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虞我诈

    格林德沃不放弃地又派来了一位新的黑发男巫。英国出生,慢条斯理的正统英伦腔,不像之前来自爱沙尼亚和波兰的男巫一样粗犷地逼逼赖赖,也不像文达·罗齐尔一样体贴入微。

    实际上,在进行完简短的自我介绍后,他就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沉默的对视中,米瑞尔看着年轻男巫逐渐涨红的脸,贴心地选择了先走一步。

    她最近有更加烦恼的事。

    巫师营地中似乎混入了赛尔维斯的傀儡,沾着一股她归树都无法忘怀的药水的臭味。但是当她试图揪出那只隐藏的老鼠时,味道却突兀地消失了。

    这是寻找无果的第五日,令她久违地陷入了焦虑之中。于是她回了趟英国,再次毁掉了一具赛尔维斯的傀儡身体,以及他带在身边的四具傀儡。

    当她神清气爽地返回苏维埃的住所时,发现那位新联络员竟然依然坐在原处,双手撑着桌沿,身体正不自觉地晃荡着木质座椅,仿佛一只摇晃着尾巴的迷茫幼犬。

    在注意到房屋主人的归来后,他才如梦初醒般规规矩矩地站了起来。

    “你怎么还在这里?”米瑞尔将外套挂在一旁,随口问他,“这边的巫粹党已经无力腾出一个新房间了吗?”

    “因为阁下突然离开……”他犹豫地支吾着,“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恰当的地方,还请不吝赐教。”

    “大概从根本上就不太恰当。我应该向格林德沃强调过,不要再试图派人来勾引我了。”米瑞尔干脆地点明了他扭捏不决的原因。

    似乎是被她大胆的用词给吓到,含蓄内敛的巫师苍白的脸色再次被迫涨得通红。很难想象格林德沃究竟得喝上多少杯生命之水,才会派出这样一位人选。

    “我才不会做这种事情,我是为了先生的伟大事业前来效力的。”他生硬地强调道。

    “随你们便。”米瑞尔摆了摆手,看在新人还算安静的份上,姑且没有在这个忙碌的节骨眼里继续计较。

    深秋来临之际,她在被围困了两年的列宁格勒开始与格林德沃谋划起第一次假意的巫师会战,力保双方巫师都能仿佛拼尽全力般为了祖国荣誉抛头颅洒热血,各个都实力强悍威力巨大,但攻击却永远只会恰到好处地落在对面的麻瓜头上。

    不要问为什么唯独打不中对面巫师,问就是对方实力同样强悍,有着独特的防反手法。

    联手演戏的同时,虽然格林德沃始终对她严防死守,但米瑞尔依旧悄悄将卢恩碎片一路向西边铺了过去。

    在各色火焰的交杂之中,战场上汹涌翻滚着的不止有硝烟,还有人们不安叫嚣的恐惧。即便是心知肚明他们仅仅是在逢场作戏的精英傲罗们,也依旧会在麻瓜的重火力武器中感受到威胁的颤栗。

    如果能够拥有绝对的生存保障,谁会愿意在死亡的悬崖边缘徘徊?

    她模拟着曾经用征战将黄金树赐福传遍交界地的戈弗雷王,把假象的不死愿景播撒在了这片染血的土地之上。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万圣节前一天,顺利接任家主之位,为了巫师的高贵未来而每天都在勤勉工作的阿布拉克萨斯裹挟着风霜来到东欧,例行连系巩固了一番家族产业链上的异国老朋友们,以及刚抱上大腿的新朋友。

    “你还要和汤姆冷战多久?我是一天也不想再当这个受气包的传话人了。”他神色凄惨地埋怨道,“自从他像一只煮熟的波士顿龙虾一样回到英国后,脑回路就越来越难以揣摩。你完全不担心按照他那破脾气,有可能会不声不响地做出一些极端事出来吗?”

    米瑞尔沉吟片刻,疑惑地问他:“你是指他也可能用自/杀来要挟我?”

    “……倒不至于如此极端吧。”阿布拉克萨斯顿了顿,轻轻嘶了一口气,“也?谁能做出这么可怕的事?说出来让我长长见识。”

    “不好说。”米瑞尔懒散地靠在了椅背上,用审视地目光打量着他,“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我总觉得你进门时笑得不安好心。”

    “来加塞一个关系户。”关系大户本人也不绕圈子了,昂首挺胸地大方介绍,“阿尔法德·布莱克,刚从德姆斯特朗毕业,实力姑且有保障。他和家里大吵了一顿,正闹着离家出走,因为最近各地都不太安全,柳克丽霞便提议暂时把他丢到你这里寄养。”

    “长蛇座的阿尔法德,布莱克家的名字总是如此讨喜。”她面无表情地称赞道,“但是我拒绝。柳克丽霞不会提这么无理的请求,别拿她当借口,再说我也不是什么托儿所。”

    “托儿所夸张了,他还要比你大上两岁呢。而且你瞧,他不仅名字讨喜,长得也够讨喜,还是黑头发。”阿布拉克萨斯掏出一张照片,锲而不舍地试图做出最后的努力。

    “……”

    米瑞尔看了看照片中的标准黑长直,又将视线从照片转移到了挂着拉皮条表情的笑脸上,再次开口问道:“直白点告诉我,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汤姆最近有点毛病,大概是由于你刚送走了法兰西玫瑰,又开始纵容柯尼斯堡鸢尾。”阿布拉克萨斯维持着他完美的微笑,“于是他想出了一个精妙绝伦的好点子——找阿尔法德来给格林德沃的那位新联络人艾瑞斯·诺特作伴,以保持和格林德沃势均力敌的对抗性。”

    “是有点毛病。”米瑞尔深以为然,“但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都知道他有病了,还要跟着一起犯病。无论是玫瑰还是鸢尾,我留下他们都只是因为情势所需。”

    “把阿尔法德丢过来,受罪的只会是这两位德姆斯特朗可怜蛋,但如果拒绝的话,受罪的就是我了。”审视夺度的马尔福新家主扬起了他理直气壮的脑袋,“凉水可泡不出热茶,我刚进门的时候,那个传闻中高傲的诺特少爷还在给你剥葡萄,这也是情势所需?”

    “谁来都一样,我不介意换成高傲的马尔福少爷。”米瑞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曲起手指,将被冷落了半天的果盘推了过去。

    “从没见你讲究过这些多余的流程,是诺特提出来的?溜须拍马的针对性太差了。”

    阿布拉克萨斯看了眼颜色绮丽的瓷器中没剩多少的晶透葡萄,真就顺着玩笑话褪下黑色的手套,擦干净手指,煞有介事地挑起一颗剥了起来。

    “的确没什么必要。”米瑞尔撑着侧脸,在等待对方磨蹭的动作中无聊地推了推不知道是谁摆在桌面上的一套不倒翁摆件,“我只是感到好奇,以前有人告诉我,即便你并不需要,对方依然会主动去做的话,那便是出自于爱。”

    “狭隘的观点。爱本质上也是一种供需交易,实际上,一个人无论做出了什么,都一定是因为在某个方面有所需求。”阿布拉克萨斯客观地指出,“诺特所求的是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毕竟我们这个圈子里最大的安全感来源于联姻的归属性,他希望借此在异国他乡站稳跟脚,而你现在表现得就像是一条谁都能试着钓一下的鱼。”

    “难道我没有给足你们安全感吗?”

    米瑞尔伸出手,准备接过剥好的葡萄,然而沾着汁水的指尖却避了开来,直接递到她的面前。唇齿抵上冰凉的果肉,她心安理得地就着对方的手吃了下去。

    “汤姆不久前还特意强调过,你可能会放弃我们。”阿布拉克萨斯看着她的目光真挚且直白,“但我并不认为我们必须持有这份安全感。正如我之前的观点,你最好的状态是保持自身的独立与权力的完整,这样才更加适合摄取最大化的利益。”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位诺特的父亲就是坎坦克卢斯·诺特,之前为我们编撰了《纯血统名录》的那位。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希望你能够反过来让他抛弃在巫粹党的发展,重回我们大不列颠的怀抱。”他收回手,继续开始慢吞吞地剥第二颗葡萄,“巫师正统在英国,让那些残忍的德国佬和粗鄙的美国佬来指挥英国纯血家族子嗣做事,简直就是一种耻辱。老诺特这辈子做过最不理智的一件事,就是在格林德沃的鼎盛期把家里的孩子送去了德姆斯特朗,让他迷上了不该迷上的人。”

    “那如果要将他拉回正轨的话,我到底是该表现得更亲近些,还是更疏离些?”米瑞尔谦虚求教道。

    “自然是若即若离。”

    “怎么样若即若离?”

    “你要表现得仿佛被抓住了,又仿佛没被抓住。引诱对方为了确定而不断地投入付出,直到最后陷于沉没成本而不得不进一步妥协。”阿布拉克萨斯自信地惯例向社交技巧极度缺失的友人传授着自己的经验之谈,“相信我,没人能够在患得患失中保持自我,这个诺特我们回收定了。”

    “好像有点道理。”米瑞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万圣节前的深夜,里德尔靠坐在床头,安静地翻阅着繁杂的往来信件,耳中同时回顾着在重重掩护下硕果仅存的监控魔法道具收集到的当日的只言片语。

    他未曾料想过,马尔福那经典装腔作势的圆滑声调有朝一日竟然也能变得如此聒噪,令人难以忍受。

    寝室门锁突然在魔咒的作用下传出了细小的咔嗒声,隐身衣独有的丝滑流动感舔舐过门缝,带入了一阵走廊夜间的凉气。

    里德尔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不动声色地等待着,直到床沿凹陷,均匀的呼吸声落在了耳畔。隐身衣的兜帽被取下,金色的眼眸在橙黄的灯光中如同蜂蜜一般温柔。

    自从米瑞尔的眼睛从浅色变成了金色之后,就越来越不屑于等待了。他分出一份神回忆着,嘴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嘲讽:“大忙人竟然舍得花时间来找我,真是受宠若惊。”

    米瑞尔表情无辜地眨了下眼,又凑近了些,双手捧起他的脸感慨道:“好些日子不见,我似乎是有些想念你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发酵的怨恨和嫉妒几乎快要冲破了里德尔刻意的伪装,让他想要立刻用最恶毒的诅咒囚禁住这个满嘴谎言的骗子。但最终,他还是冷静地收敛起了全部的负面情绪,给出了一个无害的拥抱。

    “那就留下来吧。”他轻轻蹭了蹭温暖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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