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时光荏苒。

    稔已经过了六岁的生日,正式拜师宇智波止水学习忍术。

    实际上稻妻最初考虑的人选是她的父亲,但旗木卡卡西的确不能算是个非常有耐心的老师。他会因为稔是自己的女儿,对她的要求更加严格。

    从稔寄来的信上看,卡卡西基本是把朔茂训练他的那一套,套在了女儿的身上。稔的天赋一般,也不喜欢忍术,学起来并不太用心。父女俩经常因此产生分歧。再加上有同时送去的即将参加中忍考试的宇智波佐助做对比,稔实在是太不够看了。

    【佐助已经学会了千鸟,我连三身术都很勉强,爸爸虽然很少说话,但生气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了。】

    【代我向义长哥哥问好。】

    女儿这样写道。

    让孩子受一点挫折也不错,稻妻这么想着。结果没过多久,女儿竟然被宇智波鼬护送着回来了,还带来了一封野原琳的亲笔信: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两年了,村里有些人的恶意还是没有消退。】

    【小稔被村里的孩子欺负了好几次,卡卡西决定把她送回都城,拜托我写信给你。】

    【他现在很懒,经常看些闲书,甚至当着小稔的面翻看自来也大人的作品。】

    稻妻能感觉到,卡卡西为人做事愈发散漫,性格也愈发沉寂偏激了。

    “可能是因为万花筒写轮眼对情绪的影响。”止水开解道。

    说起卡卡西在木叶的境遇时,他们都不像御手洗红豆那么直白。

    但稻妻知道,卡卡西已为这段关系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你愿不愿意来找我呢。】她在连续三封信里这样问。

    自始至终,卡卡西没有只言片语回复。只在有要紧事时请野原琳代笔。

    稻妻摸摸自己头上那个小小的昆虫发夹,因为戴得太过频繁,银质的托已经坏过两次。搬出旗木宅时她留下了大部分首饰,唯有这个发夹一直陪伴她走到了这里。

    他说,妈妈头上有个虫哦。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会失去什么。

    在他似有似无的暧昧里,等待着朔茂回来。

    朔茂不会回来了。与卡卡西也结束了。

    稻妻合上琳的信,一阵空乏袭上心尖,整个人虚浮的难受,好像再也踩不到实处一样。

    “主公别太忧心了,”止水开解道,“大姬只是对查克拉的融合变化理解欠缺,并非没有学习忍术的素质。不如先通过学习体术来打基础,提升查克拉量。”

    “如果您允许的话,请让我来慢慢指导大姬,再从族里找两个稳重的孩子与她对练。等长大一些,她的理解力增强,加上牢固的基础,忍术方面就不会这么吃力了。”

    站在下首的鼬知道止水的提议是以旗木稔的情况做出的最安全合理的规划。旗木卡卡西未必考虑不到这个。只是他本身就不适合教导基础内容,也没有条件给女儿找年龄相当的陪练提升学习兴趣。止水虽然是天才,但他的耐心和共情能力是宇智波一族里少见的,哪怕放在村子里也是佼佼者。

    “能被瞬身止水指教,是那孩子的幸运。”稻妻抬起头笑道。在弯弓般眉睫的荫掩下,她的眼神像清烟一样惆怅。仿佛是笑意太过轻浅无力,化不开眼底的愁绪。

    “公主殿下,”鼬轻咳一声,“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止水了,今天下午想跟他叙叙旧,可以吗?”

    止水旋回目光,有点无奈地望向鼬。

    云姬宽和地给了三天假和一些活动经费,让他们出去玩。

    在都城里行走时,鼬留心着街道的景象。两边的摊贩不少,只要让出主路,就没有人来管束他们。偶尔能看见一两个穿制服的小孩子在认真地维持秩序。

    “逃难来的孤儿太多了,”止水向他解释道,“新的收容院跟学校还没有修起来,只能先给他们简单的住处和工作。”

    鼬点点头,以忍者的敏锐,他早已经发现都城不仅有孤儿和老人,还多出了不少从各藩逃来的农民、浪人、下级武士,甚至还有其他国家叛逃的下忍。他们要么在做着小买卖,要么通过做一些短工来收取报酬,都努力而真实的生存着。

    整个都城看似鱼龙混杂,实际上却像个铁桶一般密不透风。明面上有宇智波一族坐镇,暗地里药师兜培养出来的孤儿已经构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情报网。

    这是云姬执意要打破农民、商人、武士、忍者之间的壁垒所产生的结果。这种做法,除了侵犯到贵族的利益之外,对中下阶层的武士和普通农民均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原来这就是你想要的和平,止水。】

    鼬感叹着。

    根据村子的密报,太政大臣经常因为政见不同而跟云姬争吵。大久保柊曾说出过类似于“您这是自寻死路”的话,云姬却正经地回答他“没错,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政令在都城内试行时,的确发生过多次刺杀。

    【但没人能杀得了她。】

    鼬偏头看向挚友。

    【宇智波止水就像一只鹰隼,锐利的眼睛盯着她的每一个敌人。】

    听止水介绍着都城的种种,他们来到了新族地的居所。

    鼬的父母都在,母亲更是紧紧地拥抱了他。

    留止水吃过晚饭,几人聊了聊家常,止水说了大姬回到都城的事,母亲又关切地问了一些佐助在木叶村子里的情况。父亲富岳看似不在意,实际上听得很认真,当听到佐助开眼时甚至露出了微笑。“看来将他送到旗木卡卡西那里是对的。”

    “是的,那个人的实战经验丰富,没有明显的短板,很适合教导佐助。再者,他也异常严厉,不像族人们那样对佐助手下留情。”止水笑道。

    卡卡西因为写轮眼指导起佐助来得心应手这一点他并没有说出来。毕竟这只流落族外的写轮眼引起过不小的风波,算是一个较为敏感的话题。

    然而富岳却自己提了出来。

    “如果那时候没有答应主公让旗木卡卡西留下写轮眼,现在千鸟也不会成为佐助的一个杀招,真是奇妙的缘分。”

    【父亲变了。】

    这是鼬的第一个感觉。

    【过去他是不会认同千鸟这样的忍术的。】

    【他开始看到宇智波之外的东西了。】

    这让鼬感到很高兴。于是更为耐心地讲述了卡卡西如何训练佐助,以及佐助是如何与中忍考试的队友磨合的。

    “队友是玖幸奈家那个调皮的孩子啊。”美琴道。

    “对的,还有一个叫春野樱的女孩,是野原部长亲自从忍者学校选拔出来的弟子,”鼬说道,“他们是村子比较重视的小队,不必太过担心。”

    “……”

    将止水送出门时,鼬才发现夜已经很深了。

    “这么晚了,明天再走吧,”他挽留道,“母亲为你准备了房间。”

    “那边只有八代和铁火守着,”止水拒绝了,“我还是回去看看比较好。”

    鼬看着他,欲言又止。

    “你的性格还是没变,”止水道,“一整天也没问出口。”

    说罢,他抬起头仰望月亮。“想问什么就问吧。”

    鼬沉默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我记得云姬刚拿下都城就派了我父亲去东云。所以那位大久保大人不得不同时动身回东云整理自己的势力,以免被釜底抽薪。”

    “于是原本倾向大久保的都城军队突然转换立场,只听命于云姬。”

    “短短两个月之间,大久保的军队就变成了她的。”

    “这已经够奇怪了。”

    “而这次根据佐助的描述,宇智波一族的上忍们似乎也对她唯命是从……”

    水池中惊鹿击石传来清脆的响声,月色在池水面上撒开浮动不定的银辉,好似银鱼在轻柔地摆动。

    “止水哥,是你做的吗?”鼬问道。

    没有得到回答,却也没有听到反驳。

    【果然如此。】他心道。

    新政令推行时已经影响到了各藩的利益,但因为都城外围布满了忠心于云姬的士兵与忍者,还没有藩主敢轻举妄动。能让所有人都做到忠心超越个人私欲的,只有“别天神”了。

    看着止水疏朗的面孔,鼬明白这张已经显出棱角的成年男人的脸,不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了。他不禁轻声问:

    “你对你自己做了什么?”

    这次,止水才露出一抹惊诧的神情。很快,这神情又变成了纯粹的赞赏。

    “你对村子的称呼改变了,”鼬说道,“现在你很少说‘村子’,总是说‘木叶,木叶’。”

    “这样吗,我自己从没注意过。”止水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月影。“发动‘别天神’的时候,我用刀刃的反光看了自己的眼睛,同样修改了自己的意志。”

    “为什么?”

    “我想我只是累了……”他深深地看了鼬一眼,给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我只是做了当时的最优选择。”

    “效忠云姬就是最优选吗?”鼬的语气中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愠怒。

    止水摇摇头。“不,我说的是我自己的最优选……不是为了局势,不是为了平衡,仅仅是为了我自己。”

    “我不明白。”鼬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能看见我自己了。可能是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可能是团藏设局想夺取我眼睛的时候……”他转头看向鼬,眼睛炯炯发光,正像荆棘丛中的一堆火。

    “对不起,鼬。你可以说我变得自私了,但我至少遵从了我的心。”

    仿佛被带药的千本刺了一下,鼬茫然地站着,感到一种莫名的尖锐的麻木。他听见自己问止水:“别天神的事情,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除你以外没有了。”止水道。

    “那么云姬呢。”

    “她猜测过,但我没有承认。”

    “……为什么不让云姬知道。”

    “溪水不会让鱼知道,木柴不会让火知道。你看着月亮,也不会让月亮知道。”止水的声音像绵延的山峦般传来,层层叠宕,遥远而淡然。

    直到他走出族地的长街,鼬仍旧站在原地,瞠然自失。微光中树木的侧影,比前一刻更加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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