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家

    俞澈以为自己就要被五花大绑送进秋家大牢,却不料只是被安置在了一间客房。她摸不透秋家想做什么,也没有机会申辩。

    俞澈一边想着也许段谨作为秋家女婿可以寻到好大夫治伤是好事,一边又想着果然别人的情爱就是感人。她已经在脑海里谱写了一场旷世情缘,想着想着便倚在床边昏昏欲睡,不觉夜已深。最后她是被人吵醒的。

    “姑娘……姑娘……”

    俞澈睁眼,看见推开的窗外探出个黑漆漆的脑袋。俞澈一口气差点上不了:“谁——谁在那!”

    一个着宝蓝色圆领窄袖缺胯袍,腰挂黑色腰带,脚踩六合靴的男子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冒犯了!我是天聚馆段家的段晏旸,字江润!你直喊我名便可!”

    俞澈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魑魅魍魉什么的……”等等……可是段家的人怎么在这!

    “你是今天秋家抓来的捉奴鬼?”段晏旸身材颀长,手臂撑在窗台上,歪着脑袋目光炯炯地看着俞澈。

    “什么是捉奴鬼?”

    “就是拐卖小孩的那种……那种……”段晏旸好像说不下去了,他笑嘻嘻地道,“可你不像奸人,奸人没有这么秀气的。”

    俞澈表情一垮:“你见哪家人贩子拐卖成年人的,再说!他们不是一对的吗,我拐卖还拐一对啊。”

    “你别生气呀,我说笑的。”段晏旸先是表情严肃了一下,进而又震惊地反应过来,“秋姨母和那个他是一对!”

    俞澈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忽然有些自我怀疑:“难道……难道不是吗……”

    段晏旸像是知道了什么大事一样兴奋起来:“我只知秋姨母早前为了一名男子变成了戏痴,后来越来越失心魂,却不知是哪个男人!”

    “你真是段家的人吗?什么也不知晓。”俞澈更怀疑了,“况且这里是秋家,三更半夜,段家的人怎在此?”

    段晏旸却非常坦白:“我父亲和秋伯父秋婶婶关系好,秋家我常来。”他顿了顿,又有些不好意思:“今天出了这新鲜事,我自然得来瞧瞧热闹。”

    俞澈被段晏旸的坦诚给逗笑了。段晏旸见俞澈笑,也高兴地跟着笑。

    “秋二小姐,这边。”远处传来脚步声和细碎的言语声。

    段晏旸仿佛是老鼠见了猫,乍然慌张起来。他慌不择路地就要翻墙:“还来不及问你姓名,下次定要告诉我!”

    俞澈连忙跑到窗边,却只见他身手灵敏地跳了墙过去,不见踪影:“诶——”

    你不是段家的人吗?怎么还要跑!俞澈还来不及问出这句话,就见大名鼎鼎的秋二小姐秋棠众星捧月而来。

    秋棠仍然走在最前。只见她梳着垂鬓分肖髻,头戴珠环步摇。五官清丽,眉间点着朱红色花钿。着一袭鹅黄色对襟半臂齐胸襦裙,手臂上挽着朱红色披帛,一手提着灯笼。她步态端庄沉稳,甚至连步摇都发不出声响。

    秋棠身后的红叶与红霜都持剑紧跟其后。她们二人身后又跟着一群小厮。

    秋棠侧脸回看了一眼二人,红叶立马遣散了众人。红叶、红霜也站在了院子之外。只秋棠提着灯笼走了过来。

    秋棠瞥了一眼屋子门口,又扫了一眼墙头,这才将灯笼挂在一边。她微微地蹲下身,从晕倒在地的二人身上摸到了钥匙,打开了屋门。

    俞澈站得笔直却低垂着头,手指快打成结,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好不容易在美人的注视下捋顺了舌头,才一鼓作气道:“秋家姐姐,我是从梦女祠里救的他们两个,我没有伤害他们的!他们在一个屋里纯粹是我想着这样照顾他们方便……我……”

    秋棠坐在桌边,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茶。她捏着茶杯,却道:“刚刚是不是来了个少年公子?”

    “啊?”俞澈似乎没有想到秋棠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她有些纠结该不该将段晏旸的行踪告知,一时沉默。

    “他还翻墙跑了,对吧。”秋棠又问。

    “嗯……对。”

    秋棠叹了一口气:“他总是这样。”

    俞澈不敢答话,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我和你一般大,你怎如此怕我?”秋棠却笑了,“是我唐突于你,该是我道歉才是。”

    俞澈这才放松了,也展颜道:“姐姐知道是误会便好!我还想着要被关进大牢了呢!”

    “如今哪还有什么私牢。”秋棠忍俊不禁。俞澈见秋棠笑得开心,心里彻底放下戒备,也坐到桌边和秋棠说话。

    俞澈踌躇着问道:“那位公子还好吗?”

    “他啊,后背听大夫说是被火柱砸了下,有些烧伤,加上五脏六腑也有些震到,需要将养些日子呢。”秋棠语调里带着一丝玩笑道,“他是你意中人?”

    俞澈愣了一下,才连连摆手:“不不不,他不是那位秋姑娘的意中人吗?”

    “秋姨母的意中人?”秋棠笑了,“你怎有这样的误会,再说,二人的年纪差的忒多。”

    俞澈呆住。那今天在屋子里,他们二人在做什么?

    秋棠看着俞澈:“你是不是看到了……或者听到了什么?”

    俞澈对秋棠的眼神忽然生了警惕,立马摇头:“并未看到什么,只是我救他们之时,二人在一起,我就以为……”

    秋棠表情微动,却仍然微笑:“我让人送姑娘回去吧,姑娘住在何处?”

    俞澈从善如流地告知了住处,秋棠便让红叶和红霜找人驾了车马送了俞澈回去。

    俞澈刚刚进门,就被来开门的春安抱进了怀里:“阿澈!你可急坏我们了!”

    后来的春采笑道:“春安就是个多想的人,我说你不会出事她非不信,今晚就差把育德堂的地走穿了!”

    春安却故作不满道:“那你跟出来干什么,三更半夜不去睡觉在这等什么呢?”

    俞澈被二人的打闹逗笑了,心里感动非常。

    秋家的小厮作了一揖:“我家二小姐让我转告育德堂的妈妈们,今日误会一场,耽误了俞姑娘许多时间,今夜深恐扰了妈妈们休息,改日再来赔罪。”

    春安春采也福了福身。三人关了门,说说笑笑地回了后院厅堂。

    王妈妈直道:“下次不要再掺和什么闲事,小丫头片子就不要装什么壮汉英雄,哪天出了事才叫追悔莫及!”

    李妈妈只笑看着俞澈。郑妈妈垂泪将俞澈抱进怀里:“平安就好……”

    “孩子们早已歇了,你累了一天,也快去洗漱休息吧!”王妈妈道。

    俞澈笑应了一声,上楼回厢房了。春安贴心地端来了一盆水,盆上搭着干净的帕子。

    俞澈对着铜镜拆头发,看着满脸黑灰的自己,简直不敢想象自己顶着这张脸过了一天。又想到段晏旸那个少年看着自己那揶揄的眼神,便觉得难堪十分。

    “天啊!难怪秋家姐姐天仙般的人物见了我直忍不住笑,原是这个原因!”俞澈后悔地赶紧拿帕子捂住脸,“下次该怎么见人啊!”

    幸而今日过得实在混乱不堪,俞澈疲惫至极,很快便睡着了,都来不及胡思乱想。

    次日,俞澈起床之时,楼下天井已热闹非凡。她梳了个双垂环髻,着了身翠绿色襦裙,将自己罩在斗篷下。

    她一下楼,就差点和春盛、冬守撞了个满怀。

    俞澈扶住二人,笑道:“撞我?我很记仇的!”她装作要去追两人,又和大家打闹在一起。一番折腾过后,本来有些不清醒的神思也振作起来。

    厨房里春然已经坐在小板凳上在捧着碗大口喝粥了。厨房门口,郑晓和冬祯排坐着,她正在给冬祯分糖。

    “昨日那场大火,六堂可是睡不着觉,听说昨夜又闹了好大一场。”王妈妈一边摘菜一边和郑妈妈、李妈妈道。

    俞澈正巧听到,不由凑过去打听:“闹什么?”

    “听说是秋家人放的火,可怎么能呢,秋家可最尊梦女的。”王妈妈不解道。

    郑妈妈炒着菜:“就是,先前不是还说要多盖几座梦女祠嘛……”郑妈妈不欲多言,止了话头。

    “对啊。”王妈妈附和地点头。

    俞澈心里一边猜测着经过,一边从厨房出来。

    “唔!”俞澈脑袋吃痛。她立马揉着头抬首。院子里梅花正盛,她的目光穿过错落的枝桠,见到昨夜那个蓝衣少年手里握着些碎石子趴在墙头对她笑。

    “走!”少年对着俞澈比口型。俞澈看了看正专心吃糖的娃娃们,又看了看墙头的少年,有些犹豫。

    段晏旸扔了个荷包给她,紧接着就跳下了墙头。

    俞澈不明所以地翻看荷包:“这绣工真好。”和平常荷包绣的象征吉祥的花鸟鱼虫不同,这只荷包绣了一株宛如红日的海棠花。

    “阿澈——”是春安。

    “诶!”俞澈闻声急忙前去,却见春安迎面而来:“是段家公子,说有东西落在你这里了。”

    俞澈撇撇嘴。真是幼稚。

    经过东耳房时,俞澈喊了一声:“王伯,您今日身体还好吗?”

    “好着呢!今天好多了!”里面的老人笑呵呵地应道。

    俞澈听着老人中气十足便也放心了,还开着玩笑道:“没您老带着,孩子们都觉得无趣极了,直盼着您快好起来带他们去买糖吃呢!”

    老人哈哈大笑。

    春安也笑着道:“今日我也去看过了,干爹他早就能下床了,不过是怕让孩子们过了病气,想大好了再和孩子们玩。”

    俞澈和王伯打过招呼,便穿过垂花门走去外院。一推门就见段晏旸递了根糖葫芦过来:“带你去吃好吃的!”

    俞澈被逗笑了。她接过糖葫芦:“正门不走干嘛走墙头啊。”

    “经过你家墙头就想先和你打个招呼。”段晏旸手里拉着一匹黑马,笑着微微露出虎牙,“今天带你去吃驻风小楼的招牌!”

    “等等,你的荷包!”俞澈先阻了段晏旸要把她捞上马的动作,再把荷包塞还给他,“不要将荷包随意赠人!”

    “嗐,我就是怕你不愿意跟我出来。”段晏旸将荷包塞回袖子里,“随便身上抓了个物件。”

    俞澈回头和春安说了声,这才咬着糖葫芦和段晏旸一道走。

    “你如此着急拉着我出来,想来也是家里无聊得紧罢。”俞澈弯着眼睛,“糖葫芦真甜!”

    “你那一屋子小娃娃,又有什么有趣。”段晏旸得意洋洋道,“今日小爷可带你去浮生最好吃的菜馆子。”

    俞澈噗嗤一声笑出来。两人相视而笑。

    “以前在家里,没什么人陪我,陪我出去吃馆子或者出去走走。我接触的人只有我阿姊。后来到了育德堂,姐姐们妈妈们也都很忙,一直也没有什么机会出来好好地吃喝一番。”俞澈笑着说道,语气里又有一些落寞一些释然。

    但是她没有说的是,她还想去秋家看看段谨。而去秋家最好的借口难道不是这傻乎乎的段晏旸吗。

    段晏旸却简直恨不能早遇知己:“我也是!我爹管我管得可严了,不过我那日瞧见到你,我就看出来你不是个太安分的人哈哈哈。”

    俞澈想到昨夜满脸黑灰的自己,立即敛了笑:“意思是我很适合做你狐朋狗友吗……”

    驻风小楼在思尧隔壁的瑞霖。俞澈不愿意和段晏旸共乘一骑,便自己去租了匹白马。

    “倒未曾想过,你瞧着娇小柔弱,却骑术了得!”段晏旸对俞澈刮目相看。

    二人在坊路上纵马驰骋。坊路相当于大楚的官路,甚至修得更好,地势平坦,四通八达。

    俞澈也有几分得意:“以貌取人,是为下品!”

    浮生十八曲,北三南十五。一曲七坊十五街,百千天星下棋局。

    瑞霖和思尧相距不过一曲之远,而育德堂在思尧中心,从育德堂出发去瑞霖,半个时辰便能到了。

    进了瑞霖的街市,二人便下了马信步而走。

    “这是……一座府邸?”街边一座朱红色的大门。门上的门钉和兽面衔环都挂上了菜篮子或者落了灰。许多摊贩直接府邸在门口摆起摊。

    “啊,这是古生堂。”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