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月底，凛冬地冻。南方小城也被冷气侵袭，街巷的空气裹挟着凉意滚来，却也不到下雪的地步。

    紧张的高三生活在继续着，并不会因为天气的渐寒而停歇。

    姜折枝写完一科作业，庞巷便一溜烟地跑了过来。

    “枝枝，天气预报说元旦放假几天月城都下暴雨。”庞巷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眼巴巴地盯着姜折枝。

    姜折枝查了眼天气预报，果真是如此。轻轻一划即是梵镇，天气却是阴天。

    庞巷又亮了眼：“要不我们去梵镇吧，看上去天气挺合适的，那里的小吃也很出名。”

    “可以啊，那你等下跟陈延也沟通一下吧。”姜折枝刷着短视频，想做点攻略，“下午放学我们一起走吧，采购点旅游用品。”

    和程烬在一起后，他们便约好每周二周四的晚上一起吃饭，今天是周四，看来得跟程烬违约了。

    梵枝：晚上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我要和庞巷去买东西！

    她思索几番后又发了一条：

    梵枝：对了，元旦两天假我们打算去梵镇玩。

    大概过了几分钟，程烬回复：好。

    “？”又这么敷衍？

    姜折枝突然来劲了，她饶有趣味地笑了笑，飞快地打了一串字。

    梵枝：有我，庞巷，还有陈延。你会不会觉得很有趣？

    “跟谁聊天呢这么起劲，看你笑成这样。”庞巷坐在陈延的座位上，打趣的意味挂在脸上，嘴角轻翘。

    姜折枝干巴地“呵呵”了两声。“跟程烬。”

    在庞巷的起哄声中，姜折枝收到了第二条回复：你那个前桌？

    果然。她直接“噗”地笑出声。来电提醒跳上屏幕，姜折枝定了定神，接通电话。

    起初，两人都没有开口，空气像是凝固住了一样。

    “介不介意加个我？”程烬的声音低低的，尾音略沉，从电话那头萦绕过来。

    ......好像玩大了。程烬看起来真的不太喜欢陈延。

    姜折枝低下头，嘴上是戏谑的语气：“你确定吗程少，那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她扭头一道：“程烬也要去。”

    “？？？”庞巷窦然怔愣，眼底的震惊实在掩不住。

    等电话挂断，庞巷眨巴着眼问：“真的吗？真的吗？？”合着我又要当电灯泡了是吧。

    姜折枝沉默一秒。“他说确定要去，咱们......没事，虽然他不爱讲话，但人挺有趣的！”

    -

    庞巷帮忙订了四人的车票，只是这票令人郁闷。

    “没事没事，就当多一次别样的经历了。”四个人上了破旧的绿皮火车，望着这充满奇怪气味的车厢出了神。

    庞巷先发制人抢了靠窗的位置，将窗帘掀开，强掩尴尬。“你们看看，其实也挺不错的嘛，坐着火车看沿途风景，拥抱大自然。”

    “......”其实还蛮有道理。不过经济上对于学生而言挺实惠的。

    四个人的位置是连座，中间有张桌子。

    姜折枝坐到庞巷旁边，打量了下车厢。她这辈子还没做过这种绿皮火车，虽然看起来旧旧的，但也算是一次新的人生体验了。

    程烬和陈延两人还站在过道里，不知道在僵持着什么。陈延回头望着程烬，无奈之下，他坐进了靠窗位置，留程烬在姜折枝对面坐下。

    “......”看起来是有点尴尬。

    过了好一会儿，四个人都没有言语交流。程烬这个人很神奇，他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却自带一种令人生畏的气场，能强行把周围的人都看得哑口无言，就连庞巷跟姜折枝都有点说不出话来。

    庞巷开始刻意找着话题：“欸你们听说没有，梵镇这边有个什么传闻，好像是情侣去圣久桥上一起看日落，两个人就能天长地久......”

    依然是寂静一片。姜折枝有些无语地望了庞巷一眼，这个传闻她也听过，只是放在现在讲多少有点尴尬了。

    陈延轻咳两声，眼神有点飘忽不定。

    “学校居然不让高三生看元旦晚会，真的是够珍惜时间。”姜折枝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开口，“我本来想进去看漂亮妹妹的，结果现在只能求一些碎片视频了。”

    程烬回过神来，将目光扫至姜折枝身上。

    “是啊，抠门学校，看个元旦晚会咋了，多这一晚上我就能考985了吗？”庞巷附和着。

    聊天终于顺利了一点，至少看上去不那么尴尬了。一路上程烬没怎么开过口，陈延看上去也心神不定的，直到下车他才看似舒了口气。

    她们没提前订酒店，所以在出租车司机的带领下去了个地方，就地找了家看上去不错的实惠商务酒店。

    “我们两个开一间双人床房就行了，你们也一样吗？”庞巷问陈延和程烬。

    只见程烬甩出身份证，淡淡道：“我开一间单人房，谢谢。”

    气压好像又低了一个度。陈延颔首，面上是假装轻松地微笑：“我也是，我不太习惯跟别人一间房。”

    “......”姜折枝拿出手机给程烬发信息：你就这么看陈延不顺眼？

    谁知程烬看了短信后抬起头来，嘴角轻扯，荡漾着阴恻：“没有啊，我也不太习惯和不认识的人一间房呢。”

    姜折枝背了过去，她现在只想找个空钻出这个冷圈。

    庞巷见状便打圆场：“那我们上楼放东西吧。”

    四个人的房间都在十二楼，匆忙收完东西之后，便计划着去吃顿午饭了。

    梵镇跟益城在同一个省份，距离不远，但是个人情味很重的风光小城。冬日的阴天里天光无处躲藏，微阳夹缝其中，沁润人心。

    他们所处一个一个古镇景点，由于是法定假期，人群熙攘。

    庞巷拉着姜折枝走在前面，东打量西望望的，一会儿去抽个糖画，过会儿又去吃个本地的炸串，过得很充实。

    梵镇不愧是小吃之镇，各式各样的东西的东西都有，虽处景点，但坑人的地方很少，大多都是热情好客的本地人在摆摊，宣传家乡的传统文化。

    “对面就是圣久桥吗，好多人啊，”庞巷挽着姜折枝，发出惊叹，“枝枝，咱们拍个合照吧。”

    庞巷掏出手机，两个女孩对着镜头露出微笑。背景是那座看似年代悠久的圣久桥，上面挂着一堆红结。

    “好像拍不出实景的美。”姜折枝看了眼照片，自拍的确会照不全景色。

    陈延跟程烬站在一旁，他本两眼出神，听到姜折枝的嘀咕后却突然出声：“要不我帮你们拍吧？”

    镜头对准两人，前面是定格的愉快，身后是一脸不屑的少年。

    程烬“啧”了声便背对过去，在人群中格格不入的。

    人群涌散，桥头终于轮到他们站上。姜折枝正想重新挽住庞巷的手，身旁却已落空，她回头却对上了短发女孩俏皮的姨母笑。

    “来，程烬你站前面吧，我觉得这边的空气清新一点。”庞巷假装用手扇着风，眼神恍惚。

    “......”姜折枝无言以对。

    在朋友面前，她同程烬的相处不会显得自然，况且这里还有个不知道两人关系的陈延。

    因此，姜折枝处处避嫌。

    程烬一手搭在栏杆上微垂着头，侧脸在阴天里显得冰冷眼神瞥了过来，两人眼神摩擦，带着互相调戏的意味。

    “别这么看着我，我会以为你暗恋我的。”姜折枝悄悄凑近，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程烬眼皮一跳，“谁暗恋谁？”

    “咳咳，今天这里人真多啊，也不知道那个圣久桥的传闻是不是真的。”庞巷假装在跟陈延说话，实则余光暗暗瞟着前方那对小情侣，“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这里的游客以情侣居多，大部分都是奔着那个异闻传说而来。这种没有根据的传言姜折枝听过许多，但也还是会感到好奇。

    只是听说，后来真的有人在那之后一生一世，爱了一辈子。

    看到有人买了红结，在写上纸条后将其挂在桥头，姜折枝走过去细细打量，发觉这里的红结已经堆得很厚很厚。

    “我们要不要也挂一个？”姜折枝问程烬。

    程烬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投了过来，“这你也信？”

    “来了就纪念一下吧，写个姜折枝到此一游也蛮好的。”

    “......”

    程烬还是去买了红结，把便签交给姜折枝来写。姜折枝想了想，极为认真地写下几个字：

    姜折枝到此一游。

    程烬看清后瞬间无语：“？”

    “你还真写这个？”

    “对啊，你不是不信吗，”姜折枝眉眼弯弯，“那我挂上去了。”

    日落之时将至，只是这是人流量更大了起来。人们在人潮里狭窄地前行，挤得不像话。

    姜折枝问三人：“太挤了，我们要不先走了？”

    庞巷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她摇摇头：“既然来了就多待一会儿吧，毕竟都是来应证那个传说的。”

    落日那极为美丽的点在于，人们内心的孱弱与阴暗在此刻彻底消亡殆尽。太阳渐渐西沉，人们相爱，人们接吻，人们向往着去到罗马，也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传闻前往此地。

    阳尽的瞬间，灵魂消散，而我们此生不分离。

    姜折枝望着那阴天的微浅夕阳出了神。

    “你不是不信吗？”那还等到日落之时，与我一同安静地看这场盛礼。