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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方柜坊

    “红衣绿裳乃菊中极品,雕花木剑,潇洒恣意,是修竹,鹤望锦兰,锦山绿萼,今日这花中四君子独领风.骚,理当拔得头筹!”

    东方官脂远远的望着崔婳,眉开眼笑,眼里尽是赞许之色。

    苏澜雪一双黑眸低垂,扫视着舞场众人,随即缓缓掀开眼皮。

    “近日,魏国公府老夫人的宜芳园中,千品名菊,竞相开放,争妍斗艳,她一贯喜欢炫耀,说是要举办菊花宴,邀京中世家小姐公子赏菊品茗,命教坊准备歌舞助兴。”

    这魏国公府的老夫人,是当今圣上的姑母,养尊处优,一向拿眼皮子瞧人。

    每回遇上她府上的差事,苏澜雪就头疼。

    曲不能淫词艳曲,舞不能轻佻妖娆,但又不喜一本正经的宫廷雅乐,极难伺候。

    今日这“花中四君子”倒是别开生面,十分契合了这菊花宴,了了她一桩心事。

    “阮色头,这菊花宴,就仰仗你了,依这花中四君子,想必你已有了主意”,她顿了一下,“这几个三等乐人,可用。”

    她抬起手,虚虚的朝着崔婳她们指了指,“菊花宴若顺利,可擢升二等乐人。”

    崔婳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她们四人向前一步,向苏澜雪道谢:“多谢苏坊使!”

    午膳时分,崔婳刚坐下,准备吃上一口麻饮细粉,就听见门外有人大喊:“崔平人,崔平人……”,一声比一声洪亮,十分焦急。

    崔婳赶紧吃了一大口,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吴伯?你找我?”

    “崔平人,你家里胡婶婶来了,托我找你,说是有重要的事情,一分钟也耽搁不得,你赶紧去门房看看!”

    崔婳擦了下嘴,内心忐忑不安:胡婶婶从来没有这么着急忙慌的找过我?

    莫非,弟弟出事了?

    崔婳一路小跑,见到了胡婶婶,她不停的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坐立难安。

    见到她来了,眯着眼睛,瞧了好一会儿,才向她跑过来,“姑娘,姑娘,我,那该死的男人,他,他………”。

    她的嘴皮子哆嗦得厉害,结结巴巴的,“姑娘,他赌博啊,他赌博啊,输光了,人家要他的命啊……”

    “婶婶,莫急,胡大叔人在哪里?”

    “人在八方柜坊,困在那里,柜坊跑堂的伙计,要我拿钱赎人,二十两银子啊,我哪里来那么多钱啊……”

    胡婶婶恨铁不成钢,拍着自己的大腿,“我日日夜夜绩麻纺纱,眼睛都快瞎了,她娘是个药罐子,我哪里来那么的钱啊……”

    胡婶婶急得直跺脚,拉着崔婳的手,在颤抖。

    “婶婶,你等我片刻,刚发了月钱,我去取来,少是少些,多少顶点用。”

    崔婳跑回房间,打开箱子时,她又看到了那块青褐色玉壁,静静的泛着幽光。

    她犹豫了一下,将它一起放进了荷包里。

    刚出房门,便见东方官脂在门外,“东方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午膳可用完了?”

    “崔婳,出了何事?”

    “没事,不用担心,麻烦姐姐支会苏坊使一声,我要出坊一趟,晚上必定回来,不耽误明天的排舞。”

    崔婳边说边跑,朝着她招了招手,出了月拱门,便不见踪影。

    葫芦巷里,四处可见柜坊的幌子,五颜六色,迎风招展,“四海来财”、“聚宝盆”、“喜财神”,十分醒目。

    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叫花子,席地而卧的,坐着打盹儿的,都等着一场豪赌过后,手气好的官人,赏他们两个铜板。

    “姑娘,就是这间了”,胡婶婶焦急的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布招。

    “八方柜坊”,纸棕色的布底子上,赫然印着几个大字。

    跑堂的站在门口,殷勤的招待着入坊的客人,“赵公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里面请,里面请”,然后朝着里头大喊一声,“贵宾一位,雅间伺候!”

    崔婳正要往里走,却被伙计拦在门外,“小娘子,我们这儿都是些爷们儿,您这娇滴滴的,玩得起么?”那伙计不怀好意的看了她一眼,良家女子,怎会来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隔着幕篱,崔婳都能瞧见他那副打量的眼神,不由得压低了声音,“我来赎人!”

    “哟,晓得了,原来是鱼贩子那厮的家里人,跟我走吧!”

    大堂里面,八张红漆木桌四周被围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

    最中间的那张桌上,一双摇着骰盅的手,瘦削白皙,在空中来回反复,骰子滚动的声音扣人心弦。

    “啪”的一声,骰盅落桌,“各位闲家,买定离手”,一道稳重的声音响起,与这四周嘈杂的声音竟格格不入。

    待下完注,“大、大、大”,“小、小、小”的喊叫声此起彼伏,催促着荷官揭开那漆红的盖子。

    荷官不急不慢,在万众瞩目下,打开盖子。

    然后只听得长吁短叹,嬉笑怒骂,几家欢喜几家愁。

    “当家的,当家的…”听见胡婶婶的声音,崔婳回过神来,瞧见角落里的胡大叔,蜷缩着身体,嘴角泛着血,眼睛四周一片青紫,脸上也肿得像个猪头。

    “你这杀千刀的啊,你做什么不好,你非得赌博,啊?你这是要我的命啊,若是被兰丫的婆母知晓了,她在婆家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胡婶婶瘫坐在地上,对着胡大叔一顿拳打脚踢,看见他脸上的伤时,又心软起来,“他们把你打成这样,打成这样……”,嘤嘤的抽泣起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有钱还,就是剁手剁脚也是常有的事。

    崔婳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胡婶婶于她有恩,她不能不管。

    “叫你们掌柜的来见我!”崔婳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旁边的伙计冷冷地喊了一句。

    伙计一听,愣了一下,这话里气势十足,不似一般小娘子,对上这样的场面,还能镇定自若,一看就不好惹,便恭敬的回了话,“娘子稍等,我这就去请我们掌柜的”,说罢,拱拱手,便进里间寻人去了。

    崔婳打量着四周,终于看清了那赌桌上荷官的脸,竟是他?

    “你便是胡三儿的内人?这胡三儿可是艳福齐天啊,哈哈哈……”

    张狂的笑声中,走出来一位年轻男子,嘴角挂着一抹笑,手中的桃花扇,风流倜傥,他端坐在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一只手支着脑袋,斜撑在扶手上,眼睛往上轻瞟了一下,“嗯?小娘子,我问你话呢……”

    “休得胡说,我是她侄女!”崔婳摘下幕篱,一双杏眼,冷目灼灼。

    女子的呵斥声,使得嘈杂的四周安静下来,桌上的赌徒,都忘了下注,直勾勾的盯着这张清丽脱俗的脸,眉眼如画,好似嫦娥坠玉宫。

    崔婳出门得急,连衣裳都未来得及换下,依旧是那身烟笼梅花百水裙,发上斜插着绿梅簪,纤尘不染的模样。

    “对不起,是在下冒犯了,小娘子容貌姝丽,不知是否婚配?”他收了扇子,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

    “与你何干?”崔婳瞪了他一眼。

    “随便问问,没有别的意思”,他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体,“小娘子今日造访,想必已知晓我八方柜坊的规矩”,他示意旁的伙计,把角落里的胡大叔拖过来。

    八方柜坊的规矩,欠账从不超过三日,过了时候,那人就会被当作牲口,卖给黑窑子里,日日夜夜干活,直到累死病死饿死,死了,往乱葬岗上一丢,就算是“人死债消”。

    “我今日便是来赎人的,不过,我只带了半贯钱。”

    见崔婳一本正经的开口,掌柜的嗤笑了一声,“半贯钱?小娘子莫不是开玩笑?”

    他站起身,缓缓的踱到她跟前,用扇子挑起她的下巴,阴恻恻地说道,“不过,若是把你卖到瓦子里,倒是能卖个好价钱!”

    周围的看客,叽叽喳喳,开始对她品头论足,瞧着她这样的卖到哪家合适,卖多少合适,都是些丧尽天良的赌棍!

    崔婳躲开他的扇子,看着眼前人模狗样的人,不慌不忙答到,“承蒙掌柜的看得起,现下还不至于,没到那卖身救人的地步。”

    “那你打算如何还钱?”那人步步紧逼,呼吸都快喷到她脸上了。

    她也不躲,迎上他的脸,不咸不淡开口,“当然是,以赌还赌!”

    “嘶”,倒吸了一口冷气,人群再一次骚动起来,瞧这小娘子胸有成竹的架势,怕是赌坊常客,技艺高超,这会赌博,又长得好看的小娘子,倒是头一回见闻。

    猎奇的众人有些按耐不住,迫不及待想一睹她的风采了。

    “我若赢了,人我带走,若输了,我身上还有一件宝贝,价值不菲,定能抵债!”她不疾不徐,取出袖中荷包。

    崔婳暗忖,如果这玉璧注定今日要留在赌坊抵债,那还不如赌一把,万一赢了呢?

    “我如何知晓你的话是真是假?”

    崔婳取了玉璧,递给掌柜的,他只瞧了一眼,递还给了她,“想不到,只有半贯家私的人,手里还有这样的宝贝,今日,我破例一次,答应你!”

    人群一阵兴奋,自动挪到两旁,辟出一条路来。

    崔婳在两旁人的注视下,淡定从容地走到赌桌旁,见掌柜的又懒洋洋地坐回椅子上,心生疑窦,“你不是答应了和我赌?为何不过来?”

    “我可不会赌,他,和你赌!”他用扇子指了指那赌桌上的荷官。

    那荷官接到指令,一手捏着骰子,一手拿着骰盅,站起身来,朝着她微微点头,唇边挂着一抹不可察觉的笑。

    “这小娘子死定了,陆公子可是这赌坊的常胜将军啊……”

    “岂止是常胜将军,简直就是赌神啊……

    “他来赌场,从无败绩,没人敢和他赌……”

    崔婳捏紧了荷包里的玉璧,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真是犯太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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