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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江(二)

    “宣竹,没想到那名医也被你哄骗了去,你仔细说说,难道‘飞鸟来集复去’果真有什么说法?”

    秦苛远远的走在前面引路,两人并排而行,与后面仆从相隔甚远,段长逍才饶有兴致的问起了其中秘辛。

    浩浩荡荡一行人走在路中央,适才那些在摊前围观的百姓见算命先生果真进了名医府,无一不改口,将这外乡人吹上了天,一传十,十传百,便传成了神仙。

    宣竹面色平静,手臂垂落在身侧,暗暗捏着手心舒缓心情。

    对于段长逍的话,她赏了一个白眼后,纠正道:“叫师姐。”

    段长逍肩上扛着两人的行囊,双手交叠合在身前,相比宣竹的紧张拘束,他倒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时不时冲围观的百姓颔首示好。

    虽遮住了半张脸,围观的小姑娘们还是认出了这本是一位玉面郎君,面红耳赤的回着礼。

    “咦——”

    段长逍好似忽然想清楚了什么事,垂眸看向一本正经的宣竹,道:“你让我蒙面,不会是……从前你对我有意,我却无心,所以你不愿让别的姑娘……”

    “别太离谱啊。”

    宣竹差点绷不住,想上手捂住他的嘴,“你惹的祸太多了,我怕你被仇人认出来,给我平添事端。”

    “为什么啊,难道是我以前做的都是不好的事?”

    段长逍一有机会就套话,宣竹自然看得出来,随意道:“何止,你现在做的也不是什么好事。”

    “你还是先告诉我一个关于身世的秘密吧,”段长逍装作是为大局考虑的样子,道,“不然我等会儿做了什么不合身份的事,就覆水难收啊。”

    “不行。”

    “十两银子。”

    段长逍拍了拍腰间的钱袋,挑眉道:“你答应我的,现在食言,我立刻就把你这些唬人的卦签给这些百姓看看。”

    “……”

    她闭了闭眼,没想过这辈子还能被谁威胁了去,一句话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道:“你认识的人很多。”

    一个杀手,杀一个便是认识一个,这话倒也不错。

    不过实在太笼统,段长逍不肯罢休:“你认识的人不多啊?”

    “不多啊,”宣竹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我只认识你一个。”

    “……”

    杨氏医府牌匾高悬于府邸门头之上,四周只有这一座较为华丽的府邸,且门口光洁整齐。推开大门后,入目是遍地各式各样的绿叶植物,尤在每扇窗前居多。

    宣竹凑近段长逍,小声道:“大门必须‘纳气’,家运兴旺;大门正向若有屋脊与飞檐,是为不吉物,得避;植物阻挡吉气外泄,利财运。一眼便知这杨文须是个信命之人,所以我这招挟山超海,他必信。”

    “宣半仙,还有……”

    秦苛行礼时,瞥了一旁的段长逍一眼。宣竹礼貌笑道:“这位是我的徒弟,唤他阿逍就好。”

    段长逍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秦苛了然,作了请的手势,又道:“师父在正堂恭候二位,这边请。”

    *

    府邸有一个古朴的小庭院,不算大,池塘花圃,亭台楼阁,样样俱全。各处景观之间点缀着生机勃勃的翠竹和奇形怪状的石头,自大门到宅内,有一条蜿蜒曲折的石子路。

    正堂内。

    杨文须还没露面,秦苛安排他们落座后,也不见了踪影。

    这石子路分外硌脚,宣竹微微抬腿缓解,冲段长逍挑眉道:“这信命之人的府邸,你可还待得习惯?”

    “你待会儿别露馅了,要是杨文须不信,随时准备撤。”

    段长逍摩拳擦掌道:“我这般好身手,定会护你周全。”

    “出门在外,你得处处仰仗你师父,”宣竹哂笑道,“脑子不机灵,只会武功有何用?”

    门外传来几声大笑,他们循声望去,一个略显臃肿的身影缓缓出现。

    来人花甲年纪,穿戴富丽华贵,脸上堆着油腻的笑,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徐徐捋着胡子,面向二人道:“宣半仙教导徒弟,言辞犀利,杨某也学了几分。”

    宣竹起身作揖:“杨大夫,久仰大名。宣某不过随意几句,真是见笑了。”

    杨文须倚坐上座,招手唤秦苛端了壶茶水,“宣半仙年岁不大,这算命的本事可相当了得。这卜飞鸟之术,杨某也想见识一番,还请宣半仙出手,为杨某与徒弟化解性命之忧啊。”

    那签筒里装的签全都是“廊房”,要是拿出来必定穿帮。

    段长逍将肩上装着签筒的行囊往身后藏了藏,用余光观察着宣竹的神色。

    只见她垂首一笑,继而道:“宣某这飞鸟卦,须得问卦者先行求卜。杨大夫,你得先诊一个人,宣某才可为你卜卦。”

    此话一出,秦苛脸色沉了下来,道:“宣半仙若是这样说,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宣竹道:“秦公子家中有一百岁坊,与生辰八字有关,故秦公子问生辰八字,再行飞鸟卦即成。杨大夫可愿诊病?”

    杨文须慢悠悠捋着胡子,与秦苛想到了一处,对宣竹已经是半信半疑。

    良久,他终于松了口,再次请宣竹落座。

    “宣半仙,杨某该为何人诊病?”

    见目的达到,宣竹心中窃喜,面色依然平和,暗示般瞥了眼段长逍,道:“我这位徒儿,得了种怪病,应与飞鸟卦有关。杨大夫若诊的出来,性命之忧或许可解。”

    剑阁中不乏医术高明之人,早就为段长逍把过脉,并不是得了什么顽疾怪病,而是被那日盗宝的刺客下了毒,封住了心俞穴,才导致失忆。

    那毒世所罕见,虽然段长逍落在五阁手中只有一死,可他身上背着唯一的秘宝线索,因此宣竹才决定带他下山求诊名医。

    秘宝丢失,剑阁已然成为众矢之的,宣竹只得化名扮装暗中求诊,才落得清净。

    杨文须早些年在宫中治好了不少顽疾劣症,自是心高气傲不愿看诊百姓,他不愿屈尊降贵,也只能依着宣竹,叹气道:“杨某已一年未曾触碰医术,只能量力而行。”

    宣竹愉快应下。

    片刻后,杨文须在段长逍手腕上来回掐点,眉头紧皱,神色愈来愈凝重。

    段长逍试探道:“杨大夫,我这病……”

    杨文须将手撤下,摇了摇头,转而向宣竹道:“你这徒弟,心脉有损,内里虚空,是中了某种毒,这毒太过罕见,杨某竟诊不出是何种类。”

    宣竹本还抱有几分期盼,如今全部落空,迟疑道:“杨大夫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了?”

    自下山起,宣竹一直和段长逍说的是得了顽疾,而今杨文须诊出是毒,看宣竹反应,似是意料之中。

    段长逍知道她有所隐瞒,心底默默记了她一笔,调笑般道:“师父不必挂怀,我中这毒也不是一两日了,当普通疾病看就好。”

    宣竹装作不知情,担忧道:“阿逍,你是师父唯一的徒弟,这毒,哪怕寻遍天下奇药,师父也会帮你解。就如同卜卦,做什么事,心诚则灵啊。”

    这话很明显是在质疑杨文须行医没有尽力,秦苛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一步争辩:“宣半仙慎言,我师父不是神医,自然也有解不了的毒。”

    杨文须这才开口:“宣半仙,不介意的话,你们二人可先在府中住下。待明日杨某查阅过旧日病例,说不定有所发现,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暂时没有其他办法,这也算一条明路。宣竹没有拒绝,礼貌道:“杨大夫果真医术高明,明日宣某定为杨大夫卜卦。”

    正堂内跑进来一个仆从,向杨文须作礼道:“老爷,京城来了人,说是有要事相商。”

    秦苛顿时慌张起来,道:“京城的人?师父,莫不是他们是冲着……”

    “你先带宣半仙他们去后院找个敞亮的客房安顿下来。”

    杨文须打断他,挥手示意:“这里的事你别掺和了。”

    宣竹与段长逍面面相觑,默契的选择不多言语,跟着秦苛出了正堂。

    这一会儿的功夫,宣竹就看见仆从说的那位“京城来的人”,已经从那条石子路上信步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打扮的人。

    宣竹没有理由在院中停留,匆匆一眼,认出这男子身上的装扮,有些宫中的风格。

    这杨文须都告老还乡有月余了,怎么会有宫里的人找上门?

    难不成,这告老还乡只是掩人耳目的借口,实则是杨文须得罪了什么人,被遣回家乡?

    这样想着,秦苛已经将他们带到了客房门口,只是眼睛时不时往前院那边瞧,整个人魂不守舍的。

    宣竹没有挑破,拱手拜谢:“秦公子当有事在身,我们师徒二人也甚是疲累,这会儿便想歇下了。”

    待秦苛走后,段长逍才道:“你就没发现这两人有古怪?做贼心虚啊。”

    “当然发现了,只是咱们的目的是求诊,这杨文须有什么秘密我也懒得管。”

    宣竹回了屋内,客房倒是干净亮堂,比外边那些客栈好很多。

    “我倒是挺想管的,”段长逍放下行囊,漫不经心的勾了勾唇角,“好不容易有这等趣事,我且去看看。”

    *

    杨文须先前坐的上座已换成了那名男子,自己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哪还有半点之前贵气的模样,畏手畏脚的为那男子斟茶。

    段长逍寻了个偏僻的地方听墙角,虽然看不清屋内情形,说的话倒能听个八九不离十。

    里面的人半晌没有言语,只有茶壶与茶杯不断碰撞的声响。

    “杨大夫。”

    男子低头品着那杯茶,忽然开口道:“我不愿意为难你,只要你肯说出那数月前,你请辞归乡所带一物的去向,我立刻就走,绝不再打扰杨大夫。”

    杨文须颤颤巍巍道:“大人明鉴,我一介小小医官,带的东西最多也就是些舍不去的药丸配方,大人说的东西,我当真没有见过啊。”

    男子放下茶杯,抬手道:“既然如此,那杨大人恐怕就得回京城一趟了。”

    旁边的侍卫立刻上前押下杨文须,长刀出鞘,双双抵在他的脖颈旁。

    杨文须挣扎大喊道:“大人!大人!我说,我说!”

    段长逍左右走动几步,想找个听的更真切的地方,有根树枝在脚下清脆折半。

    屋内霎时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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