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

    殿外狂风大起,卷飞的枯叶簌簌扑打在墙面上,阿徐端上一盏热茶,长公主也示意裴伦坐下。

    殿中静寂了许久,长公主才道:“你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替我去彰化县走一趟。”

    裴伦思虑了一瞬道:“所为何事?”

    “具体的明日再告知于你,”长公主有些犹豫,“等等……”她凝眸深思了会又道:“就按我说的去办,如果有变动我会再通知你。”

    裴伦躬身领命后刚想退出去,却又她低声问道:“他…可还好?”

    “裴琰虽未传消息回来,”他知道长公主在问谁,“不过听禁军和朝中大臣议论,说家主自到了通州,意志便很消沉…”

    见长公主未再说什么,他行了礼便自行退下。

    太后身旁的周姑姑走了出来,说太后醒了要见一见她,长公主阖上眼待再睁开时刚才的愁容便一扫而空。

    服侍着喂了些汤药后,太后靠着软枕坐了起来,寥寥数语下就将她刚才的心思尽数看空。她道:“你可是问过王太医了?你皇兄早就派人去找过了但一无所获,不过你若是想试试也无妨,但你告诉哀家是不是想自己出宫去寻?”

    长公主垂眸下出口否认,“没有,母后多虑了,现下您身子不调,寻访名医固然重要,但也没有陪伴在您身边重要。”

    太后笑笑,“你什么心性母后会不清楚吗?只怕你不止是想要出宫亲寻名医吧?”她握过长公主的手默默说着,“自打你回宫后就一直闷闷不乐,你若想去便去,出去外面见识见识,开心些也自在些。”

    “母后,儿臣真的没有……”

    “其实那个名医即便找到了估计也只有你才能请的动,你还记得你父皇北巡时曾亲笔提过一幅字吗?”

    长公主回忆着,“莫不是当年的那个先生就是……”见太后点了点头,并说道:“当年你在棋局上赢了他半手,他曾允诺过你一件事。而他又是一个不畏权贵自命清高之人,所以只能你亲自去一趟。”

    “就先让裴伦带几个人去找,”长公主反握了太后的手,“若寻到了儿臣再亲自去请。”

    太后轻笑着伸手触及她的脸庞,不过目光对视间她突然问道:“听说你前几日见了韩太尉?”

    见她目光躲闪,太后又道:“你还是放不下温之言?”

    “并非是因为他,”长公主话语下有所保留,只是道:“母后应该清楚我并非是一个贪恋儿女情长的人。”

    太后知她不想多说,所以也只是嘱咐道:“到底你是女儿身,朝政上的事少沾染些对你没有坏处。”

    后周姑姑来禀皇上前来请安,她便退了下去,与皇帝照面时只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多了恭敬谦顺少了兄妹情谊,让一旁看着他俩长大的周姑姑无声的叹息了一声。

    十二月的一晚,莫雨临睡时听到窗外响起唰唰的声音,想应是落了雪,早起时推开门一看,果然万物已是银装素裹,空中还在飘着雪花。

    早几日时顾士谦已经派人送来好些过冬的衣物、被褥,她此刻也都换上,不过今日的衣着却是绯红锦裘素白腰带。

    顾天明的屋子在她对面,因此一出门便见到一抹飘逸的身影站在雪色中就着飘飞的雪花练剑,那眉眼中的凛冽气势和挥剑的洒脱英气,配上她的衣着,真像是屹立在霜雪中的一枝红梅,叫人移不开眼眸。

    “你今天很特别,”顾天明等她停下才望着她,眼眸带了些笑的说道,“好像从未见到你那么毫无保留、随性自在的样子。”

    莫雨似有感悟,“大概是今日的雪让我想起了在望城山的日子吧!”

    他走近很认真很仔细的看着她道:“你身上到底有什么故事,我总觉得你很神秘,猜不透也摸不到,就像…你望着一个人,你以为你很了解他,但等走近时才发觉原来你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可你明明就在我面前,就在我眼前,我依然看不清,看不透……”

    “看透一个人有什么好?”莫雨语声沉沉,“也许我并不是你眼中的那个人,或许我是个十恶不赦杀人如麻的江湖匪盗,等你认清我的时候你当如何?”

    顾天明坚定的否认了她的这番话,“你身上是有很多故事,你也确实很难捉摸,我也确实看不透你,但我相信你绝非是此种人。”

    “曾经我也跟你一样天真,”她收了剑,“后来知道真相时就觉得……”她没再说下去,顾天明却道:“你知道为什么南苑有一条规定,叫做亲传弟子绝对不可相信外人,亦不可存有私心杂念。”

    莫雨眼眸转了转道:“南苑与天水阁本属一派,后来两位创派人因为被一方背叛,所以才各自分裂成一个新的门派。”

    “在南苑修业这么些年以来,我其实总在想,人生天地间怎样才叫做妄动私心杂念?七情六欲本就是与生俱来,若妄图斩断岂非与道法自然相悖。”

    “这就像是喝了过量的酒致死,人们该怪的应该是不知节制喝酒的人,而非是酒本身。”

    顾天明唇角微弯,“依你的悟性若到了南苑不出半年也能成为亲传弟子。”

    “谁要去你们南苑?”莫雨斜觑了他一眼,“真是恬不知耻。”

    顾天明扬了扬唇角,无声一笑,慢悠悠提步跟上,负手行于她身侧。

    “袁提刑前几日已进行复验,基本如你我断定的那般,是服用药丸中的天星碱与桉叶起了混合反应才致使岑通判落水时处于昏迷状态。”顾天明说了正事,“虽然还不清楚为何要吃下桉叶,但已基本认定无搏斗身体无伤痕,应是失足落水而亡,估计过几天就要结案了。”

    莫雨的语气很不爽,“还未查清楚就急着结案,你义兄能同意吗?”

    “案子由信阳知县主办,然后上交提刑司复核,魏知州又一再推脱说其家人想要尽快入殓,虽有疑点可失足溺水身亡是事实,义兄也不好再干涉。”

    “那这个案子岂不是到这里就结束了?”

    顾天明摇了下头,“未必。”

    他俩穿过走廊与顾士谦在内殿相遇,“你俩来得正好,京中有消息来报,”顾士谦将手中的信递给二人,“皇城司已经放了安国公和其世子,称是消息有误弄错了。”

    顾天明觉得不太对劲,“要查安国公时他刚好被皇城司抓了,要查张载案时岑通判又溺水死了,怎么每次都有人走在我们前面,且这么清楚我们的动作?”

    “你是怀疑……”顾士谦眉头深蹙,“先假设一下押运粮草时袭击我的那批人跟这两件事是同一个主谋,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顾天明从一旁的书案上取过笔在纸上落下几个字,分别是天水阁、望城山、粮草押运和张载。

    他先在张载和天水阁之间连了一条线后又跟粮草押运连了一条线,而后他望着孤立在一旁的望城山再抬眸看了莫雨一眼,虽什么都没说但意欲分明。

    莫雨取过笔依葫芦画瓢的在纸上随意挥洒,她也写了几个字,除了顾天明写的那几个外还增添了两个词——葛夷草和岑通判。

    她一边将每个词语用线连接起来,一边道:“三月中旬,朝中十二位弹劾温之言的官员突然暴毙身亡。去年七月望城山因干涉怀化知县强抢民女一事,被这十二位官员中的五位分别上书言道望城山多次插手官府办案还抢劫官银,必须严惩。”

    在她的叙述中,笔下的连线渐渐完整,“我当时正在外游历因心生疑惑便暗自查探了一番,最后发觉这十二官员皆是中毒致死,而因全身皆有黑色脉络,所以可以断定毒素中必有葛夷草,而此草只有天水阁才有种植。”

    顾士谦点了点头,“你说的确实没错,我也查过确实是跟葛夷草有关,不过这跟望城山有何关系?”

    莫雨的连线与顾天明的相比,虽有相同的部分,但其重点非粮草押运而是葛夷草,而她则道:“天水阁本是独立于朝廷而外的江湖门派,一直以除歼扶弱为己任,为何这几年却频频出现在朝堂争斗中?”

    顾士谦看着她的连线,突然懂了,“你的意思是背后有人在借天水阁之手培育葛夷草,而温之言与天水阁有瓜葛在排除异党时可以顺水推舟栽赃嫁祸给他?”

    “恐怕不至于此,”顾天明思虑极深,“这是一箭三雕,其一可以将所有的事推给天水阁,其二可以栽赃嫁祸给温之言,其三可以推给望城山,或者趁乱将望城山和天水阁一并剿灭,这样背后的人相当于什么都不用做尽收渔翁之利。”

    莫雨面色凝重,“没错,望城山本就与官府不对多年,且门派中应有地位高者已投靠朝廷,所以背后的人才能步步走在我们前面。”

    “会是齐王吗?”顾士谦问,“他在诸多事件中出现应该不是巧合,可若是他目的是什么,他只是一个偏居岭南的闲散王爷,朝中也无亲信,怎么看都不应该是他。”

    三人对此都面面相觑,顾天明在沉默了好一会后忽然道:“齐王世子不是就在临安,不如亲自去会会他。”

    他们两人表示同意,临走之时顾士谦又问道:“那片种植田真是种植了葛夷草吗?”

    “现下也只是猜测,”莫雨声音干净利落,“毕竟除了天水阁的人估计没人见过葛夷草长什么样,但如果真如猜测这般,那买家不是天水阁的人就是躲在背后掌控一切的人。”

    顾天明低眸间,已在谋划一个抓出背后主使的计划,不过…他瞟了下身侧的莫雨,有些犹豫。

    “愣在那里做甚?”莫雨冲他笑笑,“你不会是怕了吧?”

    他一撇嘴,“我谁也不怕,”莫雨笑着,“口气倒是不小。”

    顾士谦看着他们打打闹闹的样子,抬头仰望着远方喟叹着:不知,你还好吗?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