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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翌日,晨光微曦。

    “裴公子,您可醒着吗?”阿清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敲响屋子闭合的门。

    无甚回应。

    她扭头看傅莲,后者使了个眼色,阿清便抬手,正欲推开房门,门却从里侧打开了。

    裴初神完气足,哪见半分昨夜里狼狈的模样,他见了二人,抬手作揖,“二位姑娘救命之恩,裴某没齿难忘。”

    少年语气恭敬,尾音却好似挂了钩子,语调里带着天然的懒意,若不是他此刻神态与动作都是恭敬的,倒真容易叫人误会——这是个调戏良家姑娘的登徒子。

    阿清连忙避让开,“是我家小姐救的你,你莫要谢错了人。”

    裴初抬起桃花眼,笑道:“姑娘可愿给个报恩的机会?”

    “举手之劳罢了。”傅莲同样有礼道:“报恩不必,尚书府不留外男,裴公子若是伤好了,便快些走罢。”

    裴初懒洋洋挑眉,“尚书府?那姑娘可是那位京城里人人称道神秘的——傅小姐?”

    “坊间戏言而已。”傅莲轻笑,可那笑容里透着苦涩,“不过是足不出户十六年,怎谈神秘?”

    “坊间还传闻,傅小姐足不出户是因为相貌丑陋不敢见人。”裴初已经放下作揖的双手,唇角勾着笑,“那日得见,今日细瞧,果真是戏言。”

    傅莲杏眼轻轻眨了眨。

    相貌丑陋,不敢见人。

    这传闻她倒是未曾听说过。

    也是,毕竟也不是什么好说法,怎敢叫它传到议论的对象耳中。

    阿清见东扯西扯的,怎的就扯到这劳什子传闻上了,她见傅莲未作声,误会她是将传言放在心上了,便不那么客气地张口:“裴公子若无事,还请离开尚书府。”

    “阿清。”傅莲柳眉微蹙,“莫要无礼。”

    她心下一个想法已然冒出头,正细细琢磨着可行性,一双连日无甚神采的杏花眸都亮了,“裴公子。”

    裴初瞧见那张本就美得不可方物的面庞泛起欣喜,这下更是倾国倾城,佳人无双。

    “姑娘可是想好如何让裴某报恩了?”

    傅莲匆匆进屋,提笔在宣纸上写下几味药材,她顾及着阿清,并未明说,“不瞒公子,小女子醉心医术,现下手上缺这几味药材,家里看得紧,不便外出。”

    “我瞧公子身手敏捷,不知可否买了这些药材送来?”傅莲将字条交到裴初手上,接下来便要掏荷包。

    裴初伸手拦住她,“姑娘,既是报恩,钱财便不用了吧。”

    傅莲犹豫几息,还是收回手,“那劳烦公子了。”

    此时,却隐约听得院门口处一阵人声,“你们几个,在这里站好。”

    阿清听出来,不禁微微皱眉,“这不是陈夫人身边那大丫鬟的声音么?”

    陈夫人是傅莲的父亲——傅严正的正室,傅莲早饭前方才给她请过安,这会子来了是做什么?

    傅莲第一反应是伸手将裴初这个外男往屋外推,“裴公子,您快些走罢。”

    外头那位陈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已经进了院子,扬声喊道:“小姐——陈夫人来了——”

    这下傅莲手上又急急转了个向,往外推也不是,往里搡也不是。

    裴初不是个傻的,他拿过阿清手上无处安放的食盒,环视一圈发现这女子的闺房里实在没有可以藏下一个身量高挑的少年的地方,他便朝向傅莲道:“傅姑娘,冒犯了。”

    说罢,他将食盒放在床上,自己翻身而上,手一扬放下床帐。

    傅莲这屋里的床帐遮光,确实是个极好的藏身之处。

    傅莲见状松了口气,她神色如常地打开门,踏入院中,屈膝朝那位珠光宝气悠悠走来的陈夫人行了个礼,恭敬道:“问母亲安。”

    陈夫人忙松开侍女搀扶的手,走过去扶起傅莲,脸上脂浓粉厚,更显得笑容僵硬,“都是一家人,哪用这么多礼数?”

    傅莲浅浅“嗯”了一声便没再多言,杏眼低垂,一派温顺的模样。

    曾经她不被重视时,这位心高气傲的陈夫人给她和云荷的冷眼是最多的,偶尔还会因为自己怀不上子嗣而对府上唯一有后代的云荷尖酸刻薄。

    此时傅莲将要进宫,陈夫人反而是众夫人里示好最频繁的,目的不明,虚情假意的做派却实在令人作呕。

    傅莲却因礼数而要称呼她为母亲。

    陈夫人拉上她的手,用自己戴满首饰的手细细抚摸,很是亲昵地说:“母亲今日是来得突然了些,但也不是诚心打扰你什么的。”

    傅莲正欲说些客气的话应付,陈夫人却微微扬起下巴,满头珠翠跟着颤了几颤,她使了个眼色,气质举止间无一不透露着矜傲。

    那大丫鬟立即会意,朝院门方向喊道:“进来罢。”

    一排小厮整齐地进来站在院中,个个低眉顺眼,看着恭顺非常,一行人齐声问好:“傅小姐好。”

    陈夫人道:“我瞧你院里也没个手脚麻利的小厮,便调了几个勤快的给你,都是在我手底下做过事的,能干得很。”

    临近傅莲选秀了,陈夫人却突然送来几个小厮,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以后可有的提防了。

    阿清忍不住腹诽。

    “那便谢过母亲了。”傅莲没表现出什么,循着规矩说:“母亲可要进屋喝些茶么?”

    陈夫人已然松开了傅莲的手,脸上还堆着僵硬的笑,“茶便不喝了,我那有上好的雪地冷香,回头遣人给你送些来。”

    语毕,陈夫人转身,被一步三摇地走了。

    她曾经那么讨厌云荷与傅莲母女俩,自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恭送母亲。”

    傅莲微微舒了口气,杏眸中显然同见陈夫人前不一样了些,多了几分疏离。

    她遣散了院中立着的一排小厮,转身进屋。

    “这陈夫人,真是惺惺作态。”阿清给傅莲递了帕子擦手,“从前她可不是这副嘴脸。”

    “阿清,以后莫要说类似的话了。”傅莲提醒她,“当心叫人抓了把柄。”

    阿清自觉失言得有些过分,低头应道:“是。”

    听了一场单方面勾心斗角的裴初掀开床帐,将食盒放在桌上,对于刚才听到的对话并未作评价。

    傅莲见了裴初,她道:“裴公子还是快些离开罢,尚书府不留外人。”

    裴初手里捏着傅莲给的字条,语气还是懒懒的,“那裴某便告辞了。”

    他抱剑行至院中,身姿轻盈如燕,眨眼便消失在院墙边。

    阿清望着他的背影奇道:“什么人会有这等身手……他还带着伤呢。”

    傅莲也望着。这裴公子身上有种气质,同云荷身上的那种气质相像。

    她想,或许这位裴公子和她的娘亲一样,是从一个叫做“江湖”的世界来的。

    “再说,小姐。”阿清回身看傅莲,“您要什么药不能叫府上的小厮买来吗?也不要陈夫人给的那几个去,就用咱们原来的,怎的非要叫他去。”

    傅莲只道:“他若要报恩,便给他个机会好了,免得一直留在府上。”

    “还是小姐想得周全。”

    实则不是的。

    她原先用的那几个小厮都是傅严正派的,她要的那几味药又不是调养身子的,若是托小厮去买,傅严正定要过问。

    毕竟选秀在即,他不允许傅莲出一点差池。

    早年云荷行走江湖,见了好些个偏门的药方。

    她要调的这一方药,便是使人脸上长出斑纹的,需要十二个时辰发作,再过十二个时辰便自行消退,且不伤身体。

    十六年来都没有人见过的尚书府小姐,传言相貌丑陋不敢见人,那傅莲便让传言成真。

    云荷在傅莲小时讲自己游历四方的趣事时讲到的偏方,不想在多年后,竟成了救傅莲于囹圄的良药。

    那张药方上不乏难买的药,傅莲本以为至少要等到第二天,却不想当日下午,裴初便敲响了她的房门。

    傅莲蹑手蹑脚地打开门,恐吵醒了昨夜没睡好,今日摇扇子摇睡着的阿清。

    裴初将那两包药材放在院中凉亭内的石桌上,不上规矩地开口:“小莲花,打开看看,是不是你要的药材?”

    早上还彬彬有礼一口一个“姑娘”的,这会子分明也不怎么熟,倒是不着调地叫起浑名儿了。

    傅莲一惊,这浑名里有个字真真儿是她的名字,这裴公子莫不是从什么地方知晓了她的姓名不成?

    她手上翻弄着药材,嘴上不动声色,“裴公子为何这般称呼我。”

    裴初看着她那欲盖弥彰的样子,唇角笑意加深,“抱歉,裴某实在不是什么讲礼数的人。”

    “傅小姐傅姑娘的劳什子称呼也实在难为在下了。”裴初懒洋洋地,“见您衣带裙摆都绣有莲花,连簪子都是莲花样式的……”

    他顿了顿,后半句话在嘴里绕了一圈才说出去,浸足了他那把慵懒暧昧的嗓音,“您本人更是芙蓉出水。”

    “裴某想,这称呼也不算辱您名誉。”话语落地,裴初眼角眉梢都沾了笑,衬着他英隽的眉目,颇有些“皎如玉树临风前”的意思。

    傅莲垂着眼,叫他说得脸颊泛起霞色,仓促地回:“裴公子谬赞。药材没有问题,您快些走罢。”

    “一些药材便能将大过天的救命之恩报了?”裴初倚着凉亭的柱子,双臂交叉枕在脑后,他业已换了一身衣服,青石色更显少年积石如玉、列松如翠,他开口,语气带笑:“小莲花,你为何求自由?”

    傅莲放下药材,言辞简单:“因为没有,所以才求。”

    裴初听出她的敷衍,倒也没恼,好脾气地继续道:“听说尚书府的傅小姐要参加选秀,若你进了宫,便更求不得自由。”

    傅莲抿唇。

    她知道自己的计划最多只能助她止步于更险的深渊前,若失败,便是欺君之罪,若成功,也只是将她困回原先的束缚里。

    “在下瞧你也不是什么贪权力贪富贵的性子。”少年用那双桃花眼瞧着她,“若你抛下这身份隐姓埋名,靠你一身医术自力更生,如何求不得自由?”

    “救命之恩换个自由的机会。”少年懒懒地伸出手,“小莲花,你是换,还是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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