相爱的人眼中，有些缺点并不一定是缺点，外人的多嘴在那些人眼里，有时候不是劝慰，而是挑唆。”
卫燃见她一脸正色，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想起几个小时前她也是用一副和她的年龄明显不搭的稳重表情安慰他，想到这里，他不由想笑，最后好不容易将嘴角压了回去，转身道：“走吧。”
姜清越一愣，忙跟上他的脚步，“去哪？”
卫燃：“先去楼下吃早饭，顺便给海翘带一份。”
姜清越没想到他能将话题断得如此干脆，但也知道他是明白了她的用意，于是追着他说道：“卫警官，我只答应陪你来看海翘，可没答应还要陪你吃早饭，我忙了一个晚上，现在困得要死，我想回去睡觉了。”
“冰美式，要吗？乔苓说你喜欢这个。”原本是朝电梯方向走去的卫燃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
“……要。”
……
在医院食堂吃过早饭后，两人提着给海翘打包的清粥小菜一起进了电梯，宽敞的电梯里除了他们俩还有另外一家人，就在电梯门开始关上的时候，一个声音伴着熟悉的身影急急朝这边冲了过来，卫燃眼疾手快伸手按住电梯按钮，这才让想要冲进来的凌湘没有被门给夹住。
凌湘先是低着头冲里面的人表示感谢，刚说完抬起头来，见面前的人是卫燃后，脸上表情立刻僵住了，随后吞吞吐吐地说道：“队……队长，我……我是来看师傅的。”
“嗯。”卫燃声音淡淡地应道。
凌湘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低着头，在听到卫燃的应答后，头低得更厉害了，她紧抿着嘴唇，仿佛连呼吸声都刻意压抑着，“叮”一声后，电梯到达三楼，片刻后里面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人，在关上门的电梯开始运作后，凌湘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终是开了口，“队长，调队申请书我明天上班的时候会交给你的。”
卫燃低头看向凌湘，知道自己昨天的态度让她误会了，只是当时的情况，如果不让她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下一回她还是会犯同样的错误，上次陈兆川的案子她就曾犹豫过，这回更是因此连累队友受伤，他知道她的能力不错，对她严厉，并不是想逼走她，只是希望她明白能力固然重要，但实战中态度才是决定成败的关键，“凌湘，昨天的事……”
姜清越早已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的异常，在听到凌湘说到“调队”二字时，她顿时明白了为何凌湘会是这个状态，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想调队，想着之前她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姜清越猜想能让她放弃一直崇拜的卫燃离开他的队伍的原因大概是她在工作上出了什么纰漏，而卫燃因为之前那件案子，他很可能会同意凌湘的调职，她自然是没资格在两人之间充当一个缓和，只是她刚刚才安慰了卫燃，现在再去安慰凌湘，倒也算合理。
所以卫燃刚一开口，她就一个跨步上前来挤到两人中间，稍一用力将卫燃挤开，随后微侧下身子看着低头的凌湘，诚恳说道：“凌湘，我跟你说，刚才我跟卫警官去看海翘，结果正好遇上她和她男朋友吵架，所以我们俩就没有进去，毕竟卫警官身份尴尬，而我和海翘也没有很熟，现在你来了，宽慰海翘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凌湘听了她的话倒是立刻把头抬了起来，但姜清越看着她眼里漫出来的点点滞色，顿时明白自己犯了个重大错误。
凌湘的调队申请，跟海翘有关。
也许，海翘受伤是因为凌湘。
也幸好电梯在下一秒就打了开来，所以里面的尴尬气氛只维持了一秒就散开了，姜清越不由分说地拉着凌湘往海翘的病房过了去，全当自己并不知道凌湘一脸颓丧的原因。
等进去病房后，韩乐枫已经走了，只床头柜上还放着冒着热气的保温壶，寒暄几句后，凌湘当着他们的面向海翘道了歉，姜清越这才将事情的全貌了解清楚，昨晚行动的时候凌湘一时犹豫，让围捕行动有了缺口，要不是海翘带着李勋及时补上，犯罪集团的头目就逃脱了，但海翘也因为去抓捕头目而意外摔落受伤导致小产了。
海翘宽慰了凌湘许久，在得知后者有调离二队的想法后，又轻微的责备了一番，好在凌湘在知道卫燃并没有要她离开的想法后就振作了起来，打消了调离的念头。
后来的对话，姜清越就这么坐在隔壁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在她几乎要睡过去的时候，话题突然转到了她身上，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慢悠悠眨了眨眼才缓缓说道：“哦，那件事啊，也没什么，就是一般的恶作剧而已。”
“恶作剧？”卫燃站在她身侧说道，“向澜在电话里说对方寄了一些照片来恐吓你，至于内容是什么，她没有说，那些照片方便给我们看一下吗？”
姜清越抓了抓头，想着他们看到那些照片后会有的反应，尴尬地笑了笑，“看……倒是能给你们看，就是……”
海翘看出她的不自在，问道：“会不方便吗？是什么照片？”
姜清越摆了摆手，“不是不方便，就是……其实那些照片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一开始会重视，也是以为是有人想利用我来牵制向家，可是后来分析了一下，我觉得对方多半只是冲着我来的，但他们却不知道那些照片根本威胁不到我，所以我想着如果对方没有进一步动作的话，其实我们可以暂时不管，唯一需要你们调查的，就是是谁将锁在警局档案里的照片贩卖出去的。”
“警局档案的照片？”凌湘疑惑问道。
姜清越回忆着收到的第一波照片，道：“嗯，就是几年前的绑架案，我身上的那些伤痕的留档照片。”
姜清越说完，病房里的空气明显地凝滞了几分，对面三人的眼里已然盖上了一层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