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张和塞德

    等洛莉娅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钟楼上的大钟已经整整敲过十一下了。她与哈利他们在楼梯口分别,然后小心翼翼地沿着楼梯往下走去。卢西恩的猫头鹰正好在晚饭之前把东西送来,因此她只是急匆匆地塞了几口面包,就忙着来找哈利他们了。所以,走到一半的时候,洛莉娅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地叫了起来,在空空荡荡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明显。

    “真糟糕。”洛莉娅小声地叹了口气,她想起来寝室的零食在上周就已经一点都不剩下了。除非她抢走卷毛先生的干粮,不然她注定要饿着肚子挨过今晚了。

    或者……

    洛莉娅在楼梯间犹豫地停住了步子,探头看了看被烛火照亮的地下室走廊。那些房间都紧闭着门,一片寂静,在赫奇帕奇的休息室旁边,一副水果盘的油画被暖黄色的烛光照得十分清晰。

    或者她可以偷偷地溜进厨房,随便拿些什么吃的填填肚子。洛莉娅小小地咽了口唾沫,她的肚子在这时候又响亮地“咕咕”叫了两声,好像在赞成这个想法。

    整个城堡此刻都静悄悄的,周围也听不见费尔奇的动静——在洛丽丝夫人被石化之后,他好像连巡逻都提不起劲了似的,弗雷德和乔治为此说,他们希望斯普劳特教授的曼德拉草能成熟得再慢些。洛莉娅又打量了一下四周,什么动静也没有。终于,她下定了决心,踮着脚飞快地朝着厨房的方向跑了过去。

    轻轻地挠了挠画上的梨之后,一个绿色把手出现在了门边。洛莉娅又看了看周围,然后拉动把手,小心翼翼地钻进了厨房。

    和洛莉娅的想象不同,厨房是一个天花板很高的大房间,面积和上面的礼堂一样大,周围的石墙边堆着许多闪闪发光的铜锅和铜盆,房间另一头有一个砖砌的大壁炉。或许是因为已经没什么工作要做了,现在这儿只有两三个小精灵,他们正忙着清洁成堆的刀叉。

    很快,一个小精灵发现了洛莉娅,他立刻大叫起来,热情地凑到了她面前:“噢,是位拉文克劳的小姐!请问我们有什么能帮上您的吗?”

    其余的小精灵也齐刷刷地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围住了洛莉娅,一叠声地问道:

    “这位小姐一定是肚子饿了,我可以为您做一桌美味的烤火鸡!”

    “我猜这位小姐需要一杯新鲜蔬菜汁!”

    “或者一整个甜甜的巧克力蛋糕!”

    小精灵们热情又真诚的目光让洛莉娅不自在极了,她慌乱地摆摆手:“呃,不用那么麻烦……事实上,如果还有晚餐剩下的面包之类的,我就很高兴了。”

    但小精灵们却好像只听见了“面包”这个词儿似的,洛莉娅听见他们凑在一块急切地讨论着:

    “面包!这位小姐想要面包!”

    “做两个黄油面包!在顶上撒上厚厚的糖霜!”

    “不!烤个奶油面包!”

    “丹麦吐司才对!这位小姐显然已经很饿了!”

    “真的不用麻烦你们,请给我随便找些晚餐剩下的吃的……”洛莉娅想要说话,可她完全没法打断小精灵们热火朝天的讨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争论了几分钟之后,一股脑地散开了。

    “请坐,尊贵的小姐,您想要的面包马上就好!”一个小精灵殷切地替洛莉娅招来一把椅子,不由分说地让她坐下,其余的小精灵已经找出了面粉、糖、鸡蛋等等一大桌子的原材料,点起了烤炉,忙忙碌碌地开始烤起面包。洛莉娅几次想要阻止他们,可她一开口拒绝,那些小精灵们就露出无比心碎的表情大哭起来,最后她只好无奈地放弃了。

    这时,洛莉娅听见厨房的大门又发出了轻微的响动。她吓了一跳,以为是费尔奇听见了这里的动静,连忙躲在了长桌背后。一个人影悄悄地走了进来,随即,洛莉娅听见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请问,我能要一些热可可吗?”

    洛莉娅惊讶地探出头,她发现那居然是个熟人——秋·张有些不安地站在门口朝里望着,两条秀气的眉毛紧紧地皱在一块,看见洛莉娅之后,她那双温柔的眼睛里立刻盛满了惊讶:“……洛莉娅?你怎么会在这儿?”

    “热可可!这位小姐需要热可可!”小精灵们叫着,又开始手忙脚乱地准备起热可可,洛莉娅有些不好意思地从长桌背后钻出来,摸了摸鼻子:“呃……我在晚饭时没有吃饱,所以,想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吃的。”

    “噢,那真糟糕,你该好好照顾自己才对,洛莉娅。”秋·张有些担忧地看着洛莉娅,“我希望你不是在节食——这不是健康的方式,而且对你的身体会很不好。”

    “什么?不不不,我只是有些事儿耽搁了晚饭。”洛莉娅赶紧摆摆手,“你呢?现在已经是宵禁时间了,你怎么会来这儿?”

    “玛丽埃塔在魔药课上被煮沸的肿胀药水洒了一身,她现在很难受,说她想喝些热饮料。”说到这个,秋·张的神情更担忧了些,“我是偷偷溜出来的,还好没被人发现。”

    “您的面包,小姐!”洛莉娅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小精灵们兴奋的大喊打断了。她回过头,惊讶地发现他们正吃力地抬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满满当当地堆着大概二十个不同种类的,热气腾腾的面包!

    “梅林!”洛莉娅瞪大了眼睛,“这实在是太多了!”

    “您的热可可,小姐。”一个小精灵诚惶诚恐地走过来,把一壶热乎乎的东西递给秋·张,秋·张温和地对他说了一句“谢谢”,他就好像要昏过去了似的,拼命摆着手。

    “如果你有口袋之类的东西的话,我可以帮你施一个无痕伸展咒。”看着洛莉娅为难的模样,秋·张忍不住轻轻地笑了一声,然后好心地建议道,“这样就方便得多了。”

    “那真是再好……”

    “是谁在里面?”厨房的门又一次被拉开,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打断了洛莉娅的话。这下把厨房里的人全都吓得不轻,小精灵们全都鸦雀无声,战战兢兢地看着门口的少年,洛莉娅和秋·张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少年又往厨房里走了两步,他穿着赫奇帕奇的院服,微微皱着眉头看向洛莉娅和秋·张:“已经很晚了,你们为什么会在……洛莉娅?”

    听见自己的名字,洛莉娅诧异地抬起头,她发现这是她曾经在斯普劳特教授的草药室见过的男孩,他们还一起喝过一次下午茶:“噢,是你!你是……”洛莉娅窘迫地打住了话头,她发现自己一下子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了。

    “塞德里克,塞德里克·迪戈里。或许你忘记了,我们在斯普劳特教授的草药室见过面。”少年看出了她的迟疑,他并没有生气,只是善解人意地重新自我介绍了一次。塞德里克看起来比他们去年见面时又长开了不少,现在完全是个高挑俊朗的少年了:“还有这位小姐是……”

    “我记得你,塞德里克,我只是突然忘记了你的名字,真对不起。”洛莉娅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是秋·张,她的朋友生病了,她来给她的朋友找些热饮——而我,我只是肚子饿了……”洛莉娅越说越小声,心虚地低下头去不敢看塞德里克的脸。

    “难怪我听见了些动静。”塞德里克说着,又礼貌地向秋·张点点头,“你好,张小姐。希望我没有吓坏你们,但我只是担心出了什么意外。”

    “你好,迪戈里学长。”秋·张拘谨地说,她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塞德里克,耳根变得有些红,“我们要被处罚了,是吗?”

    “按理来说,的确是这样。”塞德里克点点头。洛莉娅和秋·张沮丧地对视一眼,但随即,塞德里克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笑意:“但是,那是在你们被人抓住的前提下。”

    洛莉娅猛地抬起头:“你是说……”

    塞德里克温和地笑起来,绅士地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我是说,今晚我没有发现什么夜游的人,也没有听见厨房里有什么动静。”

    “梅林!谢谢你,迪戈里学长。”秋·张松了一大口气,她感激地看着塞德里克,摇晃的灯光照在她漂亮清透的黑色瞳孔里,让塞德里克微微愣了愣:“这没什么,快回寝室去吧,你们两个都是。”

    在踏出大门之前,塞德里克又叫住了她们:“噢,等等。”他关上大门,然后也跟了过来:“已经很晚了,你们两个姑娘自己回去不太安全——我送你们。”

    “噢,这太麻烦你了,迪戈里学长。”秋·张不安地推拒道,“而且拉文克劳塔楼离赫奇帕奇的休息室那么远……”

    “嘿,虽然没有炫耀的意思,但我可是级长。”塞德里克笑起来,安抚地偏头看向秋·张,“我有义务确保同学的安全——而那不仅仅指赫奇帕奇学院的同学们。”

    仿佛是为了消除她们的不安,塞德里克一路上都在轻快温和地找话题与她们闲谈。

    “你和那个男孩这学期没再来草药室了——我偶尔还会听斯普劳特教授提起你们呢,洛莉娅。”

    “噢,我也很想再去帮忙的。”洛莉娅局促地摸摸鼻子,“我真没想到你还会记得我的名字。”

    “当然,我还记得,你似乎总是和那个男孩——他叫西奥多,对吗?——不太处得来,我见到你们的两次,你们好像都在赌气。”塞德里克笑着说。

    更多的时候,他则是在和秋·张说话。

    “请原谅,张小姐——但我觉得你有些面熟,你是拉文克劳的找球手,是吗?”

    “……是的。”秋·张显得有点紧张,“我们对战过一次。我知道你是赫奇帕奇的找球手——你打得很出色。”

    “谢谢,你也是。”塞德里克谦和地笑笑,他走在两个姑娘的左侧,绅士地与秋·张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但秋·张还是能感觉到他的长袍时不时擦过她的手背,月光下,少年的侧脸显得清俊干净:“我记得他们说拉文克劳新的找球手是个出色的姑娘,你在比赛里也的确发挥很棒——我还记得你的环飞,令人印象深刻。”

    他们就这样轻声地交谈了起来,一直到抵达了拉文克劳的休息室门口,塞德里克才终于有些依依不舍地停住了脚步,灰色的眼瞳里像有点点星光闪烁:“晚安。”

    “……晚安。”秋·张微微红着脸对塞德里克挥手,洛莉娅若有所思的目光在两个人中间飞快地打了个转,不过最终她什么也没有表露出来,只是也对塞德里克点了点头。

    两天之后的周末,洛莉娅照旧和西奥多一块去了图书馆。西奥多去别的书架找一本魔药相关的专业书籍了,而洛莉娅正趴在桌子上,一边无聊地翻看着手里的小说,一边把玩着那枚已经被她拆得七零八落的绳结。

    正当洛莉娅几乎要昏昏欲睡时,一个柔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嘿,洛莉娅。”

    洛莉娅抬起头,秋·张的怀里抱着两本书,正友好地冲洛莉娅挥着手。洛莉娅也回以一个微笑,但她的目光却看向了站在秋·张身边的人——那居然是塞德里克,他的手里也捧着书,正笑着对洛莉娅点头致意。

    “赛德……迪戈里学长正好也要来图书馆查些资料,于是我们碰巧一起来了。”秋·张注意到了洛莉娅有些调侃的目光,她的耳根飞起红晕,有些羞赧地解释说。

    “噢,当然,当然。我明白。”洛莉娅了然地点点头,她语气里的笑意让秋·张的脸更红了,塞德里克见状适时地出了声:“洛莉娅,你是自己来的吗?”他的目光看向了洛莉娅对面摆着的墨水瓶和羽毛笔。

    “噢,不是……”洛莉娅下意识地回过头,西奥多正好在这时候回来了。看见塞德里克和秋·张之后,他停在了原地,眼神冷淡地扫过他们,什么也没说。

    塞德里克侧身让他能够回到座位上,同时先一步伸出了手,温声说:“噢,你好,西奥多。或许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塞德里克。”

    西奥多微微顿了顿,看向塞德里克,声音清淡又疏离:“我记得你,在斯普劳特教授的草药室我们见过。你好,塞德里克。”

    随后他就拉开椅子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连一点多余的目光也不再投向他们了。

    “那么,我们就先走了。再见,洛莉娅,西奥多。”塞德里克并没有因为西奥多冷淡的态度而生气,在温和有礼地对着洛莉娅点头致意之后,他就和秋·张一块离开了。

    洛莉娅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书架背后,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对着窗外的光线重新打量起手里的绳结。

    “你还没有丢掉这个破烂?”西奥多头也不抬地把洛莉娅散在桌面上的头发从他的墨水瓶旁边拨开,问道。

    “我在想,我可能充当了一次月老。”洛莉娅没有理会西奥多的挖苦,只是这样若有所思地嘀咕道。

    “……什么?”西奥多这下终于抬起了头,带着点疑惑看向洛莉娅。

    “噢,这是个古老的中国传说。”洛莉娅说,她随意把手里的红色丝线绕在手指上,“而我就是那个替塞德里克和秋·张绑上红线的家伙——我敢说,塞德里克很快就会约秋·张出去了。”

    “我不关心,不管是你说的中国传说,或者是他们会和谁约会。”西奥多轻嗤了一声,很快又埋下了头。

    “哦,是这样吗?”洛莉娅眯起眼睛看向西奥多,“圣诞节你打算回家吗?”

    “当然,怎么了?”西奥多有些莫名地瞥了她一眼。

    “我知道了。”洛莉娅的眼睛里飞快地划过一丝狡黠,然后她直起身子,心情愉悦地重新翻开了眼前的书本,“没什么,我当然只是随口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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