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三点，季豫东来到学校附近的馄饨摊，观望了眼四周，便坐到颜教授对面。

    “颜教授，你要的蛋饼。”

    “多谢。”颜教授咬了两口蛋饼，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家蛋饼确实好吃，但是我还是觉得虹江路67号的那家煎饼果子更好吃，听说做煎饼的那对夫妻就是天津人，做的煎饼果子啊那叫一个正宗！”

    颜教授笑眯了眼睛，看向季豫东，便收起蛋饼，低头吃起了碗里的馄饨，“不加葱，不加花生。不加辣。”

    “正好我晚上路过那里可以去尝尝。”

    “那你可要记得在五点之前赶过去，过了五点他们就收摊了。我等会还有课，先走一步。”颜教授拍了拍季豫东的肩膀便离开了。

    晚上五点，季豫东来到虹江路67号，正好碰见那对夫妻收摊准备回家。

    “你好，给我来一份煎饼果子，不要葱，不要花生，也不要辣，谢谢。”

    “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收摊了。”

    “是吗？可是有一位董先生说你们六点才收摊。”

    “请问那位董先生家住哪里？”妻子问道。

    “他原本是在高安路卖粢饭糕的，后来搬到了虹江路做洋装。”

    那对夫妻对望了眼，“原来是董先生的朋友，其实董先生下午三点的时候就让我们给你留了一份，不加葱，不加花生，不加辣。钱已经付过了。”

    “好的，谢谢。”

    季豫东回到家，打开了煎饼果子的外包装，反面铺开是一张上海军统处的内部地形图，红笔标记的是逃生路线。

    煎饼里面包着一张纸，上面写道：三号早上九点中华大剧院二楼，原定时间十二点三十五分。

    三号早上九点，季豫东如约来到中华大剧院二楼，坐在了中间靠后的位置。

    演出开始后，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压低帽檐，坐在了季豫东身后三十五分方向。季豫东察觉到后，悄声说道：“您认识董先生吗？”

    “他原本是在高安路卖粢饭糕的，后来搬到了虹江路做洋装。他最喜欢吃虹江路67号的煎饼果子。原先定的是十二点三十五分，结果他因为想去吃广东路的那家盐城蛋饼放我鸽子。”

    季豫东偷偷将图纸递给身后的人，看了眼周围，只听身后那人留下一句“今晚十二点惠丰洋行会有一个爆破演习”便离开了。

    晚，十一点半，军统审讯室。

    卫华夏来到审讯室，“长官，膝盖以下的骨头都敲了，人也已经疼晕过去，您看这需要送到医务室救治……”

    话还未说完，卫华夏便扇了那人一耳光，“你这是在给她逃走的机会！别忘了，这里还有□□安插的内线。”

    “是是是，是我愚昧，长官，您先喝口水。”那人倒了杯水递给卫华夏，“长官，您说这个孤狼的事情行动处都已经查了快半年了，站长那边也一直再催，可就是查不到一点头绪啊。”

    “所以这次不是把我分过来了吗。”卫华夏喝了口水，“在游轮上的时候我收到消息，说薛蔚灵是□□，但她可是薛厉安的女儿，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怎么抓她？”

    “所以长官这一出是瓮中捉鳖呀！这次立了大功，直接给了站长一个下马威，到时候再一并找出这个孤狼，那站长的位置不就非您莫属了吗？”

    卫华夏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

    此时，站在薛蔚灵身后的孤狼看到薛蔚灵膝盖以下血肉模糊，插了句：“长官，我觉得可以将医务室的人请来，相信医生的判断会比我们更加准确。”

    卫华夏瞥了眼身后的孤狼，听懂了他的意思，随即笑着点了点头。

    十二点，惠丰洋行地下。

    军医带着药箱来到审讯室，展开了里面的药剂，卫华夏在一旁观察着军医，“李医生是新来的吗？看着有些眼生。”

    李医生顿了下，随后镇定地看向卫华夏，“半月之前从重庆调来支援的。”

    “原来是从总部调来的，想必水平肯定是毋庸置疑的。”李医生拿出了针管，卫华夏退到一边，目视着李医生将针头插入薛蔚灵的手臂。

    薛蔚灵瞬间苏醒，看向周围，孤狼点头示意了下。薛蔚灵垂下眼眸，表情狰狞着，随即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卫华夏见状，激动地质问一脸惊慌的李医生，“你给她输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给她……”卫华夏将李医生踹倒在地，掏出□□对准李医生的眼睛。卫华夏愤怒的眼睛里透着一丝警惕，低沉地说道：“她要是死了，那么，你，就是□□。把他带下去！”

    卫华夏看着薛蔚灵，双手攥紧，片刻后冷静道：“现在立刻带她去医务室，快！”

    两个人将薛蔚灵拖进医务室，卫华夏紧随其后，里面的军医拦住卫华夏，说道：“长官，医护重地请回避。”

    卫华夏掏出枪抵着医生的心脏，“她如果跑了，你们医务室的人一个都别想活着走出这里。”枪尖从心脏移至腹部，医生吞咽了下口水，卫华夏才将□□收回。

    医务室的门关上后，卫华夏闭目缓了口气，随即睁开眼睛警觉地守在门口。

    这时，一声爆破让卫华夏再次掏出枪，周边办公室里的人纷纷携枪上楼，“副站，站长要求我们进入全面戒备状态。”卫华夏眉头皱起，转身冲进了医务室，却发现医务室里空无一人，柜子中藏着两具尸体。

    门口顿时枪声四起，卫华夏突感不妙，持枪追了出去，“所有人包围大楼，一个□□都不许放出去！”

    仓库周围被团团围住，躲在箱子后面的季豫东安抚着薛蔚灵，“你们快走，我的脚已经废了，只会拖累你们。”

    “不可以，我一定要带你离开……”季豫东不忍地看着薛蔚灵鲜血淋漓的身体，薛蔚灵看了眼一旁的轿车，握住季豫东的手，“季豫东，再帮我最后一件事，帮我坐上那辆车。”

    季豫东摇着头，通红的眼里泛起泪光，“对不起，我不能……”

    “310同志，请……服从组织……严守……纪律……我以你的战友身份警示你……”薛蔚灵全身颤抖着说完了话。

    季豫东闭上眼睛，眼泪挤出眼眶，点了点头，便抱起薛蔚灵冲上了轿车。

    薛蔚灵看着季豫东坐上驾驶位，发动车子，吼道：“你不要命了吗！”

    季豫东开车冲出仓库，“季豫东，对不起。”薛蔚灵随即抢过季豫东身上的炸弹和□□跳下车，拉开了火线，丢向冲过来的卫华夏。

    一声巨响，季豫东开着车子冲出了火海。

    寂静的郊外，季豫东陷入无尽的悲痛之中，心头涌上一股温热的气流，汗水浸湿了鲜红的衣领，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一段低沉绵长的哀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