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之间，斗筲眼疾手快，扑了过去，连带着滑轨关上了“门”。
门甫一合拢，陈河才从僵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只觉得刚刚的身子好像是瞬间被冻上了，就很像……上次在金万堂的时候。
血液瞬间的凝固，恐惧从头皮上蔓延。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说实话，斗筲也不知道，但他拿他身子里所有的棉花保证，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
“先离开这儿。”斗筲决定，“这佛像有问题，不宜久留。”
二人夺门而出，坐着电梯下了楼，回到了汽车里头。
陈河喝了口水，才想起什么，问道：“如果那尊佛像真的有什么问题，我们就这样出来，岂不是？”
楼上楼下都住着人，万一起了什么异变，到时候出事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管他呢，只要你没出事就行。”斗筲瘫在座位上，仿若真成了死物。
驾驶座的门被重新打开。
斗筲转头：“你去哪儿？”
“回去。”
“回去有什么用，你什么也不会。”
“拿把榔头把佛像砸了也行，总归不能让他在那儿。”陈河回头，唇角一勾，俯身透过窗户看他，“你如果不放心就在这儿呆着，我如果等会没下来，还指望着你给我跟明昭报信，就说我死了，她拜托我做的事情就让沈秋帮忙着做。”
见他背影洒脱，竟真的是决意要重新回去，斗筲急忙趴在窗户上大喊：“陈河！哎呀，上头没事，你不用回去！”
男人迟疑地回过头来：“真的？”
“就是真的，从门关上以后，邪门的气息就少了不少。”斗筲无奈，“你要是现在上去，才是出大事。”
陈河这才收回脚，重新坐回了车里。
斗筲松了口气，明昭给他的首要任务就是保证陈河的安全。
如果陈河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可不能保证明昭能好好跟他说话。
“见光会发红的玉，你知道是什么吗？”陈河问。
“不清楚，你得等我回去翻书。”或者他偷懒去问问明昭，明昭可比他活的久。
“那尊佛像呢，你有没有见过？”
“四大邪佛古书均有记载，都和刚刚看到的那个不一样。”斗筲顿了会儿，道，“据我来看，这个可能是最近私制的。”
陈河点点头，这话虽听着有些离谱，但是确实有几分可信。
第一这佛像模样奇特，不管是从哪方追根溯源，都难找到几分渊源。第二玉质特殊，鲜为人知，不能广为传播。综上，没有深厚背景，又难以大规模制造，很有可能就是民间私制的了。
把这个暂且放着不谈，二人此行来的目的本是调查万龙的房间，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以此顺藤摸瓜，尽快找出腹中嫛的母蛊位置，或者幕后黑手的身份。
谁料竟发现这样一尊佛像来。
佛像……等等！
没记错的话，今天上午，询问马三响关于七七的事情时，对方就提到了佛影的事，难道说，这两者之间有关系？
可吕七七并不是和万龙一样的死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河把刚刚想到的和斗筲提了几句，斗筲也想不出什么明白来，说是回去想想。
斗筲：“不过……关于这腹中嫛，我倒是有些推测。”
陈河：“怎么说？”
“以蛊虫在饭，使蛊入体。从很早以前，把蛊虫放在人们入口的饭菜中，下蛊一般是这么做的，腹中嫛古书之中只有寥寥几笔，没有写明他的下蛊方式，我猜测与其他蛊虫也没有多大区别。”斗筲翻开档案，“我仔细查看了，几个死者生前的饭菜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有鱼。”
陈河点头：“你的意思是说，是有人在鱼里面下了蛊虫，让蛊虫进入了身体，可这就有个问题了，这鱼都是去菜市场买的，那么多人卖鱼买鱼，怎么偏偏死的是他们几个？”
是呀，一个街区，那么多人都要吃鱼，怎么就偏偏是他们三个死了呢？
斗筲：“或许你得去查查这三人吃的鱼，都是哪家买的，如果是摊主本人做手脚，难度倒是并不大。”
如若摊主就专门给他们卖有蛊虫的鱼呢？
斗筲说的不无道理，陈河答应会派人去查查。
“其实，关于下蛊的人，我也有个想法。”陈河接过斗筲手里的档案，“你说的没错，言七情伤五脏，六欲生六尘，下蛊的人总有目的，我想，或许就似乎因为这恨。”
他缓声道：“死去的三个人，都是在有伴侣的情况下，又在外面找了人。我怀疑，下蛊的人，或许就对这专门的对象……有恨。”
对对情不贞者，有恨。
斗筲：“死的都是男性，那按照你这么说，凶手大概率就是个女的了，年少时被男的欺骗，所以对这种人格外愤恨，就把这几个人都杀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草率。
陈河：“无论如何，我先派人去找找线索，毕竟这是我们现在唯一有的想法。”
斗筲：“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安排，要不要去剩下两个人住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佛像？”
陈河点头。
好在这几个人住的并不远，路上不用花费的太长的时间。
只可惜，两人搜罗了一圈也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陈河把斗筲送回明家后，就接到了田壮的电话。
“喂，大田叔。”
“是这样的，之前您吩咐我调查的那块玉，前段日子送去了首都的实验室做调查，刚刚实验室那边传了电邮，报告出来了。”
“你把传真发我邮箱，我看看。”
最近忙各种事，都忘了之前还拜托大田叔的事儿。
“好。”
陈河点开田壮发来的邮件，一份元素分析报告，报告显示，这块玉饰中含有好几种少见的元素，并含有一种轻微的放射性物质。
普通的玉一般是由岩浆作用，或者是沉积作用形成的，含有少量的微量元素和矿物质，但是这块玉显然不同，这几种少见元素都不是正常玉拥有，而且它具有放射性。
令人放心的是，轻微的放射性并没有达到日常暴露危害人体的程度。
但陈河明白，这块普通的配饰中，那些不稳定的核，正不断地向外释放射线。
普通的玉不会如此，看来这块玉确实不简单，不然……明昭怎么会专门对这块玉“情有独钟”？
又或许，这和明昭要找的奇石城有关？
+ +
陈河本以为明昭还会继续消失个十天半个月，但事实证明，明昭这个人就是神出鬼没的。
半夜十一点，沈秋和Lucky都回了后院的屋子里休息，陈河开了台灯坐在书桌前，翻看关于奇石城的书。
明昭虽然这个人行事风格诡异，但也算帮了他不少忙，她拜托他查的事情，自己也不能丢下。
说来也奇怪，关于奇石城的记载，实在少之又少，要么是古书典籍里背景描述的寥寥几笔，要么就是神话传说中的只言片语。反倒是……陈宝泉，也就是他的父亲那堆的藏书里，有一些比较详细的描述，甚至在正文旁还有一些父亲的批注。
但是关于这具体的位置和进入方法，他还是没有头绪。
也就在这个头疼的时候，鸿鹄天的门被敲响了。
陈河搁下笔，起身去开门。
他内心有些惴惴不安，快要正夜的这个点，来敲门的，鬼占八成。
“谁？”
陈河一边问，一边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穿了一身浅色直裾袍，前襟和腰带都是深红色的，及腰的长发一半用钗绾了起来，下面的部分则披在身后。每次见明昭，明昭都是一副不一样打扮。
是明昭。
见到是明昭，陈河反倒暗暗松了口气。
巷子里的路灯还亮着，明昭的身子被笼在张牙舞爪的树影里，抛开之前佛挡杀佛的气势不谈，纤细的身影现在看上去就像只误入黑暗森林的小兽。
女人见陈河不说话，自己先动了步子，走进了鸿鹄天里头。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陈河急忙合上门，“打个电话也行，今天白天的时候问斗筲，他也没和我说你今天就回来了。”
“有事找你。”女人自来熟地在沙发上找到一个位置，抬头望向正站在自己身前有些举足无措的陈河。
“我万一睡了，你不是白跑一趟？”
“那我就回去。而且，你没睡。”明昭淡淡道，似乎对陈河的假设不以为意。
陈河还以为她是会强抢入门的类型。
陈河看了她一眼：“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
“我不喝水，我想喝上次在店里喝的那个。”
上次喝的？陈河想了想，难道是上次咖啡店的那杯咖啡？
这么晚，他到哪里去找还开门的咖啡店？
陈河：“或许，你喝速溶咖啡吗？”
虽然说大晚上喝咖啡睡不着，但是陈河猜，明昭估计是不睡觉的。
陈河拆了一袋三合一咖啡，灌了大半杯热水，用勺子搅拌了会儿，递给了明昭。
明昭端过杯子，抿了一口，嗯……甜甜的，尝着比上次的还好喝，上次的尝着苦，发涩。
她评价道：“比上次好喝。”
她满意就好，陈河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陈河问她：“这么晚了，是有什么要紧事？”
“也不算，找你来是喊你去解决那佛像的事儿。”明昭指着桌上的水果，”能吃吗？”
几根香蕉，也没什么别的，陈河拿了一根，把皮给扒了，递给她。
“能吃。这么晚，出门？”
明昭喝一口咖啡，就一口香蕉，等到都咽下了，才回道：“不过是天黑了，有什么不能出门的？”
陈河瞅了黑漆漆的外边儿，道：“急吗？不如等天亮了再去？”
“这倒是不急，佛像放那不会跑。”明昭吃完最后一口香蕉，“只是想到了，又没事，就来找你。”
陈河有些困，道：“那行，等我睡一觉，明天再去，有什么要准备的？”
“嗯，我不用，你可以准备点。”
“什么？”
“辟邪的。桃木，狗牙……你看着带。”
陈河转身掏出一串五帝钱：“这个行不？”
“辟邪的都行，怕我一个没注意，你投胎去。”
明昭别的不说，说话是真客气。
陈河收拾了会儿，明昭一一点头。收拾完毕，陈河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了。
“晚上外面你一个人不安全，要不直接睡我这儿？”
出口的，是下意识对女人的担心，但是说出口后陈河就有些后悔，毕竟明昭和抢劫犯如果同时走在外面，遭殃的肯定是抢劫犯。
但是如果明昭真的答应留宿，性质似乎也好像不一样。
无论如何，刚刚自己的那句话是有些冒昧的。
但是女人却听不出来，反倒是认真思考起陈河的问题来。
明昭答：“我好久没睡觉了，你们人是不是每天都睡觉，你说如果我学你们一样睡觉，是不是就跟人类一样？”
连珠炮的问题把陈河问的一愣，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半晌，他点了点头。
明昭站起身，走到他身前，用手拍了拍陈河的头，做了决定：“那我今晚就在这儿睡吧。”
陈河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就比如，明昭是怎么做到如此自然而然的就拍上自己的头，就像是在安慰一个自己的宠物。
他噌地站起身，速度迅猛像是猫被突然擒住了尾巴。
明昭因他这鲁莽的动作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也就自然而然抓住了陈河的手臂。
嗯……
好不一样的感觉。
紧绷结实，上头还有凸起的青筋。
跟自己的手臂不一样，也跟斗筲的棉花胳膊不一样，跟明连山垂垂老矣皮包骨头的孱弱胳膊也不一样。
果然……很适合做成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