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来到了年三十除夕夜,这日皇宫西园台内设下了数桌宫宴以阖家团圆恭贺新春。

    暮色刚临,西园台的千盏琉璃灯就已同亮,而戌时还未至,阖宫上下几乎都落座,唯独缺了皇帝和太后以及长公主。

    酉时末,太后携长公主入殿,上座的皇后带着其余妃嫔皆离席行礼。长公主华姿端庄,金色步摇在款款行进间熠熠生辉,青翠的眉目犹如远山芙蓉。

    两日前她赶回京后就让陆离为太后诊治,而对在濮阳县发生的一切除了与温之言相遇外均如实告知。

    太后和皇帝听后没什么表示,只是道等开年再选合适官员到濮阳县就任。

    戌时正,皇帝叶景渊身着带有衮龙玄纹的明黄华衣入席,酒过三巡后他吩咐来人给长公主上了新菜式,并道:“槿容,太医说你近日脾胃虚寒,所以朕特命尚食局比着你爱吃的膳食做了相应调整,你看看可喜欢?”

    长公主夹了一些品尝后含了笑意道:“多谢皇兄挂念,我很喜欢。”

    皇后在上座看着真是羡慕得紧,别说她了,那几位得宠的贵妃都没这待遇,所以真是不知在皇帝的心中到底谁比较重要。

    宫人开始奏乐起舞,那清雅声乐缠绵萦转于舞女的水袖丝袍中,让人享受其间忘乎所以。

    长公主此时却离席去了偏殿稍作休息,她望着桌前花瓶中插着的几枝红梅,心绪不宁间道:“往年的除夕宴上,这些红梅该是他布置。”

    阿徐躬身替她备了份醒酒汤,抬起眼来看她时道:“长公主是在思念家主吗?”

    她伸手抚过红梅,“我见到了他,在濮阳,就在几天前。”

    “那家主……”

    “他消瘦了不少,眉眼也青了一圈,身上又多了些伤痕。”她说得平静,就好像在说着别人的事,与她毫不相干一般,但唯有她自己知道,越是平静越是动荡。

    阿徐想了好久才道:“其实您每次去别院时,只要家主在府中,他不管多晚都会去瞧一瞧,只是他吩咐不准对您说。”

    “是吗?”她轻笑,眼中却无笑意,“做好事不留名,倒也是很符合他的个性。”

    “家主心中也是有您的,”

    “我知道!”

    她折下一朵花瓣,“可身为长公主,我就犹如这枝红梅,什么时候被摘下,什么时候插入瓶中,都无从选择。”她轻轻吹了一口气,手中的花瓣便飘飘飞洒,最后落在地上,“若是不管不顾,就是这样一个结果。”

    阿徐走了两步将花瓣捡起并道:“掉了可以再捡,枯萎了可以再生,可若是就随着掉随着枯萎,最后不是什么都不剩?”

    她走了回来看着长公主又道:“奴婢没读过什么书不懂那些大道理,但奴婢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想要什么要自己去争自己去夺,不然那些你想要的凭什么属于自己。”

    短短一席话,让长公主瞬间豁然开朗,她不住的说道:“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为何现在才懂?”

    “您出身于皇室,自小便锦衣玉食的伺候着,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您瞧今日晚宴您都未说什么,皇上都把一切都给您备齐了,您身在局中自然看不清。”

    “是啊,我总是困于身份困于我和他的处境,却从未想过打破。”

    长公主此刻觉得神清气爽,握了握阿徐的手说道:“谢谢你今日说的这些话,我与他之间算是迈进了一大步。”

    临安府,月华楼下,高朋满座,把酒言欢的笑声肆意飞洒,各色小贩的叫卖声也穿街走巷的萦绕在侧,远处的夜空中还可见一轮又一轮的绚烂烟花。

    莫雨靠着围栏,姿态闲适潇洒,仰头间喝下两口清酒,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穿梭而行的各色路人,素来冷淡的双眸此刻竟有了一丝恍惚的温柔。

    “既然来了,”她眼光向后撇,“为何又不现身。”

    直到垂眸间瞧见他素白衣袍,莫雨才抬起头望着他,眉目间宛若有眼波流转,慢慢笑道:“你怎会知道我在这?”

    “不难猜,”顾天明眼角有笑,“你喜静不爱人多的地方,而今夜又是除夕团圆之夜,能符合人静又能瞭望街道的地方也只有这一处。”

    莫雨转动眼眸,见他也坐了下来便问道:“怎么不去陪陪你义兄,今夜只怕他也不好过吧!”

    “他心事重也不愿见我,”顾天明像是撒娇,“所以只得来找你了,你不会也要赶我走吧,那我岂不是人见人嫌?”

    莫雨牵起嘴角,笑得悠然自得。

    远处夜空中又闪过缤纷烟火,落在顾天明眼眸中荡漾起了丝丝涟漪,他望着莫雨道:“谢谢你今日送来的腰带,看材质和做工定是早早就预订了吧!”

    “没什么谢不谢的,就全当是还你那日送我衣物的人情。”她说得恣意,可顾天明却回道:“我那是心甘情愿的,不用谢!”

    “那为何又要谢我?”莫雨直视他。

    他咧嘴笑了笑,“也对,你我之间说谢就太见外了。”而后他又戳了戳莫雨双膝。

    莫雨与他目光交流,不知他何意,却见他直直倒了过来,她才恍然一笑:“为何要躺在我怀里?”

    “你说呢?”他的眼睛明亮透着光,叫莫雨一时移不开眼,停了片刻他垂下了眼,“初时你我虽互相利用,对彼此的事也有所保留,但这几个月在经历了种种后,我越来越觉得我们不仅是伙伴更是彼此的依靠。”

    莫雨伸出手轻抚上他的脸颊,“我用武你用脑,一点点抽丝剥茧下,眼前的迷雾终会有拨云见日的那天。”

    “若真有那天,一切都了结后你想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想。”

    他抬起眼眸,“我你也不想?”

    “挖了坑在这里等我是吧?”莫雨扯了下他耳朵。

    “我是说真的,”顾天明握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等我复了仇你也解决好望城山内乱一事,我想要不去江南过过寻常人的生活。”

    莫雨的眼中本该有期许,但仔细看去竟有些复杂的情绪隐在其中,待低下头时却望见了他柔如秋水的目光,两相对视间,她的心绪被瞬间拨动。

    顾天明的眉梢眼底尽显柔情,一只手指随着心底萌生的爱意在她手中描摹着一个字,在要写完时她发出笑声想要抽开却被他出言阻挠:“别动。”

    温热的指间一点一点描摹着一个字,带着熨至心尖的滚烫,从此在她心间刻下印痕,挥之不去。

    顾天明的手掌如此温暖的与她两相交扣,脸上的笑容也愈隽永深刻。“你温柔的样子也一样让人沉醉,”他柔和的话语轻轻道来,正如拂面而至的春风,让人目眩陶醉。

    南苑门规不可对外人动任何私情,但顾天明深知自他们相遇到如今,在过往的一切下,他再无回转的余地,念及此情丝翻涌,他情难自禁的凑了上来。

    莫雨却不顺他的心意,发出两笑声后便避开了,他咂了下嘴想打她,却被她双手环过抱在怀里。

    星夜灿烂,灯火温暖,爱意纷飞,情深永留!

    深夜,温之言穿过街头闹市,走进一僻静小巷,直到望见远处烛火摇曳的小院,才紧了步伐。

    他在院门前停驻半晌才推开门扇走入院中,廊檐下风铃晃动,而屋内红烛隐在琉璃灯罩中,光芒淡淡。

    “下官参见城阳郡主,”温之言在廊下躬身行礼,不过却迟迟未听到回音,抬眸间只见桌案上酒膳齐备,有一娘子打扮精致,艳目四色的望着他。

    “温相怕是忘了,”她自顾自的倒着酒,“我早已嫁于俞王世子,你该称呼我为世子妃。”

    温之言目光微动,“世子妃只怕也是忘了,我已被罢相,还是请称呼下官为温大人吧。”

    他一直在外未曾进屋,也不再言语。

    城阳郡主冷着脸厉声道:“温之言,你就那么怕我?”

    “下官不敢,”他毕恭毕敬的说道。

    她轻哼着拖长了语调,“是吗?”而后举着酒杯走出,送到温之言跟前道:“我亲自给你敬酒,你还要再推脱吗?”

    温之言的眼神始终没有看她,“下官偶染风寒,不易饮酒。”话音落下,就感觉到城阳郡主充满寒芒的眼神,接着脸上便迎来一捧酒。

    “你闹够没有?”温之言低喝,眉目间锋芒尽现,“世子妃,望您擅自珍重。”

    他说罢转身就走,“长公主…”她吐出三个字,见他果然停了下来才继续道:“皇上有意让长公主与北燕东伯候联姻,只待北燕使团开春入京,诏书便会下达。”

    温之言青袍临风,白玉簪发,衣袂上墨竹铮铮向荣,回过身间他凝眸道:“你怎会知晓?”

    “我们打不过忽兰,你是知道的。”城阳郡主说得悠然,“而上月东伯候刚好被授予兵权,你的好兄弟定北候便上书称若用联姻巩固两国关系,假以时日若忽兰再攻我幽州至西北一线,北燕便可联合出兵。”

    温之言眸子暗沉,“东伯候已年愈五十且还有一子两女,夫人虽早已亡故但……”他阖上眼握紧了拳,“你怎么忍心让自己的亲妹妹远嫁他国,且还是这样一个人。”

    “东伯候母亲是北燕王室之女,父亲又是前朝大将军,身份尊贵下又手握兵权,”说这话时,一丝不易察觉的刻薄从她眼神中掠过,“咱们大成为表联姻的诚意,自然要挑选身份与之相匹配的人,这整个大成想必没有比长公主更合适的人选。”

    她说完就见温之言两步走到她面前,一把钳制住她的脖颈,狠声道:“你没有资格评论她!”

    “是长公主与你和离,”城阳郡主怒瞪着他,“是她不要你抛弃了你,你在这装什么英雄称什么好汉,扮演什么好丈夫?”

    温之言眉目中寒气俞盛,“你再多说一个字,”他加重了力道,“那就去地府说个够。”

    她嘶哑着声音扳着他的手道:“难道…你想看着…看着她…嫁给那个老头……”他哼声下放开了手,待她缓过气才道:“你话里是什么意思?”

    “齐王……”城阳郡主咳嗦着,断断续续下道:“齐王在暗中屯兵,若我得的消息没错的话,至少有两万黑羽翅甲军。”

    温之言目光微敛,“安国公跟张光辅也有往来?”

    “并不是,”她回屋喝了两口酒后才道:“是齐王那傻儿子被张光辅利用了一把,我不过是派人暗中查探了下,但也不准确,毕竟我嫁到阜州后不太方便,具体如何还得你去查。”

    “那你想从中得到些什么,”温之言略一思索下道,她看着温之言笑了,“那就要看你能给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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