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那天之后,稻妻开始往墓地走动了。

    卡卡西跟去了几次,发现她常去的是他母亲旗木红璃的墓。

    红璃埋骨的位置在墓园最靠树林的地方,自从父亲死后,便没有人打理她的墓碑了,因此被灰尘与荒草笼罩着。

    起初,稻妻去了也只是呆呆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后来才开始清理墓边的荒草——就像父亲生前做的那样。

    但她再也没有去看过父亲的墓。

    一次也没有。

    卡卡西并不完全理解她的行为,然而唯有一点是肯定的——她觉得自己无颜再面对旗木朔茂。在这个世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精神寄托。最终竟然沦落到去丈夫前妻的墓地寻求灵魂慰藉。

    有时候他看着睡梦中蹙眉的稻妻,那眉间的细纹不留情面地控诉着他,指斥着他,诉说着他给她留下的痛苦烙印。

    她现在依旧称他为“朔茂”。但卡卡西已经不在意了。也许人生有时候就是失败但圆满的。有些圆满并非意味着事事如意。

    稻妻抚摸小腹的动作他可以毫不厌倦地看上一整天。然而他比谁都清楚,她已经不再期待这个孩子。

    如同一个已经知道被判决了死刑的犯人,与她和未出世孩子的每一天对他而言,都格外珍贵。

    当发现稻妻频频出入木叶医院时,卡卡西又缩回了自己的壳中。他做过承诺,要让稻妻自己做决定。而身为见证人的琳,也绝无可能袖手旁观,他相信,只要稻妻开口说想拿掉孩子,她会立刻为她准备一场安全谨慎的手术。

    因而,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进琳的办公室,再看着她完好地走出来。一次又一次,稻妻在犹豫着要不要拿掉他们孩子,而他的神经已经被拉扯到了极限。

    某天从医院后面经过时,稻妻照例沿着一条岔路走去。

    卡卡西并不阻拦,更是忽略掉了心底存在的酸涩,不言不语地跟了上去。

    也许是出于自己怀孕的复杂心理,她从医院出来后,常常说想去孤儿院里看看小孩子。

    她是喜欢孩子的吧?卡卡西不确定地想。

    不管是自己,还是琳,带土,凯……几乎每个小孩子都喜欢她。她听取孩子的想法,鼓励他,认同他,引导他,从不试图控制他。她用心招待他的朋友,关心他的衣食住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守护他,永远站在他这一边。

    “我听见小孩子的吵闹了,看来今天有点淘气。”稻妻说。

    “嘛,无论是什么样的小孩子,你对付他们都很有一套吧。”卡卡西用自己一贯的随意语气道。

    稻妻仿佛听见了他的内心所想,突然驻足回望他,淡淡地反问道:“很有一套?”

    然后别过脸,将风吹散的一缕发丝别回耳后。“我不仅引诱了丈夫的孩子,现在还想要打掉自己的孩子,确实很有一套。”

    卡卡西闻言,如遭雷击。热辣辣的血冲上脸,头顶,又狠狠地坠落回去,造成空心般的恍惚感。她在恨。她不想恨他,所以她恨她自己。

    “是云姬,云姬来看我们了。”

    孤儿院里,玩忍者游戏的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地围上来,还有几个跑回屋里叫自己的朋友了。

    稻妻不再看卡卡西,被两个孩子牵着进了门。

    卡卡西站在门外,无论如何也没法再踏入一步。

    稻妻在室内和孩子们玩了一阵,教他们用纸拼折小龙。然后,留下他们自己摆弄纸张,

    自己则悄悄走进了偏间的院长办公室。

    管事的副院长并不在。只有药师野乃宇一个人靠在旧藤椅上假寐,见稻妻来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今天终于能见面了。真不容易。”

    卡卡西为了给云姬担保,因此现在依然履行着对四代火影的承诺——监察云姬,并实时汇报情况。

    自恢复记忆以来,稻妻已经来了孤儿院五次,每一次都在卡卡西的陪同下。药师野乃宇根本没有机会与她单独接触。

    稻妻从衣服里摸出一个扎起来的纸钞小卷递给她:“知道你最近艰难。”

    钱不算多。但野乃宇没有不满,她同样清楚稻妻现在能弄来这点钱也不容易。

    她郑重地收起这些纸币,问道:“你怎么甩掉他的?”

    这个“他”,当然指的就是监护稻妻的旗木卡卡西。

    “时间不多,”稻妻没有做解释,“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缓过神进来了。你记着,我需要你办两件事。第一件,你得立刻动身去东云找我以前的暗线大久保柊,把暗号告诉他。如果他还愿意听从我,那么你再办第二件事……”

    稻妻凑到她耳边,耳语几句。

    “宇智波止水?”药师野乃宇脸上略微露出迷惑之色。

    “对,”稻妻说,“让他想办法见我一次。”

    “他会同意吗?”野乃宇道。

    “他应该会的。”稻妻叹息道。

    凭着那一次的交锋,宇智波止水应该能感觉到她身上有很多秘密。哪怕是出于对她的提防,他也应该会来见她。见野乃宇将信将疑地答应下来后,稻妻并不停留,立即返回到了孤儿院的游戏室。

    这么一会儿功夫,孩子们还没有折出一只小龙,卡卡西却已经站在游戏室里了。

    稻妻自然地加入了折纸游戏,什么也没有解释,仿佛自己刚才只是去了一趟卫生间。

    卡卡西也没有用他那双敏锐的眼睛去看她。实际上,他甚至不怎么和她对视。

    回家的路上,两人一如既往地静默着。

    稻妻不想开口,而她身边的男人不会主动开口。

    她见了琳那么多次,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想要堕胎的事。

    好几次,稻妻被引导着将手放到脐下偏左一点的位置。

    “就在这里哦。虽然很慢,非常微弱,但是已经可以听见宝宝的心跳了。”负责检查的医生语气友好温柔得让人想流泪。

    她从检查室出来,门外的卡卡西便迎上来,小心翼翼地问她怎么样。

    “没想到旗木上忍对妻子这么体贴。”过道里有声音感叹。

    “不要乱说话,”有人连忙轻声打断道,“那位是旗木上忍的母亲……”

    “非常抱歉!!!”脸涨得通红的年轻人低下头,对着两人鞠了一躬。

    稻妻的脊背僵了僵,仿佛没听到一般,径直从对方面前走过了。

    回到家中,卡卡西像往常一样做了饭。

    在这种表面的平静下,他们吃饭,在后院散步,洗澡,最终躺到床上。

    两人侧躺着,在黑暗中,她感觉到卡卡西慢慢地向下摸索着,最终抱住了她的腰。

    他的脸贴在她的腹部,一动不动。

    就那么轻轻地贴着。

    那是医生说的,胎心的位置。

    稻妻突然深刻地意识到,卡卡西爱这个孩子,比她想象得多得多。

    他知道她准备拿掉孩子。但他依然什么都没有说。

    稻妻相信,如果今天她选择了流产,他也一定不会出现和干涉,只会向今天这样默默地守在门外,然后抱她回家。

    于是她在黑暗中不发一语,抚摸他的头发和脸,居然摸到了湿漉漉的水汽。

    卡卡西哭了。

    一瞬间,几乎是触到他眼泪的下一秒,她便彻底放弃了堕胎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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